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夜无痕断不会为了逃命,而眼睁睁看着这些侍卫将贺菲萱剁成肉沫,而驰燕和钟叔亦不会看着自己的主人身陷万劫不复的境地,即便他们都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将会是他们一起被剁成肉沫。
又坚持了一柱香的时间,夜无痕终于再也无力举起手中的利剑,于是干脆扔了,双手将贺菲萱紧紧揽在怀里,若能这样死,此生便圆满了,夜无痕如是想。
许是老天爷的气儿突然不顺了起来,彼时枝儿想得圆满,老天爷便毫不犹豫的成全她,此番换作夜无痕,老天爷却偏不让他如意。
“住手!”就在十几把利剑欲刺向夜无痕时,一声怒吼陡然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寒墨楚已然一身龙袍的冲了进来,面目狰狞,怒气冲天。众人见是皇上,登时齐刷刷跪地,如此倒是将贺菲萱四人突显了出来。
“皇上……”寒弈德阴森骇人的眸子在狠瞪了眼贺菲萱之后终是移到了几欲发狂的寒墨楚身上。
“滚开!”且在寒墨楚到达无银小筑时,第一时间便是向寒弈德索要独孤艳,寒弈德心知无法隐瞒,只得指了指混战的正厅,正欲解释时便被寒墨楚狠甩了一巴掌。
“能与自己所爱的女人死在一起,令妃娘娘也算瞑目了。”贺菲萱反手扶稳几欲跌倒的夜无痕,清澈如水的眸子落在了独孤艳身上,寒墨楚顺着贺菲萱的视线望过去时,分明看到独孤艳与楚容心的尸体正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紧紧相拥。
“爱妃……爱妃!”寒墨楚瞳孔骤缩,漆黑如墨,跌跌撞撞着冲过去,硬是将独孤艳的尸体揽在怀里,低声悲吼。虽然没有看到寒墨楚流泪,但贺菲萱知道他是真的痛心,因为在看向楚容心时,寒墨楚的眼底有着杀人鞭尸的寒芒。
“是你们害死了朕的令妃?”寒墨楚的视线掠过楚容心,落到了贺菲萱的身上。
“皇上说笑了,我们尚且自身难保,实在没有多于的心思去害令妃,当然,若皇上真以为是我们的错,那也只能说我们在景王万箭射入的时候只顾自保,没有及时挡在令妃娘娘面前。”贺菲萱不紧不慢开口,寥寥数语便将矛头引到了寒弈德身上。
“你血口喷人!令妃娘娘分明是你们害死的,否则本王也不会情急之下下令放箭!”寒弈德本以为寒墨楚不会亲临,介时人都死了,如何解释只凭他一人,如今事实就在眼前,他想自圆其说怕是不易。
“虽然菲萱觉悟不高,但德妃娘娘身边的枝儿那真真是护主的奴才,箭射进来时,竟不顾自身安危挺身挡在两位贵妃前面,这不,眼下已经被插成筛子了。”贺菲萱冷笑着瞥了眼寒弈德,尔后不顾他的反驳继续道。
寒墨楚闻言侧目,果见枝儿身上插着数十支利箭,脸色顿时阴沉如潭。
“皇上……”寒弈德有些语塞,毕竟不知道里面曾发生过什么,他就算想编排也难。
“住口!来人,把这几个杀害娘娘的凶手押入天牢,朕要择日亲审!”寒墨楚强自抑制住心底的极痛,冷冷启唇,幽寒的眸透着绝顶的悲愤。
贺菲萱闻声,暗自舒了口气,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寒墨楚会放了他们,但寒墨楚也必然相信了独孤艳不是他们杀的,古来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例子不少,贺菲萱之所以费力争辩,便是不想寒墨楚因为一时激动而不留半点转还的余地给她。她在赌,赌真正想要她命的不是寒墨楚,而是寒弈德。
“无痕,你还好么?”在确定暂时解除危险之后,贺菲萱即刻将眸子落在了夜无痕身上,此时的夜无痕俊颜苍白,薄唇干裂,身上十几处伤口渗出的鲜血染透了白衣,万幸没有致命伤,但却依旧让贺菲萱心疼不已。
“我没事。”夜无痕含笑低语,眼眸深处,流转着一抹无法言喻的深情。
眼见着贺菲萱等人被押出无银小筑,寒弈德眸下生寒,牙齿似要咬出渣来,哪怕再多给他半柱香的时间,贺菲萱便再没命走出这间屋子,这让他如何不恨。
寒弈德暗自懊悔之际却见寒墨楚已然揽起独孤艳,漠然走了出去。
“皇上……”
“朕给你时间,三日之后,你若没有合理的解释,莫怪朕无情!”寒墨楚冷厉的声音蕴着浓重的怒气,在看一眼寒弈德后,带着盛怒离开。
无银小筑三十里外的竹林内,墨武与寒子念遇到了前来接应的风洛衣。
“王爷先走!”见风洛衣伸手将寒子念搀扶过去,墨武登时转身欲回无银小筑,却被寒子念拦了下来。
“墨武,你现在去无疑是送死,不如……”未及寒子念说完,让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墨武竟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朝风洛衣甩出长剑。
“你……你干什么?”风洛衣惊慌退避之余,愕然看向墨武。
“你是寒墨楚的走狗!”墨武凌厉的眼眸顿生冷戾之色,手中长剑如游龙般狂舞着冲向风洛衣,招招致命。
“咳咳……墨武,你先冷静,你……你凭什么说风洛衣是寒墨楚的人啊?”一侧,寒子念有些心虚质疑。
“墨武自无银小筑出来便闻到一股极强的软骨散的味道,此前夜无痕分明说过外面已有数十名江湖高手潜伏,可动手之际,却只剩下我们几人!而现在,这个人身上的味道与墨武之前嗅到的一模一样!”墨武出手便是杀招,眸间赤红如荼。
“那……那也有可能是他不小心染上的啊?”寒子念强撑着倚在竹干上,吃力辩驳,心里却被墨武的警觉性深深折服。
“能染上这种味道,除了中招,便是施招,风洛衣显然是后者,王爷莫被他骗了!”墨武不再作过多解释,一心只想要了风洛衣的命。
“寒子念,你跟她说那些没用的废话干什么!叫聂庄出来帮忙啊!”风洛衣狼狈退到寒子念身侧,言辞中大有深意。墨武闻声陡震,眼中透着掩饰不住的震惊和骇然。
“王爷?”墨武柳眉紧皱,不可置信的看向寒子念。
“咳咳……墨武……其实这件事……”寒子念心虚避开墨武凌厉的视线,刚要解释,便见风洛衣突地抽出寒子念胸口利箭,随后便有一块巴掌厚的铜牌自寒子念的衣服里掉到了地上,箭尖染血的地方不过半寸。
“其实这件事跟寒墨楚真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洛衣完完全全是按照逍遥王的指示办事儿,半点不敢僭越。”虽说寒子念对自己这个师兄还算不错,但风洛衣同样见识过寒子念翻脸不认人的时候,那真是半点不认!于是风洛衣特别在墨武面前将自己与寒子念绑在了一根绳上,以免寒子念卸磨杀驴。
“风洛衣,本王真后悔没有杀人灭口啊!”寒子念双手捂胸,气结开口。
“还来得及,她还没跑呢!”风洛衣指了指对面仍惊诧不已的墨武,一本正经应声。
“本王说的是你!”寒子念恨恨低吼,悔不当初。
“寒子念……你该死!主人爱你至深,最后一刻把生的机会都给了你,而你……而你!”墨武恍然之际,心血翻滚,怒浪滔天,愤怒之余,提起全身真气灌注于剑尖,仿佛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置寒子念于死地。
“聂庄……”寒子念无奈开口,便有一抹黑色的身影忽的闪现,与此同时,墨武只感后颈冷风扫过,顿觉眼前一黑,闭眼一刻,墨武分明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她记得,这个人是寒子念的暗卫,彼时,她只知道这个人叫小庄,却不想他竟然姓聂。聂庄,在暗卫排行榜中位居榜首。
眼见着墨武闭上眼睛,风洛衣顿时舒了口气,心下陡然升出一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错觉。
“师弟啊,墨武已经知道我们所有的秘密,留不得!”风洛衣摸了摸刚刚被墨武的剑气划的七零八落的外裳,有些后怕的提议。
“好啊,聂庄,把墨武交给风洛衣,我们走!”寒子念捂着钝痛的胸口,冷声吩咐。眼见着聂庄抱着墨武走过来,风洛衣登时后退到寒子念身侧,
“何必这么麻烦,让聂庄补一掌不就得了!”风洛衣讨好笑道。
“师兄也不想想墨武的姨娘是谁,莫说本王大事未成,就算成事,也不敢贸然得罪燕子楼的人,师兄你不一样啊,你孑然一身,下面还有媚娘殷切盼着跟你团聚,所以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你动手比较妥当。”寒子念说的云淡风轻,风洛衣的脸色却黑里白里变幻了好几次。
“这么说来……这事儿还是算了吧。”风洛衣深思熟虑之后,正色开口。
“聂庄,寻一处安全的地方把墨武安置好,切记隐蔽,燕子楼的人若得着消息,必定满北齐的找她。”寒子念虽受的都是些皮外伤,但架不住数量可观,眼下也是气虚体弱,走几步便要停下来歇息。
且在聂庄带着墨武离开后,风洛衣不由的凑了过去。
“贺菲萱那边你放心,除了夜无痕伤的重些,别人都还好,我离开时他们已经被寒墨楚押进天牢了,短期内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先扶你回王府包扎一下吧。”风洛衣言归正传,伸手扶过寒子念。
“还是先去皇宫吧。”寒子念薄唇紧抿,眼底划过一抹哀伤。于天下,他这步棋走的可谓是险象环生,相当精湛。可于自己,这或许是他一生中走的最错的一步棋,至此,他也许永远也得不到贺菲萱的原谅了,可是举棋无悔,他再没了回头路。
风洛衣心知寒子念心情不是很好,于是不再多言,由着他朝皇宫方向而去。
奈何寒子念有心,有人却未必想见,朝凤殿内,寒墨楚哄走所有的宫女太监,默默守在独孤艳榻边,黝黑的眸子翻滚着浓烈的尧黑,直直盯着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