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子念闻言,一头冷汗。
即便贺菲萱嘴上拉硬,但在几番求见无果后,贺菲萱不得不让月竹替自己报了名。且说贺菲萱乘轿还未到无银小筑,便见通过第一关,前来无银小筑面见的队伍已经排出了几里地,当然,贺菲萱也是得了过关的通知才来的。
“这是要干什么啊?”看着眼前长长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队伍,贺菲萱不由的吁出口气,遂命月竹过去探探,看是否可以插队进去。且待月竹垂头丧气回来禀报后,贺菲萱不得不下了轿子,命轿夫原地候着,自己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听说没有,季员外府上的季大小姐居然没有通过第一关,真是倒霉啊!”站在贺菲萱前面的女子一脸幸灾乐祸开口,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谁让她叫季芯月呢。我听人说这第一关被撸下去的都是因为名字不合格!”又一名女子神秘兮兮的八卦起来。
“名字?是卜算的结果不好?”女子好奇追问。身后,贺菲萱眉梢微挑,眸子斜睨过去。
“不是,是带着夜家老爷忌讳的字儿呢,好像名字里有‘雪’‘芯’‘君’的都没通过!还好父母给的好名字,不然可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身前女子们叽叽喳喳的闲聊着,或兴奋,或紧张。然则贺菲萱,却是无比的震惊和沉闷,‘雪芯君’倒过来念不就是‘君芯雪’么!看来她与这位无银小筑的主人,多少也有些渊源啊。
就在贺菲萱暗自思量之际,月竹忽然凑到贺菲萱身侧,压低了声音。
“小姐,是顾月汐。”贺菲萱闻声抬眸,正看到前面有顶轿子落下来,而后一身素净衣裳的顾月汐由着巧菊搀扶下轿,四目相视间,贺菲萱分明看到顾月汐眼底毫不掩饰的恨意。
“本侧妃当是谁呢,原来是堂堂的逍遥王妃,真想不到,像逍遥王妃这么尊贵的身份,竟也惦记着夜老爷子的家财。”顾月汐难得有奚落贺菲萱的时候,走近时,刻意放大了音量。
“是啊,本王妃是惦记啊,尤其惦记无心锥,试问在这里排队的人哪个是单纯的想认干爹啊,景侧妃是?那景侧妃的情操也忒高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贺菲萱寥寥数语便将自己的立场跟前面那些女人摆到了一起,反尔将顾月汐突显出来。
此刻,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姐们听了贺菲萱的话,目光皆落在顾月汐身上,眼神或多或少都有带着那么点儿嘲笑的意思。既然已经站在这儿了,谁也没必要故作清高。
“你们看什么看,都不想活了!”顾月汐被贺菲萱这么一呛,登时火冒三丈。前面那些小姐们自然知道身后两位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主儿,当即转身全当是没听见,没看见。
“贺菲萱,你别得意,现在比的可不是身份,就算你是逍遥王妃,也一样有可能被撸下来!”顾月汐恨恨看向贺菲萱,冷蛰开口。
“嗯,与君共勉!”贺菲萱中肯点头,觉得顾月汐说的很有道理。
“你!”顾月汐原是想跟贺菲萱吵两句,占些嘴上便宜,却不想句句都被贺菲萱顶回来,反倒说的她哑口无言。
“其实景侧妃与其担心菲萱,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听说怡春院新来了一位名叫穆晴的美娇娘,甚得景王欢心,说不准哪日便跟景侧妃成了姐妹呢!”贺菲萱樱唇勾笑,饶有兴致的提点顾月汐。
“你的话,本侧妃半点不会再信!当初若不是你暗中挑唆碧瑶,本侧妃也不致……哼!”顾月汐只道贺菲萱是故伎重演,索性扭过头不作理会,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其实在看到无银小筑贴出的告示上有无心锥时,顾月汐便自作主张的报了名,若是能得无心锥,那么她与寒弈德的关系自有缓和的余地,否则再这么冷淡下去,她真怕寒弈德会不念旧情,介时她又该如何是好?
见顾月汐如此,贺菲萱也懒得再出口戏弄,毕竟正事要紧。于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贺菲萱如此好的耐性都有些忍不住要放弃的时候,终于让她排到了无银小筑里,眼见着自己身前的几位小姐进了正厅,贺菲萱不由的松了口气,心里正酝酿着一会儿见了夜熙的说辞,便见一下人打扮的小童走了出来。
贺菲萱理所当然以为该轮到自己上场,却不想小童突兀来了一句:“今天就到这儿,剩下的明天再来!”
饶是脾气再好的人听到这句话也没法儿淡定,更何况贺菲萱的脾气还是非一般的坏。
“你再说一遍?”贺菲萱抬眼看了看繁星闪耀的夜空,她从朗朗白日等到现在,这丫居然告诉她明日再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找死么!
“管家说了,今天就到这儿,剩下的明天再来……”小童也真是可爱,见贺菲萱凶神恶煞的拽着自己衣领,果真就乖乖的又说了一遍。好吧,贺菲萱服了,她一开始就不该问这一句!
原本依着贺菲萱的脾气,她定会甩开小童,径自闯进去,但出乎意料的,贺菲萱只是垂眸狠吸口气,再抬眸时,眼中竟是一片祥和。
“真乖,那就烦劳这位小哥进去禀报夜老爷子一声,看看是否可以通融一下?”贺菲萱很温柔的松开小童,青葱玉指还煞有介事的在小童的衣领上轻抚了两下,如今是来求人,万事该以和为贵,贺菲萱如是想。
“夜老爷子?你是说我家主人吧?可是主人没在里面啊,管家说今天就到这儿,剩下的……”小童不厌其烦的重复时,贺菲萱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一把将其推开,大步就要闯进去,看来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一个管家,她自认还能对付的了!可就在贺菲萱上前之时,忽有一阵风起,贺菲萱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眸时,竟发现墨武挡在自己面前,而墨武面前,则是十几个黑衣蒙面的硬汉,虎虎生威的站在那里。
“各位,请回!”浑厚的声音自正厅传来,随后便见一身儒袍的老者踱步走到黑衣人面前,目光犀利的看向贺菲萱。不得不承认,眼前老者的威严和气势半点不输自己的爷爷,让这样的人当管家,有些屈才了。
就在贺菲萱权衡利弊之时,夜空中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飘然而至,随后是一阵宛如天籁的声音盘旋于空。
“钟叔,既是逍遥王妃,您就破例一次可好?”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贺菲萱不由的呆住了,墨色的夜空中,一抹惊鸿的身影宛如仙将般翩然而落,白衣胜雪,墨发轻扬,男子如乘风而来,悠然落在众人面前。
贺菲萱自认见过俊男无数,无论是雌雄莫辨的寒子念,还是惊艳绝绝的水若寒,初见之时都有令她心动的刹那,唯独眼前男子,同样惊为天人的俊逸容颜,却多了一种淡雅出尘的气质,让人自心底一片宁静,仿佛置身世外,超凡脱俗。
“老奴叩见少爷,既是少爷开口,老奴自当遵从,逍遥王妃,请!”见管家开口,黑衣人突地遁去。贺菲萱惊讶于男子的威严,心中暗道此人该是墨武口中夜熙的义子,夜无痕了。
虽算不上大恩,但贺菲萱还是很有礼貌的朝着夜无痕微微颌首以示感谢,夜无痕同样还礼,轻浅勾唇。
风起,衣袂翻飞,青丝飘扬,仅仅一个站立的动作,却像极了上古的神将,仿佛承载了万年的风霜,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半点不敢亵渎。
贺菲萱很吃力的才收回自己的视线,继而迈步入了正厅。身后,顾月汐自认身份不低,长相也不比贺菲萱差,于是盈盈上前看向夜无痕。
“这位公子,不知本侧妃……”谁成想顾月汐舍了脸皮上前,夜无痕竟看也不看她一眼,点足跃起,宛如乘风而去。独留身后众位小姐们唏嘘不已,唯有顾月汐的脸色,真比煮了还难看。
且说贺菲萱入了正厅,发现所谓第二关,不过是量体称重,若是超过百斤,便会除名。如果不是为了无心锥,以贺菲萱的脾气,把这无银小筑砸了都有可能。有钱可以得瑟,但夜熙似乎也太得瑟了,就算皇宫选妃也不见这么严格呵!
子夜时分,贺菲萱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逍遥王府,之后耷着眼皮爬上自己的软床,连卸妆解带都免了,就那么沉沉睡了过去。
此刻,寒子念的房间却是灯火通明,铜镜里,那张妖孽般的容颜恢复了往日的光彩,虽说细看还能辨出贺菲萱的爪痕,不过这丝毫不妨碍这张脸的整体效果。
“夜无痕,你说我家娘子有没有可能成为你的义妹?”寒子念撩下铜镜,转身看向坐在桌边,细细品茶的夜无痕,玉一样的面容,璀璨的明目,高挺的鼻骨下,那抹唇如同含珠。
“如果无痕没记错,这该是义父第十次开这种玩笑了。”夜无痕的声音清清淡淡,隐隐带着几分无奈的闷笑。
“玩笑?为什么?夜熙若不想选义女,干嘛弄出这么大动静啊?”寒子念双眸陡睁,原是想借着跟夜无痕的关系走走后门,好让贺菲萱雀屏中选,反正无心锥在贺菲萱手里,总好过在别人手里。
“义父素来喜欢热闹,初来京城,觉得无聊吧。”夜无痕这样猜测,其实他也不知道夜熙为何会有这样的癖好,好像走到哪里都要看遍那里的女子,像是在寻找什么,却又显得漫不经心。
“呵!那你真该好好劝劝他,别没事儿瞎无聊,害本王空欢喜一场!”寒子念悻悻开口,转尔将一纸薄卷递到夜无痕面前。
“如今八哥暗中在边陲扩建自己的防御网,皇上亦调派军队巩固自己在十省郡县的势力,双方已成对峙局面,之所以按兵不动,除了没有一个恰当的契机外,还有就是宝藏归属,得宝藏者,必是赢的那一方。”寒子念端正了神色,眼中透出鲜少见到的肃穆。
“这么详尽的兵力分布图王爷是怎么弄到的?”夜无痕打开薄卷,眸间华彩闪烁,却在须臾间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