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流儿让你担心了……”傲风流吊梢凤眼垂下时,水色弥漫。
“子念!”玄天心走进房间时,一眼便看到了寒子念流血的手掌,登时急步上前,美眸闪出心疼之色。贺菲萱顺着玄天心的身影望过去,正看到寒子念脸上的拒意,心下怅然的欲收回眸子,却注意到了夜无痕由始至终都深情无悔的眸光。
贺菲萱尴尬一笑,转了眸子,小小屋子,尽显了人间百态。
当寒倾城一遍又一遍的确认自己儿子安然无恙之后,这才想起欧阳烈,只是欧阳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房间,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贺菲萱。
寝宫外面的园林内,贺菲萱特别忐忑的接过了欧阳烈递过来的宣纸,心道之前那张信笺让他差点儿魂断绿水镇,眼下这宣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看吧,现在不让你看,回去你也是偷看。”欧阳烈似是看出了贺菲萱的心思,淡声启唇。既是得了允许,贺菲萱自然没有谦虚的道理。只是在贺菲萱打开宣纸时,神情陡然一震。
“休书?您要休了寒倾城?为什么!”贺菲萱握着手中的宣纸,抬眸看向欧阳烈时,惊诧不已。
“你觉得以裴千陌的性子,能做妾么!”想到那个女人,欧阳烈一阵苦笑。
“可您舍得?您不是爱了寒倾城一辈子么?现在要放手了?”不知道为什么,贺菲萱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难以言喻。
“老夫这一辈子都在为自己而活,最后一次,老夫想为圣城百姓活一回,这是老夫的责任,到死都推卸不掉的责任……菲萱,这封休书就拜托你交给倾城吧,她想什么时候随你们离开……都行。”贺菲萱可以想象,这些话自欧阳烈嘴里说出来,有多艰难。
“您不后悔?”看着手中的休书,贺菲萱有些感伤。
“不后悔了,能与她朝夕相处二十几年,老天爷厚待欧阳烈了!”欧阳烈转身离开,落寞的身影在贺菲萱心底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尔后沧海桑田,星移斗转,贺菲萱都不曾忘记这背影,孤寂,落寞,无法言喻的哀伤。
“刚刚玄天心说傲风流身上的‘媚骨香’解了的时候,寒倾城脸色很难看。”贺菲萱慌神之际,夜无痕已然走至近前,低声开口。
“真不知道这两天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傲风流对欧阳烈也没有那么大的怨气了……”贺菲萱隐约觉得这其中必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傲风流连恨都淡了呢?
适夜,寒倾城将傲风流送到房间,又聊了许久方才出来,行至拱桥时被贺菲萱拦了下来。
“菲萱有事想请公主殿下过凉亭一叙。”贺菲萱极为正式的俯身施礼,神色肃然。寒倾城没有拒绝,而是随着贺菲萱去往园中凉亭。
“什么事?”二人站定之后,寒倾城淡启樱唇,狐疑问道。
“相信就算菲萱不说,公主殿下也能猜到一二……这是欧阳城主让菲萱转交给公主殿下的东西,请您过目。”皎洁的月光映衬着那张印着浅色玫瑰的宣纸,轻轻打开,有芳香溢出,寒倾城看着宣纸上的字迹,脸上很难让人看出表情变化。
“你知道流儿身上的‘媚骨香’要怎么解吗?”寒倾城缓缓收起宣纸,即便那张惊艳无双的脸上无甚表情,可贺菲萱注意到,寒倾城的手,在抖。
“愿闻其详。”贺菲萱自觉不是个喜欢八卦的女子,但却十分有兴趣知道这诸多巨变的缘由。
“凡中‘媚骨香’者,除了服食解药,还要以施药者的血作为药引。”寒倾城踱步坐到了凉亭内的石凳上,美若繁星的眸子轻眨着看向对面的一片花海。贺菲萱亦轻缓坐了下来,静静聆听,不置一词。
“若流儿只中‘媚骨香’还好,偏生欧阳烈在下毒的时候又种了一个蛊虫在流儿体内,欧阳烈说那种蛊虫的解法唯有换血,方才根除,否则流儿便会在三年内不治而亡……玄天心说了,这一日一夜的时间,她便是为两人换了血……所以……欧阳烈只有三年好活了。”寒倾城的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涟漪,贺菲萱原以为在知道这样的真相后,寒倾城该是伤心的,至少也该感动,可寒倾城却是静的出奇。或许以自己的认知并不能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亦或者他们之间的恩怨远不如自己知道的那样简单。
“后天他就要娶裴千陌了。”贺菲萱总想在寒倾城眼睛里看到什么,可惜没有。
“所以这休书我是一定要接着……”寒倾城嘴角微勾,除了无奈再无任何表情。
寒倾城离开了,贺菲萱又独自坐了一会儿,她还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如果欧阳烈从一开始就不想傲风流死,又为何会下那么重的毒手?若非如此,他又岂会沦落到现在这样不堪的地步。
“欧阳烈让你给母亲的东西是什么?”贺菲萱被身后的声音惊的一抖,未及回头,那抹黑袍已然坐到了对面。
“休书,恭喜傲盟主。”贺菲萱的恭喜是发自内心的,可说出来却变了味儿,至少在傲风流听来,这更像是讽刺。
“是他逼着本盟主换血的,本盟主可没求他!”傲风流不以为然,哼哼两句。
“不管怎么说,傲盟主是这场游戏的赢家,如今公主殿下接下休书,你打算怎么办?”贺菲萱压制住心底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觉,狐疑看向傲风流。
“自然是带着母亲回中原与父亲团聚,难不成还要留在这里陪欧阳烈到死,再给他送终么!”傲风流觉得贺菲萱的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那盟主准备什么时候动身?”贺菲萱追问了一句。
“明天。”眼下圣城寝宫里四处张灯结彩,宫人忙碌不休,便是子时已过,仍有宫人攀到树上悬挂彩绸,整个寝宫的人都知道,后天他们的城主会亲临凤城绿水镇,迎娶凤城城主裴千陌。
“嗯……既然这里的事已经了了,盟主也达成所愿,那么……盟主是不是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了?”贺菲萱自心底说服自己不再想欧阳烈临走时的落寞,言归正传,毕竟她的目标由始至终都非常明确,乾锁
“菲萱啊,本盟主觉得你的脸皮似乎略有些厚!”傲风流一直认为,自己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贺菲萱面前与她对话,而没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已经是他修养的一大精进。
“盟主不想给啊?”贺菲萱惊诧的表情冷傲风流十分不解,这还用问么!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出把乾锁贺菲萱的理由!
“你不同意?”傲风流竖起那双吊梢凤眼,大有翻小肠的意思。
“菲萱困了。”鉴于不好的事情才刚刚过去,贺菲萱非常不愿意傲风流再提起来,于是很识相的伸了伸懒腰,转身离开凉亭。
看着贺菲萱的背影没入夜色,傲风流的目光渐渐深沉凝重起来,乾锁关乎北齐命脉,当初自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时候,便得父亲百般叮嘱,眼下贺菲萱与寒子念显然不是一伙的,到底给谁呢?这是个问题……
翌日,贺菲萱一行人收拾妥当后走出了圣城寝宫,三辆马车并排而立。贺菲萱原以为这最后一面欧阳烈是如何也不能错过的,只是没想到,直到傲风流扶着寒倾城上了马车,欧阳烈也没有现身。
“小姐,您看什么呢?”贺菲萱身侧,月竹朝着主子的视线望过去,一片空空如也。
“走吧。”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贺菲萱终究无法理解欧阳烈的想法,这圣城一行,终是留下遗憾。
车轮碾压的声音缓缓响起,马蹄踢踏前行,未及天亮,马车已然离开了圣城。直至看着那三辆马车聚成黑点,暗处的欧阳烈方才走了出来。
“主人,为何不告诉夫人?”身后忍者眼中鲜少露出悲伤。
“老夫只是怕……就算是死,也换不来倾城一滴眼泪……”欧阳烈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落魄和颓然,他直到现在都不确定,那个他用心呵护了一辈子的女人,对他,是怎样的感情。
离开圣城已经有段距离了,贺菲萱总觉魂不守舍,心似沉甸甸的,如何都提不起精神。天色将暮,马车行至驿站停了下来,鉴于有寒倾城在,众人不好连夜赶路,于是决定在驿站休息。
晚膳十分,众人坐在一起用膳,寒子念见贺菲萱坐下来,便想凑上去,却被玄天心抢先一步夺了贺菲萱身边的位置,而另一侧,坐的是夜无痕。
“王爷,您这手不方便,天心帮你夹菜。”圣城一行之后,玄天心越发觉得自己爱上了寒子念,彼时在知道寒子念有危险的时候,她恨不能舍了自己的命换他平安,如此,玄天心更加不能让寒子念与贺菲萱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菲萱?”感觉到贺菲萱神色异常,夜无痕忧心唤道。
“呃……我没事。”贺菲萱挑了挑双眉,暗自舒了口气。虽说彼时她提议让裴千陌在大婚上好好羞辱欧阳烈,可当时只是她情急之下的脱口之语,裴千陌该当不得真的吧。
一顿饭下来,各方皆吃的索然无味,回到房间里,贺菲萱辗转难眠,终是推门走了出去。原本月竹想跟着,却被贺菲萱拦了下来,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也不知怎的,贺菲萱随意悠荡着竟到了寒倾城的房外,看着紧闭的房门,贺菲萱思忖片刻,刚要转身,却听里面有声音传出来。
“既然来了,进来吧。”贺菲萱闻声微震,犹豫后终是推门而入。
且说贺菲萱走进房间的时候,发现桌上竟燃着三根蜡烛,难怪从外面看,这房间会亮很多。此时的寒倾城正坐在桌边,一身素衫,仙姿国色。
“公主殿下很怕黑吗?”贺菲萱迈着轻浅的步子走到寒倾城面前,却未落座。无论从哪方面讲,她对寒倾城都该存有恭敬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