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让贺菲萱没有想到的是,独孤艳却无法领会到楚容心的一片好意,硬是将彼时枝儿倒地时落在一侧的匕首握起来,狠狠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不要!”贺菲萱意识到独孤艳的意图时,已经来不及了,“你何必如此,她……并不想让你死的!”贺菲萱柳眉紧蹙,心里莫名难过。
“可是我也不想让她一个人独走黄泉……”独孤艳死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贺菲萱蓦的反应过来,自己都能看出楚容心的心思,与她相处甚久的独孤艳又岂会不明白。
也罢,既然生不得圆满,死,便是最好的终结,只是这场戏下来,有谁看得见枝儿的悲伤……
贺菲萱敛眸起身时,眸子不经意望向夜无痕的方向,心,忽的疼了一下。
“钟叔!我们埋伏在外面的人呢?”夜无痕甩剑之余,厉声质问。在此之前,他竟没听到外面有任何打斗的声音传进来,这断不在夜无痕意料之内。
“回主人,属下不知。”钟叔双手挥舞金锏,额头已有细汗渗出。钟叔的回答让夜无痕越发觉得不安。
“墨武,驰燕,你们护着菲萱从窗户冲出去!”夜无痕当下命令道。
“是!”驰燕领命后不由的靠近贺菲萱,随后朝墨武使了个眼色。贺菲萱并没有拒绝,她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若坚持与夜无痕共进退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
然尔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未等墨武和驰燕冲出去,已有数名皇城侍卫自窗口冲了进来,事实证明,他们被包围了。
厮杀越来越激烈,贺菲萱心里也渐渐没了底气,原本夜无痕说万无一失,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贺菲萱目及之处,除了自己,便只有墨武,驰燕,钟叔和夜无痕四人奋力抵抗,她甚至连彼时无银小筑那十几个武功还不错的暗卫也没看到,而自外面涌进的皇城侍卫数量却只增不减。
“你们能逃就逃吧,别管我了!”贺菲萱终是认清事实,决然开口。
“无痕说要护你,便是死,也不会独自离开!菲萱,走!”夜无痕哪管贺菲萱拒绝,登时将其揽在怀里,大步朝正厅门口冲了过去,前有驰燕和钟叔开路,后有墨武护着,五人艰难前行,所到之处皆是尸体横卧,哀嚎一片。
忽的,一支冷箭掠过钟叔和驰燕咻的射了过来,门口处,寒弈德手持弓箭,冰蛰的眸子透着森森的寒意。夜无痕惊愕之余心知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将贺菲萱倏的抱在右怀,下一秒,利箭便自夜无痕左臂生生穿透。
“无痕!”贺菲萱心下一痛,抬眸时正看到夜无痕棱角分明的轮廓透着无与伦比的刚毅和决然。
“没事。”夜无痕冷静应声,手中利剑如一条矫健的银龙,狂舞中呼啸生风,而被利箭穿透的地方,鲜血已然渗透了白裳。贺菲萱无语,眼底渐渐氤氲出一片雾气,看着眼前不时被剑气划伤的钟叔和驰燕,再看看夜无痕越发的力不从心,想来身后的墨武也已伤痕累累,贺菲萱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是个累赘。
既然五个人在一起的结果是必死无疑,那么她的离开,或许能给其余四人带来一线生机,贺菲萱知道,如果她死了,不管是墨武还是夜无痕,都不会让寒弈德舒舒服服的活下去,如此,她也死的瞑目了。
于是没有任何预兆的,贺菲萱突然伸手搥向夜无痕,身子猛的后倾,整个人就这么飞出了夜无痕等人所保护的范围。
“菲萱!”夜无痕没想到贺菲萱竟会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惊慌之余想要将其拽回来,却不想那些皇城侍卫见着空当,顿时拼了命的阻断夜无痕的去路,硬是将贺菲萱暴露在最危险的境地。
原来狼多肉少的时候,狼也会适当犹豫一下的,眼见着围在自己周遭的侍卫挥舞长剑却无一人敢劈过来,贺菲萱哑然失笑,想来这些人是将自己认作深藏若虚的高手了。也难怪,能在群狼中间傲然直立的羊一定不是普通的羊,此时的贺菲萱恰恰就是那只羊,凛然而立,半点畏惧也无。
当然,这也只是在那群狼的眼里,贺菲萱却不以为然,羊再牛气也是羊,此时的她终于体会到其实自己也是个表面嚣张跋扈而内心脆弱的女人,面对眼前的刀光剑影,她一样害怕到双脚发抖,死不可怕,等待死亡才真真是让人抓心挠肝的一件事儿。
众侍卫见贺菲萱屹立不动,面面相觑之后终于起了杀机,四下齐齐举刀,朝着贺菲萱狂劈过来,贺菲萱觉得自己可以瞑目了,她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赌输了。
刀光晃过,贺菲萱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她忽然很想见寒子念一面,可就这么一想,耳边便有一抹温柔的声音滑过。
“爱妃,你这是在勾引我么?可为夫我现在实在是力不从心耶。”贺菲萱闻声陡然睁眸时,寒子念已然揽上了她的腰际,手中长剑如虹,一招横扫千军逼退了围攻上来的侍卫。
“既然知道力不从来,还敢来送死!”能从寒子念口中听到力不从心这四个字着实不易,贺菲萱此刻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她是时时想和寒子念在一起,可却不愿看到他跟着自己一起死,大抵爱一个人便是如此吧。
“可就算力不从心,本王也要尽力一搏啊!”看向怀中的贺菲萱时,寒子念脸上浮现出一抹光芒璀璨的笑意,令贺菲萱感动的落泪。
寒子念说的云淡风轻,身体却已多处受伤,虽不致命,却也是狼狈不堪。
“王爷!靠过来!”且在寒子念自房顶而落,救下贺菲萱时,夜无痕紧绷的心弦终有一刻舒缓,可紧接着便是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和沉闷,与贺菲萱无关,只是一种本能的预感。
一瞬间的时间,皇城侍卫倒下一拨又冲进来一拨,仿佛打不死的僵尸般使得寒子念等人寸步难移。
门口处,寒弈德阴郁的眸子陡然迸射出浓烈的杀意,举起的弓箭直直朝向贺菲萱,咻的射了过去。
“糟了!”寒子念才破除身边的威胁,余光便瞄到了寒弈德射过来的冷箭,千钧一发之际,寒子念眼底光芒骤凛,放弃以手中利剑阻挡,身形陡然上前之时将贺菲萱拉到自己身后,硬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下利箭。
“子念!”眼见着利箭插进寒子念的胸口,鲜血陡喷,贺菲萱顿觉心底一痛,仿佛有无数冰锥同时插进肉里,顺着血脉游走,身体几欲冻结,如化石一般。
“小心!”心痛还未褪却,便又排山倒海来袭击,贺菲萱惊叫之余,寒子念的手臂又被划伤了两道,血色尽染,使得原本就迤逦的红裳更加鲜艳如火,宛如开在奈何桥下的曼珠沙华,红的炙热,红的凄凉,此时的寒子念脸色已是煞白如纸,可握着贺菲萱纤腰的手却越发紧了起来。
“爱妃别怕,有子念在,绝不会让你死在前面。”看着贺菲萱眼角莹莹而落的泪水,寒子念薄唇勉强勾起一抹微笑。
“可菲萱又如何舍得王爷死在前面……”贺菲萱的面颊紧贴着寒子念的胸口,摒弃外面所有的嘈杂,静静聆听着里面强而有力的心跳,眼底的光温柔如水。
此时的寒子念手中利剑翻飞,身上不知何时又多了几道伤痕,发丝凌乱,越发显得狼狈。贺菲萱由着寒子念护着自己,手缓缓探入衣襟,硬是将刚刚得到的凤凰印塞进了寒子念怀里。
“子念,你听好,绝影箫在万佛堂观音菩萨的莲花座下……鸿鸣刀在罗汉寺降龙罗汉的手上……昊天镜在敦王府西山陵墓外的石狮嘴里……无心锥在距离陵墓不远处的夜熙坟墓的左边埋着……雀翼佩在……星魂剑你是知道的,在盛老王爷手里……子念,你听清了么……”贺菲萱流着泪的脸微微抬起,温柔看向身边的男子,樱唇轻嚅,“子念,我爱你……”
“爱妃,你说什么?”寒子念才一开口,左臂没能躲过砍刀,刀起刀落,便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显露出来,触目惊心。
“墨武!务必将逍遥王救出去,菲萱求你!”贺菲萱突兀大吼,随即拼了力气的推开寒子念,唇角的笑,带着一丝无怨无悔的决然。
“菲萱!”寒子念惊愕之余想要伸手,却被急速拼杀过来的墨武挡了下来,没有犹豫,墨武登时拉起寒子念,朝着彼时寒子念跳下来的地方纵身跃起,几乎同一时间,贺菲萱却又落到了另一个温暖的怀抱。
四目相视间,贺菲萱留给了寒子念最美的微笑,这一笑,也成了寒子念此生最美的风景,这道风景便是在许多年以后,都无人超越。
直至寒子念与墨武的身影淡出正厅,贺菲萱方才注意到此时夜无痕那身如羽白裳已被鲜血染透。
“无痕,我知道你能离开,让驰燕和钟叔带你一起走吧……”寒子念和墨武都能逃出去,夜无痕自然也能,贺菲萱如是想。
“别再想挣脱我,无痕死都不会松手了。”感觉到怀中女子的挣扎,夜无痕越发用力,就在寒子念离开的那一刻,夜无痕对自己发誓,这一世,他都不会让贺菲萱再离开自己的怀抱。因为夜无痕看得出,寒子念所受那一箭是多么的刻意!
“何苦呢,你这番恩情,菲萱要怎么还……”看出夜无痕眼中的决然,贺菲萱无奈苦笑,心底却已了然,或许……或许夜无痕是爱上自己了,她还真是后知后觉呵。
其实夜无痕何尝没想过带着贺菲萱自厅顶离开,可无银小筑的正厅何等奢华,连高度都是普通正厅的三倍,眼下这种情况,如果不是两个武功甚高的人相互借力跃出去,根本不可能在重重围攻之下攀附到厅顶,正如贺菲萱所说,除了贺菲萱,无论是夜无痕还是驰燕和钟叔都能逃出去,但前提得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