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自有妙计,所以说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寒子念十分中肯点头,看似戏虐的言词,却透着一抹淡淡的感激。当日如果不是夜无痕找上门,他真的是孤立无援,父皇被害,寒墨楚带着寒弈德逼宫,八哥听闻父皇死讯后不是赶回皇城哀悼,而是急于稳固自己在边陲的势力,更散布谣言,说父皇传位诏书上是他的名字以收揽人心,整个北齐顺间四分五裂。可是谁又能想到,那张遗诏上的名字竟是“寒子念”。
“无痕只是想完成父亲的遗愿,父亲情愿满门抄斩,也要保那诏书无恙,为人臣子,父亲忠义两全……”夜无痕的声音低低沉沉,清澈的眸扫过桌上的薄卷,随后将薄卷收入袖内。
“多谢。”大恩不言谢,寒子念本不想这么矫情,却也是情至浓处,有感而发。
“义父自回到京城,性子不如之前恬静,想要得到无心锥,你还需另想他法,义女之事并不可靠。还有……义父吃软不吃硬,莫让你家娘子坏了大事。”回想彼时,夜无痕分明看到贺菲萱眼中隐忍到极限的眸子,竟觉有些好笑。
“本王尽量。”寒子念微微点头时,夜无痕已然跃出窗外,看着悠荡的窗棂,寒子念眸色渐渐凝重。
父皇,子念定不负你所望,还北齐一个太平盛世。
寒子念知道,身为皇子,这也是他不容推卸和拒绝的责任。
翌日,贺菲萱直至午时方才缓过乏来,原是想着再到无银小筑探探情况,看能不能见夜熙一面。毕竟现下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无心锥这一件要紧的事,可就在贺菲萱上了轿子时,月竹却收到了柳如烟的字笺。
贺菲萱起初还有些质疑,如今敦王府该祭天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事值得柳如烟这么急的找自己,可在看到字笺后,贺菲萱当即命轿子急速赶往敦王府。
未到敦王府时,贺菲萱便听到一阵轰隆声震天撼地,且待贺菲萱走下轿子,只见眼前一片尘土飞扬,好好的敦王府大门竟被人夷为平地。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啊!住手!快住手!”此刻,管家周允正带着护院下人们跟前来滋事的人打在一起,柳如烟则抱着一双儿女急的直跺脚。
浓尘渐稀,贺菲萱快步走了过去,一个不慎正撞到前面一人身上,贺菲萱心急敦王府之事,也不管是撞了谁,由着月竹将自己扶起来便朝柳如烟走过去。
“丫头,撞了人怎么不说对不起呢?”清朗的声音陡然响起,贺菲萱头也没回的来了一句‘无碍’,之后大步到了周允面前,抬脚自后面将跟周允揪斗的打手踹了个人仰马翻。
“不想死的,都给本王妃住手!”贺菲萱厉声怒吼,眸子寒冽如冰。众人闻声,竟也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不想要钱,就尽管听那丫头的话。”儒雅的声音再度响起,刚刚被贺菲萱撞着的男子一脸淡然的张了嘴,那些打手闻声,面面相觑之后,再度出手,双方又一次打成一片。
“他给多少,本王妃出双倍!”贺菲萱一语,场面再度得到控制。男子这回倒没吭气,而是踱步走到了贺菲萱面前。
“丫头,你很有钱?”贺菲萱这才看清眼前男子,健硕颀长的身形,儒雅温和的长相,眉色不轻不重,眼睛澄净透明,大约四十岁的模样,整体看起来倒像是坦荡君子,但做出的事却实属小人行径!
贺菲萱本想应声,却被周允小心翼翼的拽到了一边儿。
“干嘛!”贺菲萱冷声开口,却在看到周允手指的方向时,心嘎的停了好几拍,金轿!如果不是烟雾太大,她断然不会忽略到那么个金光灿灿的玩意,于是不用那位中年男子自我介绍,贺菲萱也料到他是谁了。
鉴于无心锥,贺菲萱重新调整心态,之后娉婷走到夜熙面前,她自心底说服自己,若能忍一时之气而得到无心锥,值得。
“本王妃或许不是很有钱,但却很有权,所以夜伯父如果有需要,大可支会本王妃一声,只要本王妃能作主的,决不含糊!”贺菲萱对自己此时卑躬屈膝的行径,暗自在心底狠呸了一声。
“哦?那好,老夫想把这里拆了,之后建一座游园。”夜熙说出这话来,仿佛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简单,丝毫不觉得在他面前这座,是王爷的府邸!这种公然挑战皇权的霸气令人折服,也令贺菲萱很窝火。
“不知夜伯父为何要建游园?”且不论顾恒和宋秀容,这敦王府是她和弟弟一起长大的地方,处处都留有母亲的痕迹,所以她不容许任何人拆除这个地方,当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就一定要说的委婉,因为眼前之人是夜熙,是手里攥着无心锥的人。非到万不得已,贺菲萱不想得罪他。思及此处,贺菲萱又毫不留情的在心里呸了自己一下。
“这个问题问的好,你不觉得现在皇城的百姓活的太压抑了么?原因就在于百姓茶余饭后就只能在茶馆酒楼里聊那些毫无营养的八卦,若是有座游园就不一样了,介时百姓茶余饭后可以到游园赏花,钓鱼,散心什么的,对身心皆有好处。”夜熙眉目温和,诚心解释道。
贺菲萱闻言,唇角不自觉的抽搐两下,皇城百姓活的有多压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就很压抑,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谦恭有礼。
“咳……夜伯父真是心系百姓啊!”贺菲萱忽然有些瞧不起自己了,“如果夜伯父愿意花这个钱,而且愿意把建造游园的地方改到别的位置的话,这件事本王妃还是可以办到的。”
“这样啊……可老夫没听明白,你能办到什么?”夜熙微微倾身看向贺菲萱,一脸疑惑。
“朝廷的批文啊,没有朝廷的批文您能说随便在哪儿建什么都可以么?您不会觉得自己是皇上吧?”看着夜熙的嚣张模样,贺菲萱忍的十辛苦。
“诚然老夫不是皇上,但老夫却有皇上的批文,再怎么说,老夫当年也当过北齐的官儿,对北齐的法制多少还有些了解。”夜熙这话呛的贺菲萱无语凝喉,她的面子,显然没有皇上的大。
“咳……所以呢?”贺菲萱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所以老夫今天一定要拆了敦王府,不日建造游园。”夜熙缓缓直起身子,眸子不似刚刚温和,竟生出一抹凛然之意。
“京城那么大,为什么偏偏是敦王府?”看出夜熙眼中隐隐透着的冰冷,贺菲萱狐疑问道。
“京城是大,可老夫唯独看这敦王府最碍眼,继续拆!”夜熙冷声开口,便见府门的劳力复又开始叮当凿上,打手们继续跟护院纠缠到了一起。
“如果本王妃今日一定要保下敦王府呢?”贺菲萱终是忍无可忍,哪里都好,唯独敦王府不行。
“呵!你是在跟老夫开玩笑么?”夜熙扬眉看向贺菲萱,眼底透着不屑。
“岂有此理!墨武,拿下!”不是夜熙的嚣张超出贺菲萱的底线,而是夜熙要毁敦王府的行径让贺菲萱没有再忍下去的道理。
“驰燕!”就在墨武凌空冲向夜熙之时,一抹银白色的身影陡然迎了上去,二人顺时斗在一处,让贺菲萱始料未及的是,墨武竟然与那人打了一盏茶的功夫仍未胜出,更让贺菲萱错愕不已的是,墨武在刚过一盏茶的功夫竟然败了下来。
“墨武……暗卫排行榜上第三名的墨武居然是女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驰燕!”夜熙这话听来怎么都像是讽刺。一侧,一袭银白装束,俊眉冷目的男子恭敬走到夜熙身侧。
“属下令主人失望了!”这话听起来更像是侮辱!贺菲萱愤然上前,却被墨武拦了下来。
“驰燕在暗卫排行榜上位居第二,属下不是他的对手,但在暗器排行榜上,属下位居榜首,所以……”墨武说话时,清眸转向驰燕,贺菲萱亦将眸子移到了夜熙和驰燕身上。
似乎明白了墨武的意思,夜熙陡然转身看向身侧的驰燕,却见驰燕表情僵硬的站在那里,吃力启唇,“主人,属下中毒了。”语毕后,驰燕已然挺尸般摔到地上,一动不动。
“夜伯父,如果你不想被人横着抬进轿子的话,尽管让他们拆。”贺菲萱唇角勾起,笑若春花,踱步走到夜熙面前,眼底的光璀璨如华。
“住手!你是王妃?哪家的王妃?叫什么名字?”夜熙面色依旧儒雅,但声音却不似初时温和。
“我是逍遥王妃,姓贺,名菲萱。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君芯雪是本王妃的干娘,这里是干娘的故居,本王妃决不允许任何人动敦王府半分。”贺菲萱眸色转冷,迎着夜熙的眸子渐生寒冽之意。
“有其母,必有其女!哼!”在听到‘君芯雪’三个字的时候,贺菲萱明显感觉到夜熙眼中的憎恶,心,片刻寒凉,就在贺菲萱欲上前理论之时,夜熙已然踱步离开。
待那座纯金轿子淡出自己的视线后,贺菲萱转身安抚柳如烟几句,便命身后的嬷嬷们将其送回宅内休息,自己则唤着周允,进了敦王府的正厅。
“月竹,你在外面候着,没有本王妃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贺菲萱沉声开口,月竹自是领命走出门外,反手将门关紧,周允见这架势,不由的看向贺菲萱,眼底有些茫然。
“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我且问你,到底……到底顾芊羽和顾君宵是不是顾恒的亲生儿女?”原本贺菲萱不想追究母亲的陈年过往,她觉得那是对母亲的亵渎,但今日夜熙竟派人来拆敦王府,提及母亲时又是那样一副不屑和憎恶的神色,这是她无法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