“被人塞着核桃,有冤难辩的滋味不好受吧?此时此刻,将军可否能理解到当日顾君宵的心情?”贺菲萱垂眸将饭菜自食盒里端出来,漫不经心启唇,阳光落在那张冰冷无温的脸上,绝美中透着一丝诡异。
“唔!”夏侯宸恍然,可他不懂。
“顾君宵的姐姐是本王妃的挚友,菲萱自小便疼爱君宵这个弟弟,那日听得你与郑谨乔在牢房的对话,便生了为君宵报仇之念,也赶巧逍遥王涉及到顾恒一案,本王妃便顺水推舟借八王爷之名招揽你,其实哪有什么八王啊!由始至终,本王妃都是在骗你的!”贺菲萱樱唇抿笑,将手里的酒杯搁到了夏侯宸唇边,却被夏侯宸用力撞翻。
“有句话叫冤冤相报何时了,本王妃觉得无甚道理,杀人尝命,欠债还钱,这才叫天经地义!”贺菲萱缓缓起身,眸子意味深长的在夏侯宸身上停留数秒,方才踱步走下刑场。
午时三刻,夏侯宸的脑袋毫无疑问的跟他的身体分了家,贺菲萱漠然直视刑场上那滩血迹,眸间盈溢泪水。君宵,那些害过你的人,姐姐一个都不会放过……
距离刑场最近的东阳酒楼三楼雅间内,寒子念的视线直至贺菲萱消失在人群里方才收了回来。
“我家娘子真是有情有义啊!”寒子念淡声感慨,对面风洛衣立马点头。
“果然有情有义,前脚才拿了夏侯宸的昊天镜,后脚就推人家下地狱,出手不留余地,娶了这样的娘子,师弟,你好福气!忘了提醒你,鸿鸣刀被她挖去了。”风洛衣看着刑场上残留的血迹,不由的摇了摇头。夏侯宸也是活该,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宁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女人的嘴,尤其是贺菲萱的嘴!
“这么一算的话,贺菲萱手里有星魂剑,绝影箫,鸿鸣刀,现在又多了昊天镜,再加上本王的玉麒麟,那就是五件了!”寒子念屈指一算,心情颇为愉悦。
“你还真会算,我怎么觉得除了玉麒麟,其余那几件跟你也没啥关系呢!”风洛衣十分大方的送了寒子念一个白眼。
在回逍遥王府的路上,贺菲萱自小乞儿手里得了一张字条后,便迅速折返,于刑场附近的小客栈里找到了郑谨乔。
“不相信本王妃?”看着窗口处漠然直视刑场方向的郑谨乔,贺菲萱淡声开口。彼时寒弈德与夏侯宸大闹怡春院后,贺菲萱便派墨武暗中将郑谨乔救出景王府,并给了他足够的银两让他离开皇城,走的越远越好,却不想郑谨乔居然一直呆在皇城。
“不是不相信,只是不甘心,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夏侯宸得到报应,谨乔走的不安。”郑谨乔轻吁口气,继而转身看向贺菲萱,不由的双膝跪地。
“你不需要这样……”如果真的要跪,也该是自己跪他,郑谨乔义薄云天,弟弟能有这样的义兄,着实令她欣慰。
“谨乔没走,还有另一个原因……其实玉麒麟是真的被偷走了,但谨乔并不知道那个偷走玉麒麟的人是谁,只记得当时黑影一闪,我想去追的时候,另一拨黑衣人已经冲进来了,直到后来那些黑衣人怎么都没找到玉麒麟,我才敢确定,玉麒麟是被之前那个黑衣人偷走的。”郑谨乔依旧跪在地上,肃然开口。
“那个黑衣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贺菲萱闻声陡震,急声追问道。
“没有,但有一点,那个人轻功了得,虽然谨乔自身武功不高,但对武功高低的认知还是有的,那人的轻功可称得上踏雪无痕,有这种武功的人在江湖上不超过十人。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谨乔知道玉麒麟是君宵的家传之宝,如果逍遥王妃能帮君宵找回宝贝,谨乔相信君宵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郑谨乔说完话,便冲着贺菲萱连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恭敬退了出去。
待郑谨乔离开,贺菲萱当即唤出墨武。
“据你所知,整个江湖轻功可以达到踏雪无痕地步的,有几人?”在贺菲萱心里,寻找玉麒麟要比其他几件宝物更有意义。
“回主人,就属下现时想起来的,不下五十人。”墨武一语,贺菲萱顿觉头顶有成串乌鸦飞过,显然郑谨乔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
“看来此事需麻烦燕子楼的管事人,要多少钱,本小姐照给。”贺菲萱神色肃穆,淡淡启唇。
“只要墨武还是主人的暗卫,燕子楼的门随时都为主人敞开。”墨武语闭之时,贺菲萱不由的抬眸看向墨武。
“除非主人将墨武送与他人……或者墨武死。”墨武的话令贺菲萱有一顺间的感动,在如今这个令人痛心疾首的年头里,纵是手足至亲都会相互出卖算计,这个世上,她可以毫无顾忌去相信的人不多,但贺菲萱知道,墨武便是其中之一。
“除非我死,否则你没机会再跟别的主子了……”贺菲萱樱唇轻抿,转尔先一步离开客栈。
昊天镜的事终于落下帷幕,夏侯宸亦是死有余辜,再加上顾恒和宋秀容的死,贺菲萱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几分,这连日来的筹谋算是得了好的结果,但也令她身心俱疲。
此刻,贺菲萱正坐在君悦酒楼二楼的雅间内,烫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独自饮着,这不是她第一次喝酒,彼时嫁到景王府,洞房花烛夜的那晚才是她第一次沾着酒的味道,世人皆道酒是好东西,能解千愁,可当时她只觉酒辣的很,呛的人嗓子疼。
鸳鸯瓦冷,翡翠卺寒,短短三年,物是人非,如今的她,也已变作另一副皮囊,三载夫妻,换来的竟是一世血仇……
贺菲萱强逼着自己咽下苦酒,嗓眼处一股火辣感直冲脑门儿,逼的贺菲萱泪朝外涌,酒入腹中,陡升一股暖意,倒也十分舒服。贺菲萱尝到甜头,不由的又倒了一杯,正端起时,眸子不经意瞥到对面怡春院二楼窗口处的穆晴,此刻见穆晴正深情凝望着楼下一处,不由的随视线望过去,却见那抹化成灰她都认得的身影。
多么温柔的目光,多么感人的场面,寒弈德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他当年跪在敦王府外指天发誓的表情!贺菲萱猛的将手里的酒灌进腹腔,眸底的视线渐渐涌起浓烈的尧黑!寒弈德,因为你的冷血,我方练就这一副铁石心肠,他日你魂断之时,实在怨不得任何人!
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时间,贺菲萱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墨武知道贺菲萱不能再喝下去,遂第一次没有得到命令便现身将贺菲萱扶回了逍遥王府。
二人进了正厅,便听耳边冷风扫过,于是一个箭步冲到贺菲萱面前,单手接过‘暗器’的同时,贺菲萱已然踉跄不稳的跌倒在地,额头实打实的磕到了光洁碧洗而且十分坚硬的大理石上。
“主人!”墨武惊诧之余急急扶起贺菲萱,却见贺菲萱的额头正以肉眼能看得到的速度迅速鼓起一个大包。
“好痛……谁!是谁打我!”即便被墨武扶着,贺菲萱的身体仍摇晃不止,迷乱的视线正落在寒子念乌青发紫的脸上。
“贺菲萱!你真够损啊,竟拿假的昊天镜骗本王!”寒子念咬碎钢牙,狠戾低吼,此刻,那把掉了色的昊天镜就摆在桌面上,容不得谁抵赖。
说起这事儿寒子念心里便有一股火猛的上窜,原本他与风洛衣正在把酒言欢,却不想说到兴起时二人大打出手,风洛衣一个不慎将酒洒到寒子念身上,之后令人憋气上火的一幕出现了,他平日里最喜欢的艳红衣裳竟自里面透出黑色,掀衣一看,好么,风洛衣那杯酒倒把昊天镜给洗白了!
此刻,寒子念也想不起是因为什么才跟风洛衣动的手,只道自已在贺菲萱这里吃了大亏,不仅没得着昊天镜,还把鸿鸣刀拱手送了她。
“你打我?寒子念你居然敢打老娘!看老娘不揍死你!”贺菲萱也真是喝了不少,此刻见寒子念吹胡子瞪眼的站在她面前,登时推开墨武,大步冲上去抡爪子就挠。
“哎哟——墨武!快拦下这个疯婆子!贺菲萱,你喝酒了……你还敢在本王面前耍酒疯啊——”正厅一片混乱,墨武觉得这种情况下主人定然吃不得亏,遂无声遁去。
于是正厅内就只剩下寒子念跟贺菲萱揪打一处,只是,寒子念正处于主打状态,所谓主打,其实也就是主要挨打。
“放开我!贺菲萱!你这个泼妇!”眼见着自己黑亮如墨的长发被贺菲萱硬拽下一缕,寒子念疼的龇牙咧嘴,偏贺菲萱出招毫无规律,寒子念便连封她穴道都显得措手不及了。
“不公平……老天爷你对我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你给了我那么美好的憧憬,又毫不留情的把它收回去,为什么……”贺菲萱打的累了,索性扯着寒子念的胳膊跪到地上,痛哭失声。
见贺菲萱停手,寒子念终于等到反击的机会,伸手便要封贺菲萱的穴道,心想着等封了穴道,也好将贺菲萱绑在柱子上狠揍回去。却发现手指举起之后,自己却狠不下心落下去。
看着贺菲萱哭的梨花带雨,眼泪飙飞,寒子念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似被人塞了一团棉絮,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有什么好抱怨的,你不也经常给本王那么好的憧憬,之后又毫不留情的毁灭掉么!本王都还没哭,你哭什么!”寒子念有些心软的蹲了下来,抬起的手落在贺菲萱玉肩上时,变作了细腻的安抚。
“呜呜……呜呜呜……”重生之后,贺菲萱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的大哭过,那些积聚在心底的怨恨和悲凉此刻便似开了闸的洪水,自她的眼里咆哮而出,她拼命的凿着地面,任由双手被震的生疼,却还是不停的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