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给她端汤药?在天牢到底发生了什么?”寒子念俊逸的容颜冷如冰霜,只可惜在这间屋子里,没人在乎他的脸色。
“菲萱,先喝了它,一会儿我去请玄老庄主过来。”夜无痕冰冷的眼神自寒子念身上转过去时,变得比月光还要温柔。
“麻烦让一下,不觉得自己碍事儿么!”月竹故意推开寒子念,将汤药端到贺菲萱身边,之后又小心翼翼的舀着喂进自家主子嘴里。
“夜无痕!本王在问你话!”寒子念知道贺菲萱不会理他,可他真是快急疯了,整间屋子里若有一人肯告诉他实情,怕只有夜无痕。
“王爷……”夜无痕正欲开口,却被贺菲萱拦了下来。
“无痕,不必麻烦老庄主了,你先去休息吧……月竹,你也出去。”贺菲萱吃力挥手,二人虽有不忍,却还是照着贺菲萱的意思退了出去。
房门再次关紧,屋内一片寂静,贺菲萱撑着身子将汤药喝完,起身时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幸有寒子念一个箭步上前,方才稳了下来。
“王爷放手。”贺菲萱冷漠的声音如冰锥一般,刺痛了寒子念的心脏,令他呼吸困难,窒息一般。
“菲萱……你告诉我……我们……我们是不是有过一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寒子念悔恨不已,凄楚的眸子波光如烟。玄天心说贺菲萱小产该是一个月左右的事,再加上曾遭受瘟疫侵袭,身体一度透支,导致以后都不能再生了。
一个月啊,一个月前正是无银小筑事发之日!正是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成功之日!
“王爷不是神机妙算么,怎就没算出来自己有这么个孩子?还是王爷一早就算出来了,只是不敢确定?”贺菲萱冷冷甩开寒子念的手,樱唇勾起不屑的弧度。
“菲萱……我真是不知,如果知道,怎会……”贺菲萱的回答让寒子念悔恨不已,他一直以为,只要他足够真诚,定会让贺菲萱原谅他一时的背叛,相爱如初。可他的自信却在知道这件事后,轰然垮塌。
“王爷,这个世上没有如果……”贺菲萱打断了寒子念的话,凄然一笑。看着贺菲萱冷漠无温的表情,寒子念眼中的光亮渐渐暗了下去,如死水无波。
“王爷别这样,现下坏了身子的是菲萱,王爷不是好端端的么,菲萱听说这孔雀山庄的天心小姐对王爷可是一万个真心,只要王爷娶了她,孩子自然会有的。”贺菲萱以退为进,似有深意的引导寒子念。
“子念不会再娶!你是本王的正妃,这辈子都是!”寒子念隐忍住心底的极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王爷说笑了,绵延子嗣可是大事,菲萱……没这个能力了。”贺菲萱自嘲抿唇,声音透着无尽的哀凉。
“本王认真的!此生除了你,子念不会再娶第二人,若违此誓,天诛地灭!”看着寒子念举手起誓的模样,贺菲萱忽然觉得有些失望,原来这个人认真起来的样子竟不如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顺眼。
“其实王爷娶不娶谁跟菲萱真没多大关系,王爷若无事,菲萱很累……”既然得了寒子念的保证,贺菲萱便无意再留这个人呆在这里,毕竟看到他,自己的心会痛。
“菲萱,你告诉本王,是谁害了我们的孩子?本王要替他报仇!”寒子念深邃的眸子顿时变得寒如冰封,此刻正握着贺菲萱的双肩,愤然低吼。
没有回应,贺菲萱无声看向寒子念,清澈的眸渐渐染上冰霜,渐渐深沉的如一潭死水,渐渐的,没了光亮。
“菲萱……”寒子念下意识噎喉,眼中的光芒开始不确定的闪烁。
“王爷请回吧。”贺菲萱漠然拨开寒子念握在自己肩上的手,冷冷开口。看着贺菲萱拖着孱弱的身子艰难走向床榻,寒子念很想上前,双脚却似灌了铅一样的再难抬步,是啊,他居然还敢问凶手是谁?他都怀疑自己怎么问出口的!
寒子念万念俱灰的离开房间,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后悔了,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设计这个局,一定不会!
“寒子念,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月竹不怕多说一句,因为你,我家小姐不能再孕,这对一个女人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连月竹我都想用眼睛剜死你,小姐竟然既往不咎,唉,寒子念,你后悔去吧!”月竹高姿态的站在寒子念面前,高调的表达了自己心底的愤怒。
“后悔?他有什么可后悔的!主人不能生又不代表他跟着断子绝孙,人家再娶一房,照样子孙满堂!”墨武狠瞥了眼已是魂不附体的寒子念,冷哼一声。
寒子念默默承受着月竹跟墨武的指责和咒骂,心里倒觉她们骂的轻了,最好能上来揍他一顿才好。
“差点儿忘了,王爷且替墨武捎句话给聂庄,墨武已经把棺材替他买好了!”墨武恨恨丢下这句后,纵身没入暗处,月竹亦推门进了房间。
苑内石凳上,夜无痕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桃花随风摇摆,花瓣纷扬,有几许飘落在那抹素白长衣上,平添淡淡的哀伤。
“如果本王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便不会将她设入局中,现在后悔,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寒子念落寞的坐在夜无痕面前,随手端起石台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入口甚苦,他就说这茶水喝不得。
“木已成舟的道理王爷该比谁都明白。”夜无痕的语气透着些许无奈,此刻面对寒子念,夜无痕心存愧疚,当日是他信誓旦旦欲助寒子念得成大业,可如今,却是他先弃寒子念而选择了贺菲萱,虽然他不后悔,但终究有负眼前这个男人。
“好一个木已成舟……你告诉本王,菲萱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她又怎么会染上瘟疫?”寒子念敛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决然,冷眸看向夜无痕。
“寒弈德。”在夜无痕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寒子念心头一痛,是啊,他早该想到的,可偏偏在整个局里,他却忽略了这个最不该被遗忘的人。
翌日,在贺菲萱跟玄武对弈连胜五局之后,玄武索性推了棋盘。
“丫头,你心情不好咋的?”玄武一手捋着花白胡须,一手攒着玉石球,探究的看向贺菲萱。
“还不错。”贺菲萱漫不经心应道。
“是吗?把手伸过来。”玄武挑了挑白眉,心里却不以为然。如果贺菲萱心情好,断不会将自己杀的片甲不留,真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贺菲萱出奇的没有质疑,而是顺从的将手递了过去,心底那抹期待若有似无的划过,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丫头,你伤的很重啊,唉……虽说凡事无绝对,不过……”玄武的眼中露出悲悯的神情,贺菲萱垂眸,隐去眸间淡淡的失望,再抬眸时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能活下来总是好的,菲萱要求的一直不高。”贺菲萱淡声笑道。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该学会知足,贺菲萱如是想。
即便如此,玄武还是费了不少心思写下一张药单,之后将药单交给月竹,吩咐月竹照单抓药,每月三副,就像他说的,凡事无绝对,奇迹也不是没有。虽说贺菲萱不以为意,月竹却将这单子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收入怀里,对玄武更是感恩戴德的谢了一通。
直至贺菲萱离开,后堂的夜无痕方才走了出来。
“无痕多谢伯父。”既然义父与玄武是八拜之交,自己在称呼上也不能太疏远。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丫头身体受过重创,是留下一点儿隐疾,但并不严重,照你说她每次复发的时候都会疼的冒冷汗,老夫以为……跟她的病没有多大关系。”玄武据实开口,夜无痕闻声微震,他早该猜到的,原本未见寒子念之前,贺菲萱也会犯病,但似乎忍忍就能过去,可自从到了孔雀山庄,贺菲萱的旧疾不仅越来越频繁的发作,且症状也不似最初那般小打小闹。
“无痕明白……不知菲萱她是否还能?”夜无痕欲言又止。
“难说,老夫的药单便是连她的旧疾都未必能治愈,只能减轻她的痛苦,说白了,也就是给她一点希望,有药可用,也不致太过绝望罢了。”对于贺菲萱的隐疾,玄武自认无能为力。
“不管怎样,伯父能出手,无痕已是感激不尽。”夜无痕掩饰住心底的失望,恭敬施礼。
“无痕呐,老夫帮你可不是无条件的,比武招亲你是一定要参加,凭老夫与你义父的关系,自会想办法保你得胜!”玄武比谁都清楚,外面那些个争相领取资格单的人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真正有可能成为他乘龙快婿的人选只有墙上贴出的四人,而这四人当中,他最看好的就是夜无痕。
“这……”夜无痕有些犹豫。
“你别怪老夫多言,你心里惦记菲萱那丫头,可她心里未必有你,而且她现在是逍遥王妃,你们不合适!”玄武暗自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发不好管理,自己的女儿恋上有妇之夫,自己的侄儿爱上有夫之妇,他们这是要闹哪样啊!
“无痕……多谢伯父抬举,他日擂台必定全力以赴。”夜无痕双手握拳,搪塞应声。
“好!那就好!”玄武捋着胡须,脸上大有宽慰之意。
虽然对自己的身子不再抱有希望,可自玄武口中再次得到证实仍让贺菲萱伤心不已,偏生有人好死不死的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贺菲萱面前,自然得不着什么好脸色。
“寒子念,你怎么会在这儿?”贺菲萱只管埋头思量,所以是月竹先看到倚在桃花苑外,顶着艳色无双的容颜,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寒子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