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主意,朕现在就去找盛彪。”寒弈德微微颌首,起身欲走时却被玄天心拦了下来。
“这种事还是别让盛彪知道好些吧,否则谁能保证他会不会与贺熠串通,试出来的结果也未必尽如人意。”玄天心好意提醒道。
“你倒是提醒朕了!那这件事就拜托神医了。”寒弈德正色开口。依着寒弈德的意思,他现在不方便露面,且在暗中注视各方动向,玄天心倒也不在乎这些,眼下,她只想知道那个传说中的甄氏一族,到底是不是如爷爷所说一般,是她玄氏一族的克星。
正厅内,贺菲萱在听到城门守卫的禀报后微微挑眉,尔后看向坐在一侧,正朝脸上涂抹膏粉的甄玉鼎。
“你怎么瞅出那人中毒了?”甄玉鼎瞧了瞧铜镜里愈渐白皙的俊脸,心情大好。
“回大人,属下见盛彪脸色青紫,口吐白沫,身体僵硬,挺尸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许是中毒才会有那种症状的。”守城侍卫据实禀报。
“好个玄天心,这是在下战贴呢!菲萱,咱们应战?”甄玉鼎分明在跟贺菲萱说话,可眼睛却没有从铜镜里移开。至此,贺菲萱彻底看透了这位玉鼎真人,除了娘娘腔,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自恋狂。
“若是甄公子有十足的把握,应战也无不可的。”贺菲萱貌似试探的应声。
“切!让人把他抬进来!”甄玉鼎底气十足的腔调让贺菲萱十分放心。
于是在盛彪被扔到青州城楼的当晚,便被抬进了将军府。那一晚,贺熠特别从军营赶了回来。
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时间,甄玉鼎方自房间里走出来。
“怎么样了?”贺菲萱殷勤上前,亲自递上锦帕,一侧,寒子念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玄天心给他下的毒,本公子解了,刚刚本公子也给这老东西下了点儿猛药,三个时辰后发作。你们有话快说,说完了且将他抬到台安城楼下面!”甄玉鼎拍了拍手指,尔后在聂庄的陪同下回了房间。
贺菲萱闻声看向贺熠。贺熠微微点头,之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房间。
“菲萱,你确定贺老王爷不会一剑砍死盛彪?”见贺熠进去,寒子念不由的凑到贺菲萱身侧,狐疑开口。
“你觉得爷爷会那么好心助他解脱么!”贺菲萱冷笑,尔后转身欲走。
“菲萱,本王之前的那番话你走没走心呵?子念还等着答复呢!”寒子念能感觉到贺菲萱的刻意疏远,登时上前,开门见山。
“菲萱不用过心也能回答王爷,菲萱的答案是……”贺菲萱话音未落,便见寒子念突然抚额,“本王头好疼,先失陪了!”
见寒子念逃命般消失在后园,身后,墨武不禁质疑,“主人,寒子念不是很希望听到答案吗?”
“他想听到的,是肯定的答案。”贺菲萱淡漠启唇,眼底闪过一抹暗淡。
房间里,贺熠静静站在躺有盛彪的木床前,锐利如鹰的眸子浸染着滔天的怒意。
“唔唔……唔唔唔!”就算没有封住穴道,盛彪也不能再讲话了,玄天心所谓的计划从一开始,便没想让盛彪活着,因为她相信,那个解了她瘟疫之毒的对手一定会接招,而对自己研制的剧毒,她也分外自信,所以她早早便割断了盛彪的舌头。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盛彪,你沦落到今日的下场,皆是你咎由自取!是你自己造孽太深!”每每想到自己无端怨恨了先皇二十几年,贺熠都心如刀绞。
除了“唔唔”声,盛彪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他那双眼睛里却写满了戾气和不甘。
“因为你,老夫与臣甫父子成仇,因为你,玉歆死于万丈深渊,因为你,老夫险些铸成大错,盛彪,老夫问你一句,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又得到了什么!”贺熠愤怒咆哮,眼底有泪涌出。
贺熠离开的时候泪流满面,他知道如今的盛彪已经成了玄天心和甄玉鼎斗法的工具,那种被剧毒腐蚀的滋味让他生不如死,这是他的报应,是盛彪罪有应得。
当盛彪被抛回台安城门外的时候,原先的症状已经不见,反尔是出现了一些新的症状,譬如全身长满细密的红点,密密麻麻的瘆人,玄天心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于是毫不犹豫的命人将其抬了回来。
适夜,寒弈德出现在玄天心面前时,玄天心正在费力医治盛彪。
“天心姑娘以为寒子念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寒弈德不知道玄天心的伎俩,所以私以为盛彪或许是无辜的。
“他们得不到,就不想别人也得到。”玄天心将手中刚刚制好的药丸塞进盛彪嘴里,淡声开口。
“什么意思?”寒弈德沉声质疑。
“不管盛彪是不是他们的内应,人先抬回去,救的活,盛彪必对他们感恩戴德,日后为他们所用。救不活,干脆又多加几味推回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玄天心违心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盛彪身上的毒……”寒弈德脸色骤变。
“属瘟疫!”玄天心应声。
“那你还不把他烧了!”寒弈德惊恐后退,急声催促。
“皇上认识天心不是一两日了,他们想玩,天心自会奉陪到底!眼下盛彪是废了,皇上还是想想调谁过来接替副元帅一职比较好,免得青州突然出兵,我们毫无防备。”玄天心好意开口提醒。
看着躺在榻上,双眼暴凸且狠瞪着自己的盛彪,寒弈德不禁摇头,整个朝中除了盛彪,还有谁能与贺熠抗衡,再从朝中调派,只能是过来送菜,亦或者,他该修书给北昭帝……
时间紧迫,寒弈德未在台安逗留太久,便私下回了皇城。而这几日,玄天心与甄玉鼎的斗法愈渐激烈,盛彪更是三进三出青州城,仅仅三天的时间,盛彪已经被糟践的再无人样。
适夜,当甄玉鼎医好盛彪,且在盛彪种下新毒之后便回房间休息了。差不多子时前后,贺菲萱借着月光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推门而入,却在看到房间一抹身影的时候,险些叫出声来。
“嘘!是爷爷!”在听到贺熠的声音后,贺菲萱方才舒了口气。
“爷爷,你怎么会在这里?”贺菲萱瞄了下榻上双眼瞪如铜铃,满脸脓包,连呼吸都带着沙哑声音的盛彪,尔后看向贺熠。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来?”贺熠注意到了贺菲萱手中握着的匕首,眼中透着一丝怅然,继续道,“爷爷知道你是为了盛秋灵……让爷爷来吧,到底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贺菲萱明白贺熠的意思,于是缓步退了出去。
月光下,盛彪凄惨模样实在惨不忍睹,贺熠自袖内取出锋利匕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盛彪面前。
“盛彪,兄弟一场,老夫不忍看着你被他们这么折腾,当初老夫在知道真相的时候,连做梦都想杀了你!可如今,老夫举起这刀,是因为曾几何时,你是我兄弟……”手起刀落,贺熠眼中流下泪水。
月光下,盛彪已辨不出模样的脸被泪水浸湿,瞳孔渐渐涣散,迷离的双眼紧盯着贺熠,没人知道,此时此刻,他的泪水是因为不甘?还是悔恨!他眼中那最后一丝光亮是愤怒?还是不舍!他心里,是否跟贺熠说了那一声,对不起……
盛彪死了,一剑穿胸。
翌日,当贺菲萱走进厢房的时候,甄玉鼎仿佛雕像般站在榻边,双眼如荼的瞪着已然没了呼吸的盛彪,再嚣张的医中翘楚,也没办法跟阎王抢人。
“他……他死了?”贺菲萱暗自收敛心神,小心翼翼走到甄玉鼎身侧,佯装费解开口,脸上一片茫然。
“贺菲萱!你要是同情他,当初就不该让本公子应战!现在本公子应战了,你又想当菩萨!他是解脱了,本公子呢!你不仁不义!”寂静的房间忽然传出一阵咆哮,贺菲萱硬是被甄玉鼎喷了满脸唾沫。
“够了!甄玉鼎,你知道他是谁么!他是害死菲萱母亲的罪魁祸首,他是几次让爷爷殒命的贼人,他连畜牲都不如!菲萱就算想当圣母,也度化不了这样的禽兽!”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原因在于这人,还真不是她杀的。
“你……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本公子耳朵又没聋……”经贺菲萱这么一吵,甄玉鼎反倒有些不确定了。
“菲萱自撑尚难,实在背不起这么沉的黑锅!”既然甄玉鼎自疑,她没办法不得寸进尺。
“算了算了,本公子又没说什么!现在怎么办吧?”贺菲萱的态度显然不是凶手,甄玉鼎无奈之下倏的抽出腰间折扇,一个劲扇个没完。
“把人送回台安?”贺菲萱提议开口。
“顶着这么个大窟窿送回去?本公子这脸还要不要了!”甄玉鼎愤愤然瞥了眼贺菲萱。
“那就不送!”贺菲萱坚定道。
“那本公子不就输了么!”甄玉鼎不以为然。
“咳……菲萱忽然想到那会儿约了寒子念议事,您先忙着!”贺菲萱见势不妙,不待甄玉鼎阻挠,人已飞快离开了厢房。
就在贺菲萱离开后园时,迎面见颜歌急匆跑了过来。
“大小姐,老王爷找您到正厅议事!”颜歌脸上的肃然让贺菲萱微有一震。
果不其然,密探得来消息,自盛彪被废之后,寒弈德修书北昭帝,提议让北昭帝派将亲临台安,或许连寒弈德都没想到,北昭帝居然派了北昭朝廷最德高望重的镇国将军云轲任台安主帅,随之同来的,还有云轲的女儿云裳,也就是北昭太子南宫夜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爷爷之前跟这个云轲交过手吗?”正厅气氛沉闷的如同上坟,所有人脸上都挂着隐隐的恐慌。
“十次交手,五胜五负。云轲这个人用兵如神,善于出奇制胜,是难得的将才,每每与他交战,老夫即便全心投入,尚且不敢自诩全胜。”能让贺熠如此看重且心存忌惮的人,必是高手中的高高手,贺菲萱闻之,心里也颇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