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侧妃,就算您要赶三夫人离开,至少也该等王爷过了七七归魂日,不然王爷怎么走的安宁……”管家周允的脸上也挂了彩,她实在敌不过那几个彪悍的嬷嬷,只得来求顾月汐。
“一个青楼的下贱货也值得父亲念念不忘么!三夫人?她是父王娶回来的么?她坐过敦王府的六抬大轿么!如果没有,她凭什么当敦王府的三夫人!本侧妃原是想饶她一命,只要她肯卷铺盖滚出敦王府,便不会受这个罪!现在是她自己不识相,你求我有什么用!”顾月汐就是要活活打死柳如烟,如果没有柳如烟,敦王府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等同于家破人亡的地步!
“可她到底为王爷生了儿子,王爷也给了她名份,景侧妃……”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柳如烟,周允于心不忍,再欲劝阻之时,却被顾月汐甩了一个巴掌。
“本侧妃要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我是大小姐!敦王府的嫡出大小姐!”顾月汐阴眸骤冷,咬牙切齿的瞪着周允,转尔看向柳如烟,大声吼道:“给本侧妃打,狠狠的打!”
眼见着嬷嬷们下手更重,周允哀痛跪爬到柳如烟身边,凄然的劝柳如烟离开,可是即便是被人打的头破血流,柳如烟仍紧咬樱唇,一字不发。
待月竹将贺菲萱扶出轿子的时候,正看到眼前这么凄惨的一幕。
“已经死了一个母亲,景侧妃不是想连自己唯一的庶母也要害死吧?”贺菲萱的话说的太过露骨,让人浮想联翩。
见是贺菲萱,嬷嬷们有一刻的愣神,却在听到顾月汐的厉吼时,再度出手。
“月竹,你过去。”贺菲萱见柳如烟已经没了半条命,遂令月竹上前搀扶。
“你们打且打着,但若敢碰伤了本王妃的人,可别怪本王妃打狗不看主人。”贺菲萱淡漠启唇,冰凉如水的声音透着一种让人不能质疑且心生畏惧的气势和味道。
经贺菲萱这么警告,那些嬷嬷们还真是不敢伸手,眼睁睁看着月竹将柳如烟扶了过去。
“如烟……拜见……逍遥王妃……”此刻,被月竹扶稳的柳如烟顶着个猪头,满脸鲜血的站在贺菲萱身侧,血水自额头流到眼睛,遮挡了视线。
“还好你没有松口……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敦王府的当家人,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日子了……”贺菲萱在柳如烟耳边低喃几句,继而走向挡在府门口的顾月汐。而此刻,墨武已然抱着被养的肥肥胖胖的顾耀祖站到了贺菲萱身后。
“贺菲萱!这里不欢迎你,滚!”自贺菲萱出现那一刻,顾月汐便怒火熊熊,如果可以,她真想张嘴喷火把贺菲萱烧个灰飞烟灭。
“这里是你说了算么!”贺菲萱冷笑着看向顾月汐,转尔瞥向惊诧在一侧的周允。“周管家,你也算是敦王府的老人儿了,如今敦王爷和王妃已然离世,三夫人……又身体欠佳,小少爷就由你来照看,若是有个万一,你提头来见!”贺菲萱说话间瞄了眼墨武,墨武自是上前,将怀里的顾耀祖交到周允手上。
当看到怀里粉嫩稚气的男婴时,周允的表情无法言喻的激动,尤其是热泪盈眶的模样不禁让人怀疑这孩子的亲爹到底是谁。就在周允欲跪下来感激贺菲萱的一刻,顾月汐却上前一步,伸手便朝男婴揪了过去。
几乎同一时刻,贺菲萱脑子里陡然浮现出玉儿死前的惨状,心底一痛,身子不由自主的挡在男婴面前。
“景侧妃想干什么?是想用针扎这孩子的胸口,看他有没有感觉?还是干脆把这孩子摔在地上,踩碎他的脚踝,看他会不会痛哭?”冰冷的声音没有起伏,没有温度,带着丝丝的沙哑,自贺菲萱口中艰难溢出,那双眼仿佛亘古无波的幽潭,又似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似要将顾月汐吞噬殆尽。
顾月汐的手就那么停滞在空中,眸子不可置信的看向贺菲萱,她所说的一切不正是当日自己在顾芊羽面前对玉儿所做的事么!怎么……她怎么会知道?贺菲萱怎么可能知道!顾月汐惊愕的说不出话来,樱唇启开,却没办法合上。
“周允,你且先抱小少爷去给敦王爷上柱香,待敦王爷七七一过,本王妃自会召集各府王爷作个见证,至此,敦王府的当家主母便是柳如烟,因敦王妃辞世,耀祖归于柳如烟,依旧是嫡出!在此期间,你务必护小少爷安全,以免有心之人为谋家产,不择手段!”贺菲萱的声音低低沉沉,直钻入顾月汐心里,刺痛她身体的每根神经。
“贺菲萱,你什么意思?”顾月汐强自抑制住心底的惊恐,冷蛰怒视眼前劲敌,双目射出凶狠的光。
“意思就是只要有我贺菲萱在,你顾月汐便是连敦王府一块砖头都搬不走!周允,你听好了,如果景侧妃再敢到敦王府胡闹,你有权调动敦王府的护院,好好保护三夫人和小少爷!出了事,自有本王妃担待!”贺菲萱看了看敦王府的府门,她犹记得当年爷爷与母亲离世,宋秀容便迫不及待的粉刷府门,以庆祝她荣升当家主母之喜,“周管家,命人把府门刷成大红,那可是宋姨娘最爱的颜色……”
贺菲萱就在顾月汐阴毒的目光中,悠然转身坐进了轿子,轿帘未及落下,贺菲萱樱唇微张,朝着顾月汐轻嚅了两下,直至贺菲萱的轿子走远,顾月汐也没琢磨出贺菲萱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此刻的她,一直沉浸在彼时贺菲萱的语出惊人中。
贺菲萱的话一定不是巧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描绘的那样细致,可彼时地窖,就只有她跟顾芊羽两个人,贺菲萱又是怎么知道的?当时的她,不该是在绑匪的手里么?这个问题萦绕在顾月汐心头很久,直至她回到景王府都没想明白。
为免夜长梦多,自敦王府离开后,贺菲萱便带着墨武到了皇郊别苑,贺菲萱原是想直接进去,但墨武却甚不放心,于是身先士卒,确定里面机关未开后,方才与贺菲萱一同进了别苑。
乍一看去,眼前这座别苑并无特别之处,春花绿柳,嫩草幽幽,亭台水榭,回廊楼阁,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此刻,墨武正提着灯笼,贺菲萱则夹着一把顺手抄来的铁镐,双手抻着段清姿给她的地图,恨不得将脸贴在上面。
“墨武,你有没有发现这地图有问题?”贺菲萱依着地图走到后园拱桥时,不由的蹙眉道。
“回主人,之前属下未及入苑,所以不曾看过地图。”墨武据实应道。
“该不会是段清姿坑我吧,眼前分明有两条路,怎么地图上却只有一条?”贺菲萱在将地图反复转了几个来回之后,仍无法确定该朝哪个方向找。
“主人,属下倒觉得是因为别苑重新装潢过,现在的布局已经跟段清姿记忆中不一样了。”墨武似有深意提醒道,贺菲萱恍然,不由的又将寒子念的祖辈儿问候个遍。即便如此,贺菲萱也没能解恨,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却花了她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别苑的后院从湖边到枯井,到处都留下了贺菲萱辛勤劳作的痕迹,许是挖的坑太过密集,贺菲萱还几次扭伤了脚。
直至黎明十分,贺菲萱终于在一棵长相优雅的歪脖树下找到了装在赤金盒子里的鸿鸣刀。看着攥在手里的鸿鸣刀,贺菲萱痛哭流涕,泣不成声。诚然墨武觉得这是件值得欣慰的事,但也觉得主人的反应有些过激。
“主人,既然找到鸿鸣刀,您该高兴才是。”墨武觉得贺菲萱此刻的眼泪,不像是喜极而泣。
“疼……疼!”墨武顺着贺菲萱的视线,方才看到贺菲萱的双手已经磨出无数血泡,后脑不禁滴出大滴冷汗。
就在贺菲萱得到鸿鸣刀的当天早上,夏侯宸因谋逆之罪被寒弈德率领的皇城侍卫抄了家,据说寒弈德还当场揍了夏侯宸一顿。这消息在别人听来或许震惊,但却在贺菲萱的意料之中,彼时在劝夏侯宸离开皇城之后,贺菲萱便让墨武给寒弈德送了张字条,否则寒弈德能那么轻易的抓到夏侯宸么。
要说那夏侯宸也算是神通广大,即便被抄了家,判了死刑,却还是有人肯替他传话到逍遥王府。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身素衣打扮的狱卒,贺菲萱不由的挑了挑眉,
“这里是二十两银子,你抄话给夏将军,让他少安毋躁,本王妃定会救他!”贺菲萱命月竹给了狱卒银子,便打发他离开了。
然则就在第二日,贺菲萱便得到夏侯宸于午时三刻被斩于刑场的消息,想来这寒墨楚是笃定昊天镜已落入八王之手,才会怒不可遏的宰了夏侯宸泄愤。贺菲萱原不想去凑热闹,可她总觉得就算让人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关于这点,顾月汐和寒弈德做的就很出色。
于是午时一刻左右,贺菲萱一袭艳红盛装出现在了刑场,且命月竹带了些酒菜。眼见着夏侯宸嘴里塞着核桃,被两个侍卫押在刑场上,贺菲萱轻吁口气,随即自月竹手里接过饭菜,踱步走上刑场。
过往也曾是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的将军,如今落魄,竟无一人前来送行,可见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跪在邢台上的夏侯宸抬眼见是贺菲萱,眼睛里顿时迸射出无尽希翼。
“你们都下去,本王妃要送夏将军一程。”鉴于夏侯宸被五花大绑,行刑侍卫量他也耍不了什么花招,再加上卖贺菲萱一个人情,皆退下刑场。
“唔唔……唔唔唔……”夏侯宸显然是有很多话想跟贺菲萱说,眸子不时望向四处。
“将军该不会以为菲萱会为了将军劫法场吧?那可是犯法的事,菲萱做不来的。”贺菲萱的话等同断了夏侯宸最后的念想,彻底判了他死刑,这夏侯宸可就不干了,身子不停的摇晃着,一双眼恨不能活活瞪死贺菲萱。
“唔唔……唔唔唔……”夏侯宸此刻的闷声显然要激烈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