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瑭闻言挑眉,“你希望额娘对本王说什么?”
唐阿蒙歪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似的,“瑭儿,抱抱?”
百里瑭嘴角微抽,决定放弃跟她讨论这个话题,兀自入内,往太师椅上一坐,姿态从容,好整以暇,“说吧,今日是怎么回事?”
虽不知唐阿蒙具体的本事,但是连擒风都能在她手底下吃了亏,他不相信她会被轻易拿住。
“我……没看清。”唐阿蒙也很懊恼,唐木一直教导她身为杀手就要快恨准,但是她连对方什么样子都没看见就被人弄晕了,“他动作太快,我就看到一双又细又长的好像狐狸一样的眼睛。”
唐阿蒙如是说着,刚刚又听带雪说他们是在西大街一个暗巷子里找到她的,这么说对方把她弄晕之后又找了个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把她给放下了,唐阿蒙不明白那个人把她弄晕到底有什么目的。
手上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处,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往上一摸,颈处却是空的。
唐阿蒙一张小脸瞬间变了颜色,有些慌地拉开自己的衣襟,百里瑭正疑惑她脸色不对,便见她拉开衣襟,颈处一片雪白,百里瑭猛地站起身来,唐阿蒙同样着急。
“阿木送给我的玉葫芦没了!”
“额娘给你的玉葫芦不见了!”
两人同时出声,听到对方的话都瞪住对方。
唐阿蒙说,“这是阿木送给我的!”
百里瑭冷哼,“这玉葫芦首先是属于百里乐的。”
争执一句,两人却没心思讨论这葫芦该属于谁,他们唯一在意的是,葫芦不见了。
“对方把你弄晕什么都没拿,只拿走了你的玉葫芦,可见他一开始的目标便是冲小玉葫芦去的。”百里瑭沉了声说,“但小玉葫芦除了用来证明百里乐的身份之外毫无用处,对方若要利用葫芦来王府认亲那也应该在你之前。”
更叫他费解的是,小玉葫芦的挂绳看似普通,却是用金线绕蚕丝滚了红油编织而成,手扯不动,刀割不断,唯一的万年结只有母亲能解,对方又是用什么方法将小玉葫芦从唐阿蒙的脖子上摘走的?
相较百里瑭的理智,唐阿蒙显然很抓狂,“那个狐狸眼要死了!居然敢顺我身上的东西!”
从小到大,唐木就送过她一个玉葫芦,她一直小心翼翼戴着,进实验室制毒都不忘给它包上一层保鲜膜,现在居然被人顺走了!唐木临终交给她保管的盒子她给弄丢了,现在唐木送给她的葫芦又被她弄丢了,唐阿蒙这会儿很不冷静,无法冷静,“我要把那个狐狸眼揪出来,让他把葫芦还回来!”
百里瑭瞧她气冲冲的抬腿便要出门,只是伸手,捞住她的后衣襟,轻轻松松将人拎了回来,他晓得这小玉葫芦对母亲而言重要,对她而言也同样重要,但是——
“你准备去哪里揪人?”
他倒是想把三番两次给他下药的人揪出来,但是也得有个方向不是?
唐阿蒙被遗失唐木给她的礼物这件事冲击得脑袋发热根本没法思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百里瑭,百里瑭默了默,问她,“你说你除了一双眼什么都没看清,可闻到什么了?”
唐阿蒙眼眸瞬间亮了,鼻尖嗅嗅,她怎么没想到这个!
脑中回想着对方在自己跟前闪过的场景,回忆着当时的味道,除了灯笼外有飞蛾扑火时粉末烧过的焦味和空气中入夜的凉味,还有就是……药味。
“狐狸眼身上很淡的药味!他受了伤的!”
偌大的房中,烛光幽幽,流离推门进来的时候,那人正背对着他坐在床榻上,上半身衣裳尽褪,露出壮实的背部,而他腰处,却裹着长长的绷带条,像腰布一样裹了整整一圈,流离走过去,将手中的金疮药放下,而后一言不发地替他解下腰处的绷带,一圈一圈,直到露出腰处那被撕裂开来的伤口,血肉模糊。
流离皱了皱眉,终究忍不住开口。
“公子伤势未愈,既已在众堂主跟前露过威慑,又何必勉强自己一再奔波。”
男子背对着他,银狐面具被他放在一边,脸却朝向黑暗之中,叫人看不分明,只有那依旧沙哑好听的男声,缓缓自口中传出,“不过是散步罢了。”
流离睨一眼那人的后脑勺,翻了翻白眼,显然是不信,兀自清洗男人腰处的伤口,然后上药,包扎,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不多时,便将男人身上的伤口包扎妥当。
男人随手披上上衣,见流离将东西收拾妥当,才淡声问道:“她来了吗?”
“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嘴角抿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男人又将银狐面具重新戴上,转过身来,穿戴整齐又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之上,这才吩咐,“让她进来吧。”
流离点头出去,不多时,便见一名青衣女子缓缓步入,步履轻盈而见小心,映在烛光下的,俨然是那夜被唐阿蒙撞晕过去的青楼女子尧玉,尧玉看一眼榻上的威仪男子,心头微跳,上前,语气掩饰不住的激动,“尧玉拜见公子!”
黑眸透过面具扫过女子美艳的脸庞,男子只叹,“尧玉,你也长大了。”
尧玉肩头轻颤,眸底水光闪烁,“公子失踪十年,尧玉一直守在十二堂等着公子回来。”
“苦了你们了。”男子说着,微微一顿,“你如今在容辛手下?”
“是。”
“容辛本是慕容府千金,十二堂内知道她身份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人,我一向看重她,听她说,那日泣血盒原是落在你手中?”男人的话很轻,却叫尧玉经不住跪了下来,“公子恕罪,慕容家与太子合作拉拢百里王爷,当时太子的人突然出现,尧玉恐怕暴露了容辛堂主的身份才叫那人将泣血盒劫去。”
“我并非怪你。”男人慢慢开口,摆手示意她起身,“听闻,百里瑭正命人搜寻你的下落。”
百里瑭派人搜寻她的下落,一来是想从她身上揪出对他下药之人,二来唐阿蒙直言盒子掉落房中,却和那青楼女子一同消失不见,极有可能便是被她掳走。
尧玉闻言点头,犹豫着说,“当日尧玉奉容辛堂主之命为百里王爷……但中途却被一女子搅合,那泣血盒便是那女子带来的,那女子便是如今的百里郡主。”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女子的身份,只问,“你当时可曾打开过盒子?”
“当时尧玉着急向堂主复命,不曾打开过盒子。”尧玉顿了顿,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恕尧玉直言,尧玉曾见过盒上所刻的异文字,看着并不像是内功心法……”就她当时所见,盒上除了满满的异文字,中间还连蒂着大大小小的沟线将那些文字分堆成块。
男人目光扫过,好半晌才道,“那确实不是十二堂的内功心法。”
尧玉心尖微微一动。
“我与太子已有协定,十二堂助太子一臂之力,事成后太子奉还泣血盒,但我真正想要的,是盒子里的东西。”男人如是说着,起身,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尧玉感觉一股来自于男人压迫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的身上,隐隐压抑,却又像剥夺了她周遭所有的空气,然后,那人好听的声音好似在耳边轻语,“尧玉,你能为我拿到那盒子里的东西么?”
尧玉眸光一颤,连忙抬头看他,只见面具下一双又细又长的眸子透着深邃,似冰壶入夜,带着难言的魅惑,尧玉耳根微热,“为公子,尧玉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只是……太子府高手如云,单凭尧玉一人之力恐怕无法成事。”
“我自然不会让你只身闯险。”银狐面具下的男子弯了弯眉眼,忽的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唤她,“你伸出手来。”
尧玉依言伸手,便见他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她掌心处,温温润润的触感,待看清楚,却是一个做工精巧的小玉葫芦,尧玉心头微跳,只觉得这葫芦莫名的眼熟,又听他说,“这东西乃百里郡主随身之信物,你且收好。”
尧玉颔首,将那玉葫芦握在掌心之中,顿了顿,却忍不住问,“百里郡主已经回府,公子为何还……”
“这小玉葫芦,日后自有用处。”
“尧玉明白了。”没再多问,尧玉将小玉葫芦仔细收入自己的荷包之中。
男子而后转身,背手而立,“下去吧,记住今日之事切勿与他人提及……尤其是,容辛。”
尧玉心中一动,眼眸明亮,而后认真颔首。
正是金秋时节,前往南山寺的道路两旁桂花飘香,这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日光隐约,和风徐徐,唐阿蒙陪碧王妃上南山寺还愿,原本碧王妃因为她前几日受惊不愿让她出门劳累,结果唐阿蒙一听她要上南山寺却死活缠着要跟出门。
凭那日那点药味根本查不出是谁偷了她的小玉葫芦,唐阿蒙心生郁闷,只得将心思放到逮住给百里瑭下药之人的身上,据百里瑭说那日就是从南山寺回府途中身体起了异变,唐阿蒙横竖无果便决定亲自陪着走一趟,同时拉着百里瑭一起走一趟。
碧王妃见她精神极好,也就由着她了,路上和唐阿蒙坐在马车上,而百里瑭则是骑马同行,走上半山日头却大了些,碧王妃掀了车帘唤百里瑭,“瑭儿,日头大,你要不进马车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