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老夫没死就让你这么难以接受?”看着眼前热泪盈眶的盛彪,辟龙些许安慰,二十年没见了,再见却半点也不陌生,仿佛他们是昨晚才喝过酒,那种亲切感由心而升。
“大哥!你还活着?太好了!你竟然活着!”盛彪涕泪纵横的上前一步,紧紧握住辟龙的手,声音哽咽,喜不自持。
“是呵,还活着,活着真好……”看着昔日旧友,辟龙怅然点头,眼泪在那张褶皱老脸上长途跋涉了好久方才落到地上。
“大哥!走,我请你喝酒去!咱哥俩儿好好叙叙旧!”盛彪欣喜若狂的拉着辟龙的手,正欲出门,却被辟龙拦了下来。
“盛彪,喝酒不急,老夫今日来,就是想让你表个态,刚刚老夫说的很清楚,寒墨楚是杀死先皇的真凶,寒子念才是先皇钦定的继承大统之人,你可明白老夫的意思?”辟龙拉回盛彪,语重心长开口。
“大哥的意思是……让我改投寒子念?”盛彪目色微沉,狐疑开口。
“老夫是这个心思,只是不知道你如何想的?”辟龙直言道。
“可寒墨楚已经死了,现在的皇帝是寒弈德……”盛彪有些犹豫。
“寒弈德会比寒墨楚好多少!他们是亲兄弟,寒墨楚的那些事他会不知道!”辟龙不以为然。
“那退一步讲,眼下寒子念的孔雀山庄已经没落了,他现在表面上是与贺熠联盟,实际上兵权都被贺熠夺了去!大哥,贺熠打的旗号是自立为王,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盛彪言外之意便是,自己出兵攻打的并不是寒子念,而是乱臣贼子贺熠。
“老夫还没去找贺熠,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答应助寒子念一臂之力,老夫保证能说服贺熠反投寒子念,介时以你二人的兵力,倒戈朝廷还是轻而易举么!”辟龙郑重承诺。
“大哥,眼下北昭全力支援寒弈德,若是……”盛彪犯难开口。
“盛彪!寒弈德那混蛋昏了头,你也糊涂了不成!北昭为什么会派兵?还不是想在北齐内讧的节骨眼儿上捞些好处!若是真让寒弈德坐稳了北齐江山,他在北昭帝面前永远都是孙子!”见辟龙火气上来,盛彪顿时改口。
“既是大哥说的话,盛彪自会言听计从!且等大哥说服贺熠,我想见见他,也好商议里应外合之事。”盛彪敷衍着应承下来。
“好!如此甚好!老夫就知道,你们四个当中,唯有你最通情理!”辟龙满意点头。且在盛彪欲请辟龙出去喝酒时,辟龙摆手拒绝了,一来自己这副尊容走进哪个酒肆都得吓死一批,二来他也急着去见贺熠,若能说服贺熠,寒子念大业得成!
鉴于军情紧急,贺菲萱与寒子念并没有回风镇,而是留在了昌平,再加上贺熠平日会在军营里与众将讨论战情,所以这将军府实际上只有贺菲萱跟寒子念两人居住,当然,聂庄和墨武自是形影不离的。
“王爷对盛彪这个人了解多少?”正厅内,贺菲萱自顾提壶倒了杯清茶,转眸看向寒子念。
“甚少。”寒子念漫不经心应声。
“墨武,替逍遥王收拾一下,送他回风镇。”贺菲萱呷了口茶,淡声道。
“为什么?”寒子念反射性的坐直了身子,扬眉看过来。
“菲萱这里不养闲人。”早早便囤积兵力,蓄势待发,寒子念会对各方主将一点了解都没有?
“咳……相比其他四大天王,盛彪在市井中的赞誉那真真是极高的!为君主浴血奋战,为朋友两肋插刀,平日里行善积德,周济百姓,就算在朝上,他的威望也高于其余三位王爷。”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闲人,寒子念特别端正姿态,肃然开口。
“王爷说这些什么意思?”贺菲萱狐疑问道。
“菲萱你且想想,这四大天王中,有哪个不是为君主浴血奋战,为朋友两肋插刀,哪个对百姓不是心慈人善?为什么偏偏他盛彪能得到这么多赞誉?”寒子念道出重点。
“你的意思是……这是盛彪刻意为之?”贺菲萱恍然。
“刻意为之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想掩盖什么?”寒子念依着自己的想法提出质疑。
“只有心虚,才会想要掩盖,盛彪心虚什么……又或者他在害怕什么!”贺菲萱随着寒子念的思路推演下去,心底渐渐清明。
“你别忘了,自寒墨楚登基伊始,四大天王中只有盛彪在这位新皇手底下得了好,其余三位王爷,死了两个,发配了一个。这不让人怀疑么?”见贺菲萱将茶杯搁回桌面,寒子念特别殷勤的提壶为其蓄满。
“你怀疑盛彪早知寒墨楚弑杀先皇,而且有可能是帮凶?”贺菲萱脑子里忽然想到彼时林娇娥死前的那封遗书,还有地宫里宋铮的苦苦哀求。林娇娥信中所指当年欲诛杀贺熠的人是先皇,而宋铮的说法却恰恰相反,到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否跟盛彪有关呢?毕竟一个连自己主子都敢咬的狗,是见不得别人好的。而当时,贺熠手握兵权,功高盖世,比盛彪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不是怀疑,是肯定!所以你最好提醒贺老王爷,别妄想说服他投诚风镇!那么做的结果只能是引狼入室。本王甚至怀疑段成礼的死跟他有关。”深邃的眸微微透着寒意,至少在他看来,父皇对盛彪的信任甚至高于他的每位皇子,可盛彪又是怎么回报父皇的知遇之恩的!
“难道说盛彪就没有弱点吗?”贺菲萱柳眉蹙起,既然当年汜水关一役是圈套,那么当日围困贺熠的兵将必是假扮的,贺菲萱相信自己亲爷爷顾振霆断做不出违背道义,残害义兄之事,而同为四大天王的段成礼当时已无兵权在手,唯一有可能的便是盛彪!
“是人都有弱点,他的弱点便是对权利和尊位的渴望。”寒子念肃然回应。
“这是所有人的弱点。”贺菲萱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于是起身回了房间。看着贺菲萱神色忧郁的离开正厅,寒子念不由的吁了口气。至少现在,贺菲萱是没心思赶自己回风镇了。
适夜,寒子念正要熄灯就寝,忽有劲风自窗户刮进来,几乎同一时间,烛火骤熄,房间里一片黑暗,即便如此,寒子念仍能借着月光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影。
“辟龙老将军,你想吓死本王吗?”寒子念片刻惊慌后,深深吸了口气。
“老夫就是不想吓着你,才把灯熄灭的啊!”对于寒子念的不识好歹,辟龙颇有些不乐意。
“本王知道老将军的长相异于常人,可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老将军何必……何……老将军,你这头发怎么变色了?”且待蜡烛复燃,寒子念抬眸看向辟龙时,双眸顿时瞠起,不可置信质疑。
“替老夫把贺熠约出来。”辟龙也不管寒子念惊诧不已的目光,上前一步坐到椅子上,忿忿开口。
“老将军没开玩笑吧?您跟贺熠什么交情啊,需要我从中传话?”寒子念挥手灭了手中的火折子,缓身坐到辟龙对面,“而且贺老王爷可不怎么待见本王,本王说的话,他也得信才行。”
“他不待见你也正常,谁让你对不起人家孙女呢!”辟龙耸肩,不以为然。
“可本王在贺菲萱手里也栽过不少跟头啊!怎么就没见有人同情本王!”寒子念原是想给辟龙倒水的手抽了回来,心里颇有些不爽。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自己两次为救贺菲萱连命都不要,这些辟龙都是看在眼里的!
“老夫同情你啊!”辟龙煞是真认道。
“算了……”寒子念看着辟龙那变了色的头发许久,终是神情悲悯开口,“那个,您找贺熠有事儿?”寒子念私以为自己再惨,可与辟龙坐在一起,还真轮不到他来同情自己。
“当然有事儿,不然老夫找他做什么!”其实辟龙本不想来找寒子念,毕竟是老一辈的恩义,他不想寒子念掺和进来,但贺熠那老东西一连几日都与众将士睡在一起,他实在是没找着跟他单独见面的机会。
“什么事?”寒子念潋滟的眸子忽的闪亮,试探着看向辟龙。
“自然是好事!你且先把他约出来,之后老夫再告诉你!你把这玩意给他,就约他明晚子时,昌平郊外的破庙见。”辟龙说话间将一枚护心镜自怀里掏出来递到了寒子念手里,尔后未及寒子念质疑,便已纵身离开。
看着辟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模样,寒子念忽然特别担忧,贺菲萱笃定自己投诚风镇必是留了后手,这点她没猜错。自己的后手就是刚刚遁走的辟龙。当初也是辟龙建议他投奔风镇,且答应在风镇攻入皇城之后,自有办法让贺熠放弃自立称王的想法,屈身拜自己为帝。
原本寒子念是犹豫的,可当水舜昱在看到辟龙的匕首后登时改变决定支援孔雀山庄这件事,让寒子念对辟龙有了新的认识,遂才依着辟龙的计划一步步走到现在。
无语,寒子念长吁口气,垂眸看着手里的护心镜,暗自希望自己的决定没错,否则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他也很茫然……
果如寒子念所料,当贺熠自军营里走出来时,满脸寒霜,仿佛自己刚刨了他们家祖坟。
“寒子念,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眼下这每一秒钟对老夫都十分珍贵,偏你又要来捣乱!快说,你找老夫做什么?”未及寒子念开口,贺熠已是一通连珠炮,直敲的寒子念肉皮发紧,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于是寒子念觉得再没张嘴的必要,直接将护心镜拿出来,摆在贺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