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是菲萱之物,菲萱从未想过据为己有,可夫人真那么确定,只要菲萱离开,所有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为人母,无不对自己子女了如指掌,倘若少庄主是那么容易屈从的人,也不会被禁足了。”贺菲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心却暗道无论如何,她必要见水若寒一面,否则争取不到落霞山庄,风镇就完了。
“你好像在威胁本夫人?”应如幂脸上的表情依旧温和如风,声音却溢出一丝冰冷。
“菲萱不敢,只是想尽已之责,希望夫人能成全,莫让菲萱背上不义之名。”贺菲萱私以为一块玉佩,就算再有价值,也不过是个象征,实在无需水舜昱和应如幂如此兴师动众,想来,只要握住这块玉佩,她就还有机会。
就在此时,一丫鬟急匆走进房门,目色焦灼的看向应如幂。应如幂眸色微暗,继而起身走到丫鬟身边,便见那丫鬟在其耳畔小声嘀咕几句,贺菲萱特别注意到应如幂的脸色一刹那的紧张。
且待那丫鬟退下之后,应如幂敛眸回到座位。
“既是贺姑娘大仁大义,那本夫人便让你见寒儿一面,可是你记住,落霞山庄虽是武林世家,秉承的却是书香门第的作派,婚嫁之事该忌讳的,我们一样不会少。”应如幂言外之意,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像贺菲萱这样的残花败柳嫁入落霞山庄的,对此,贺菲萱只觉哭笑不得,事实上,她也真是不想跟落霞山庄的人扯上半点关系,时局所迫啊!
于是在应如幂的安排下,贺菲萱十分顺利的见到了水若寒。然而在看到半倚在躺椅上身形越发圆润的水若寒,在那儿悠哉游哉的磕瓜子的时候,贺菲萱忽然对外界的传闻产生了严重质疑。
“他们说公子被禁足了?”贺菲萱绕过一地的瓜子皮,目色茫然的看向水若寒。
“当然,否则美人亲临,若寒怎会不迎至门外呢!要不要来一些?”水若寒抬脚坐直,随手将瓜子递给贺菲萱。
“风镇之事,菲萱感激不尽!”且不管水若寒如何吊儿郎当,贺菲萱心知自己此行目的,于是端正神色,肃然开口。
“美人这是要赖账啊!”水若寒眉峰一挑,随手将瓜子扔到盘子里,尔后刻意铺平盘中瓜子,手指轻划。
“菲萱不明白公子的意思?”贺菲萱恍然之际,垂眸认真看着水若寒手指间的笔画。
“难道墨武没告诉你?本公子救风镇是有条件的,菲萱,你现在可是本公子的未婚妻子了!你不会不承认吧?”水若寒说话间,手中之意已然表达清楚了,大概意思就是自己中的软骨散,让贺菲萱务必弄解药进来,接下来的事,且等他出去再说。
“公子好意菲萱心领了,只是菲萱自知身份卑微,实在配不起公子的儒雅风流。”有水若寒这样的承诺,贺菲萱心下坦然了。
“可本公子发誓非卿不娶了,配不起也勉强配吧!”水若寒脸上的表情仿佛自己是吃了多大亏一样,对此,贺菲萱表示无语。
庭香院内,水舜昱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娇妻,几欲开口责怪,始终舍不得。
“怎么?你怪我让贺菲萱去见寒儿?可你知道嘛!寒儿这几日都磕多少瓜子了!若再这么下去,我怕咱们的寒儿会被逼疯的!”眼见着水舜昱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应如幂登时撅嘴,眼泪顺间盈在眼眶里,分分钟就要掉下来。
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鲜为人知的癖好,便如水若寒,若不顺意时,便会狂磕瓜子,越是烦恼,磕的就越多,知子莫若母,如果不是听到丫鬟禀报水若寒已经磕了两盆瓜子,应如幂也不会心软应下贺菲萱的请求。
“老夫也没说什么啊!看你,见就见吧,只盼着那贺菲萱识相些,若能劝寒儿断了心思,也好!”水舜昱平生最看不得的便是应如幂的眼泪,那种心疼,真比剜心还难受。
“其实贺菲萱也还好,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应如幂抬眸看向自己的夫君,狐疑开口。
“寒儿难得对一个女子这般用情,如果不是非不得已,老夫也想成全这段姻缘,可是眼下时局,贺熠出师无名,又不是皇亲国戚,此番举旗,等同造反!老夫怎能让落霞山庄背上这样的恶名,倒不似寒子念,至少他有先皇遗照,也算顺理成章。而且你只看到寒儿对贺菲萱一往情深,可有看见贺菲萱为寒儿做过什么?这女娃精明的很,寒儿若跟他在一起,会吃亏的!”水舜昱面色凝重解释。
“是你自己觉着吃亏了吧,早知幂儿这样骄纵,就该找个没心思的,对你言听计从,说不定还能让你娶几房妾氏,享齐人之福,要是那样,弄不好现在连孙子都抱上了!”应如幂哼着气,愤愤看向水舜昱。
“你这是什么话,老夫这辈子只爱你一人,换成别人,送上门老夫都不会多看一眼!也只有你为老夫生的儿子,才是老夫的掌上明珠!”见娇妻有动怒之兆,水舜昱顿时动作熟练的如一只乖巧老猫一样半蹲在应如幂身边,信誓旦旦。
“这还差不多,对了,到底是朝廷还是孔雀山庄,你心里有数了?”应如幂亦知自己夫君分析的没错,遂不再反驳。
“朝廷吧,至少从眼下看,寒墨楚占绝对优势,而且探子有消息传回来,寒墨楚欲与北昭国联姻,如此,就算风镇和孔雀山庄联手,也未必是朝廷的对手。”提及此事,水舜昱面色肃凝。
适夜,贺菲萱在回到房间后将水若寒的事告诉了墨武和驰燕,二人皆以为弄到解药不难,但不能在落霞山庄下手,于是贺菲萱让驰燕私下离开落霞山庄,尽快把解药弄回来,眼下形势,只有水若寒出来,或许才能扭转乾坤。
与此同时,水舜昱特别将寒弈德约在书房,就风镇一事做出了解释。
“弈德就是相信老庄主必不会做那样的糊涂事,才会在皇上面前百般澄清,老庄主若这样说,弈德也就放心了!”水舜昱既肯解释,便是有投诚之心,寒弈德心里也就有了底。
“如此说,老夫要多谢景王殿下了,景王殿下放心,只要朝廷需要,落霞山庄必定竭尽所能!”水舜昱承诺道。
“其实……弈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寒弈德犹豫着看向水舜昱,欲言又止。
“景王殿下但说无妨。”水舜昱点头示意。
“既然老庄主投诚朝廷,那么无论是寒子念还是贺菲萱,都该算是反贼了吧?倘若老庄主能将这二人绑了,皇上必定龙颜大悦,介时……”未及寒弈德说完,水舜昱已然出声反驳。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老夫以为就算要拿寒子念跟贺菲萱的人头,也该在战场上,不知景王殿下觉得老夫的话是否有些道理?”对于寒弈德这样的提议,水舜昱心生反感,身为江湖大庄,落霞山庄自不会做出这般有违道义之事。
“自然!不如这样,弈德回去草拟一份国书,将朝廷对落霞山庄的感激写下来,之后与老庄主一起签了它,他日也算有个凭证,如何?”寒弈德刻意转了话题,心底却生出一丝不满。
“如此也好。”水舜昱点头,尔后送寒弈德出了书房。直至看着寒弈德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视线,水舜昱脸上方显出一丝冷漠。莫名的,他对这位景王殿下半点好感也无,反倒觉得此人太过阴险,以后若真投了朝廷,也尽量少与此人接触。
“跟本王这位四哥打交道,庄主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么?”清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水舜昱闻声回眸,正见一身逶迤红裳的寒子念站在自己身后。
“逍遥王这么晚了还没睡?”既然打定主意,水舜昱便不想与寒子念多费唇舌。
“子念有些肺腑之言,不知老庄主可否赏个面子让子念进去?”寒子念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水舜昱自不能堵着门口。
书房内,寒子念开口之前,先自怀里取出了当初几经周折才落到自己手里的遗诏,尔后肃然将其横摊在水舜昱的桌案前。
“这是?”水舜昱明知故问。
“这是子念举旗造反的证据,寒墨楚虽是长子,但心术不正,不仅幽禁重病在榻的父皇,更在父皇的汤药里下毒,致使父皇猝薨,如此丧心病狂之人,老庄主愿意保他?”寒子念凛然启唇,眸色精锐如华。
“人云亦云的事,老夫很难相信。”水舜昱黝黑的眸子扫过诏书,敷衍开口。
“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子念不会将此事和盘托出。当然,子念更不会天真的以为凭这个,便可让寒墨楚就范。虽说以孔雀山庄现在的实力,想攻陷皇城尚需时日,但朝廷想要灭我孔雀山庄,也比登天还难。”寒子念转言道出重点。
“逍遥王这话有些浮夸了吧?”水舜昱不以为然。
“所以说老庄主只看其表,内里玄机却未必知道的那么清楚,眼下孔雀山庄除了子念原本的七十万大军,端木老将军也已归顺,除此之外,子念还有一招釜底抽薪,只是时机未到,子念不便多说。”寒子念正色看向水舜昱,眸色坚定,字字珠玑。
“往往需要用嘴证明的东西,都不那么真实,老夫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水舜昱依旧不为所动。
于是黔驴技穷之下,寒子念终是将怀中一木雕飞龙的短刃搁到了水舜昱面前。
“这把短刃的主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庄主报恩的时候到了。”且在讲道理,摆事实无望的情况下,这把短刃成了寒子念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