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为了跟顾月汐在一起,他的确费了不少心思,或许,他应该给顾月汐一次机会,至于穆晴,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思及此处,寒弈德单手握紧无心锥,另一只手则揽在了顾月汐的腰间,加重了力道。
“谢谢……谢谢你,弈德……”感受到寒弈德的回应,顾月汐心底不由的松了口气,眸底闪过一抹精光,即便寒弈德此刻回心转意,但若不斩草除根,她如何也放心不下!
冬梅?你敢勾引不该属于你的男人,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初入无银小筑,贺菲萱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穷人,而且一贫如洗,眼见着连无银小筑的地上都镶嵌着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和各色翡翠玛瑙,贺菲萱除了觉得耀眼之外,最大的感受就是咯脚。
“还要走多远?本王妃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自马车下来,贺菲萱毫不夸张的形容,自己已经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了,而照她现在的速度,一柱香的时间,可以绕着逍遥王府走上十圈不止。
“就快到了,逍遥王妃且忍耐。”钟叔恭敬应声,旋即指了指眼前的碧水湖,继续道:“只要过了这片碧湖,就到了。”贺菲萱闻声望去,原地化石。
且说贺菲萱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之后,终于到了夜熙迎客的厅堂,虽然眼前一片金碧辉煌,煞是恢宏霸气,可此时的贺菲萱也着实没力气感叹夜熙是如何的挥金如土,她是太累了,累的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了。
“逍遥王妃,主人就在里面,您请。”钟叔将贺菲萱领至门口处,转身恭敬退了下去。
“喂!你不进去么?”感觉到自里面刮来一股阴森森的风,贺菲萱不由的后退一步,拉了钟叔一把。钟叔只是笑笑,便转身离开了。
“墨武?你还在吧?”贺菲萱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主人放心。”听到墨武的声音后,贺菲萱方才定了定神壮着胆子迈进去。在绕过厅内无数古董架后,贺菲萱终于到了最里面的会客处。
“来了?坐。”贺菲萱早就酝酿好了说辞,原是想见到夜熙时,先劈头盖脸鄙视他一通再说,可当看到眼前的夜熙时,她竟有些认不出了。
才一夜的功夫,夜熙已是满头白发,连眉毛都掺杂些许白毛,脸色暗沉,双目无光,一身麻布粗衫,俨然晚景凄凉,风烛残年的老人,可夜熙才四十几岁呵,就在昨天,他还一身光鲜,面色红润的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你……还好吧?”贺菲萱只道一夜白头是个传说,可现在,她亲眼所见。
“坐吧。”夜熙指了指左侧的梨木雕纹木椅,声音透着几分深沉,贺菲萱看了看木椅,又看了看夜熙,终是将自己心里所有的质疑咽回肚子里,且十分顺从的坐了过去。
“谁能想到这二十几年她竟过的这样不如意……菲萱啊,老夫不明白,既然她说过此生只守一人心,又为何转身就嫁给了别人……”夜熙双手攥着木椅的扶手,身子猛的倚到了椅背上,苍老的容颜上,那双眼覆满华霜。
“事有异常必为妖,她许是受了威胁也不一定呢?”贺菲萱知道夜熙在说自己的母亲,心底些许感伤。
“是啊!可老夫当年居然没想到!居然……居然就真的相信她是个薄情寡义的女子!居然就真的相信她是厌弃老夫的贫穷,她过不了如老夫一样的凄苦日子,京城首富的女儿,有这样的想法顺理成章啊!”夜熙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夜熙居然能在她这样一个晚辈面前流泪,想是伤心到了极致。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顺理成章的事啊,所有的想当然,不过是自欺欺人……”贺菲萱樱唇抿起,眼底闪过一丝卑微的自嘲。
“就是自欺欺人!就因为老夫的自欺欺人,才会让芯雪受了那么多委屈,才会让顾恒那个老匹夫虐待了芯雪二十年!他那个混蛋!老夫要怎么才能解恨!刨坟?鞭尸?可那又能怎么样啊!”夜熙懊恼砸着椅子的扶手,泪如雨下。
无语,贺菲萱赞同夜熙的感慨,仇人死了,却不是自己动的手,这或许是人生最遗憾的事情之一。
“菲萱不明白,难道在此之前,你一直不知道君芯雪的状况?”贺菲萱狐疑看向夜熙,母亲从自己有记忆以来身体就一直不好,更在几年前瘫在床上,这件事根本无需刻意打听。
“你不会相信,为了让自己听不到有关她的一点消息,老夫甚至不敢踏上北齐的国土,更莫说回到皇城!”夜熙痛苦的看着前方,目光虚晃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菲萱不明白?”贺菲萱的确想不通,既然深爱一个人,不该是每时每刻都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又过的怎么样么?
“老夫害怕啊,怕知道她过的很好,那便证明她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可这样的结果老夫情何以堪?又怕听到她过的不好!若如此,老夫必定会忍不住飞奔到她身边,可老夫又不甘心,既然是她的选择,那么好坏,都该由她自己承受!”夜熙说这番话时不停的摇头,眉宇间郁结着浓重的懊悔。
“所以你就这样纠结了二十几年?”贺菲萱忽然觉得眼前的夜熙像个孩子,或许比孩子更幼稚。
直至有一天,当她深爱上一个人,又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已竟也和夜熙一样,连问的勇气都没有。
“是老夫对不起芯雪……如果不是老夫愚蠢懦弱,芯雪岂会受那样的折磨!”夜熙紧攥着扶椅,蒙雾的眸子渐渐清晰,其间滚动着滔天的怒意。
“我不明白,既然你心里有干娘,为何还要执意拆了敦王府?又为何让干娘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贺菲萱看不透眼前这位老者,他的一举一动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拆敦王府是借口,老夫只想看一眼芯雪生前住过的地方……至于刨坟……我只想再见她一面……二十年未见,老夫真的很想她……”夜熙垂下眼睛,声音沙哑中透着苦涩。贺菲萱闻声,喉咙噎了一下,夜熙果然不是一般人,连表达爱慕的方法都独辟蹊径,只是……只是他若看到母亲死前的模样,又该会是怎样的反应。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纵然我们有太多遗憾,可谁也回不到过往的年月了……”贺菲萱看得出夜熙此刻绝顶的悲伤和哀痛,不由的安抚开口。
“你说的没错,老夫此生已经有太多的遗憾了,所以在有生之年,不能再有遗憾!芯雪还有她一双儿女是怎么死的?菲萱,你告诉我。”夜熙突然敛了眼底的悲凉,目光如炬般看向贺菲萱。
夜熙话峰转的太快,听的贺菲萱不由皱眉,她不明白夜熙何以问的这样直白,他又如何断定自己知道一切?
见贺菲萱不语,夜熙长叹口气,眸色深沉,
“世人皆道钱可通天,诚然老夫不这么认为,但钱确实还是有些用处的,曾为芯雪医治过的大夫告诉老夫,芯雪之所以瘫痪在床,是因为中了毒药,而这毒药在芯雪体内至少积聚了十几年的时间。”夜熙的话并未让贺菲萱有太多意外,以夜熙今时今日的实力,只要他想,任谁的祖宗十八代都能让他查个彻底,更何况是母亲的死因。
“当真如此?”贺菲萱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显露出惊讶且愤怒的表情,可惜夜熙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如果你不知道,又何必想方设法的算计宋秀容?先是令宋秀容与顾恒失和,又利用柳如烟给她下毒,致宋秀容和芯雪一样瘫痪在床,之后又鼓动她的女儿亲手把她送下地狱,这每一步你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夜熙淡声开口,神色无波。
“咳……夜伯父太看得起菲萱了,连菲萱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还有这种能一手遮天的本事呢。”贺菲萱苦笑,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别试图否认,老夫既然能说出来,便是有足够的证据。还有顾芊羽,那孩子死的蹊跷,想来寒弈德跟顾月汐必是有推卸不掉的功劳!至于夏侯宸,你让他死的过于轻松了,但凭你现在的实力能做到如此,着实不简单!”夜熙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每一句话落在贺菲萱耳畔,都令她唏嘘不已,事实再次证明,钱真他娘的是个好东西!
此刻的贺菲萱忽然有种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的裸奔感。
“所以……夜伯父想说什么?”俗语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夜熙连房盖都掀开了,贺菲萱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还有你的决心,到底要达到什么样的结果,你才会罢手?”夜熙深邃的眸子迸射出如渊的幽芒,意味深长的看向贺菲萱。
“菲萱与芊羽自小情同姐妹,她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她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她的仇,就是我贺菲萱的仇!所有对不起顾芊羽的人,菲萱必会让他们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才敢放他们一命归西……”冰冷的声音蕴着丝丝缕缕的极恨没有感情的起伏着,贺菲萱眸间光芒刹那间如覆冰霜。
“你确定自己做的到?”夜熙惊讶于贺菲萱眼中的坚毅,沉声开口。
“从来没有这样确定过!”贺菲萱樱唇紧抿,微微点头。
“好……芯雪能有你这样的义女是她的福气……这瓶解药你拿去,算是老夫助你的一臂之力。”夜熙说话间自怀里取出一个蓝色的瓷瓶,缓缓推到贺菲萱的方向。
“解药?谁中毒了?”贺菲萱茫然看向夜熙,手却以非一般的速度将瓷瓶握了过来,单凭夜熙的身价,从他怀里拿出的东西自然不是凡物。
“顾月汐。”夜熙的回答令贺菲萱颇感震惊。
“无心锥上涂有剧毒?你是想要了她的命?”贺菲萱恍然看向夜熙,惊讶开口。
“原本是想,但你说的没错,与其让她那么痛快的去死,倒不如留着她的命,让她苟延残喘的活着,母债子偿,既然宋秀容死了,那么老夫也只能拿顾月汐出这口怨气!”夜熙说起这番话时,剑眉紧皱,双目如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