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在王府前停下,百里瑭将人抱出马车,没有惊动碧王妃,直接将人带回自己的寝阁,百里瑭心想,这人既然是他未来的王妃,于是毫不客气地将人扒光,将她那身被染黑了的奇怪里衣扔掉,又亲自给她换了一身衣裳,顺带查看她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伤口。
这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虽说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那腰处肩头明显的瘀伤是怎么回事?另外还有一些类似被烫红的痕迹,百里瑭忽然想起他赶到夏侯庆云私宅处时那一处黑灰的房子,似乎是发生过爆炸的痕迹。
想到这里,嘴角顿时扬起一抹森冷的笑意,夏侯庆云,这笔账他记下了。
目光再次落在她白嫩如雪的手臂上,上面的血色印记已经没有方才发红发烫的痕迹,似乎是沉淀下来后的平静,和他初见时没有不同。
她既然没有再叫痛,那印记应该是安分下来了。
替她把手掌内侧的伤清洗了一番,抹了药,仔细包扎妥当已经是后半夜了,这期间唐阿蒙一时睡得香甜,除了偶尔低哝两句,连眼皮子都懒得抬。
“在本王身边,你可觉得安心?”百里瑭看着她如是低语,目光轻沉,落在她细致平远的眉间,微阖的眼下,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的烛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小巧,俏致,如小山挺俏秀致的鼻,最后是……颜色清淡若粉的唇。
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却偏偏让他生出为她倾国倾城的心。
“唐阿蒙,以后都留在我身边可好?”他又低声对她细语,床上的人歪了歪脑袋,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声,“哼嗯……”
百里瑭嘴角牵起一抹风华无双的笑,干脆地俯身,倾身吻上她的唇。
淡色若粉的唇,带着柔软温润的触感,美好得好似能将心融化了一般,他的动作很轻,舌尖在她唇上细细舔过,如绿水拂叶般的轻柔细致,宛若对上了这世上的珍宝。
嗯。
他就自动把这声当做是答应了。
唐阿蒙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碧王妃和百里瑭及尧玉正在饭厅午饭,唐阿蒙莫名就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二话不说地落座,看着桌上的饭菜,眼睛直冒绿光,“哎呀我要饿死了。”
碧王妃和尧玉显然有些傻住,百里瑭则是看着她一头散发,表情略带沉默,“手伤了连头发都不懂收拾了吗?”
“肚子饿没心情。”唐阿蒙说着,兀自舀了碗汤就要喝。
碧王妃终于从惊怔中回神,忙问,“阿蒙,你不是……被太子带回去问审了吗?”
“哦,我昨晚逃出来了。”唐阿蒙一边喝汤一边说,顿了顿,又问百里瑭,“话说我昨晚怎么睡在你房间了?”
碧王妃尚未从她逃出太子府的说法中反应过来,唐阿蒙又冷不防地丢出一句重弹,再次把她惊住,猛地望向百里瑭,“阿蒙昨夜宿在你房中?”
百里瑭的反应倒是淡定得很,淡淡扫一眼唐阿蒙,说得一派坦荡,“阿蒙昨夜昏睡过去,抓着本王不放。”
“哦。”唐阿蒙了然,继续低头喝汤,碧王妃看看阿蒙,再看看百里瑭,良久,才终于收回目光。
唐阿蒙的身体还有些酸痛,吃完饭又准备回去接着睡,就听碧王妃说,“你原来睡的那间厢房我让人给你换了一床被子,你这两日定是累了,好好歇着吧。”
唐阿蒙点点头,转身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发憷,刚刚碧王妃要是没叫她,她居然想直接回阿瑭房间睡了……
看着屋外艳阳,唐阿蒙甩甩脑袋,一定是昨晚做的梦太吓人了。
昨晚,她居然梦到阿瑭亲她。
……
碧王妃看着阿蒙离开的身影,眸底透出几分忧心,想了想,便让林妈妈去泡了参茶和她一起送到书房去。
百里瑭正临窗写字,见到碧王妃,连忙搁笔上前,“额娘。”
“阿蒙被带进太子府,额娘知道你暗中操了不少的心,喝杯参茶,提提神吧。”碧王妃淡淡说着,示意林妈妈将参茶奉上,百里瑭轻谢一声,接过参茶,不语。
碧王妃在一旁坐了下来,好半晌,才慢慢说道,“阿蒙这孩子秉性单纯,额娘一直挺喜欢她的,额娘想着,等过些时日将阿蒙认作义女,你看可好?”
哐的一声,百里瑭手中的茶盖轻撞了茶杯,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动,碧王妃看着他,脸色寻淡,“瑭儿……”
“额娘。”不等她继续开口,百里瑭已经低声打断,将手中的参茶放下,看着碧王妃,脸色认真,“我要娶唐阿蒙为妃。”
他的声音很低,但语气中是不容怀疑的端笃,他说这话,不是寻求她的意见,而是一声知会。
过去家中事无大小,百里瑭必定是按照她的意思来办,但是唯独这一件不行。
他知道,碧王妃属意慕容连馨,他也知道,以阿蒙如今的身份,就算为妾也未必能够,他想要娶她,并非因为她手臂上有着卑族的虎符印记,如果当初,对于这个他卑族命定的王妃是可有可无的,那么如今,就是非她不可了。
碧王妃怔怔地看着他,面上透出了然的恍惚,她确实是看出一点瑭儿的心思,说认义女,是试探,也是期盼,因为实在,阿蒙并非百里王妃的适当人选。
瑭儿虽非她亲生,但既为人母,她自然也要为他的将来做考虑。
“瑭儿……她是夷国三殿下的人。”除去那些种种,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个,相处了两个多月的人,一向温顺的人,就因为夷国三殿下的一句话,便对瑭儿出手,这叫她如何不担忧?
百里瑭看着碧王妃脸上的担忧之色,暗暗叹了口气,声音却一如平定,沉稳,“她自小被赫连唐木教养在身边,以那个人为天,对他言听计从,可是那人却并不把她当一个普通女子来教养,她也许任性,也许不可理喻,但确实心思单纯,我想让她留在我身边,想让她像一个普通女子一样生活……”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顿,“或许现在不行,但总有一日,我能改掉她那些顽劣的习惯,让她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
现在还不行,现在她的脑子里还是满满的阿木,他只有先将人留在他身边,在看不到阿木的地方,一点点将她那些植根在脑子里的阿木守则消除抹去,至少,她那些不负责任不着根调的谎话是他催使出来的成果。
百里瑭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碧王妃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过去她对他排斥抵触,若不是因为阿蒙,她也不可能像这样心平气和地倾听他的想法。
看一眼这恍然间已高大威武的孩子,碧王妃无奈起身,低声丢下一句,“这百里府如今是你当家。”
林妈妈莫名跟着人离开,百里瑭看着碧王妃的背影,眸底扬起笑意。
额娘这话,是说他当家,他做主的意思吧。
……
那头,尧玉从园子里转回疏花阁,刚开门,便听身后一个脚步毫无声息却带着凛凛的风势奔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唐阿蒙绕过尧玉便干脆地推门入屋,冲向疏花阁内临窗的软榻,二话不说就整个人扑将上去,像个死尸一样瘫在上头便不动了。
带雪和含霜好歹跟了她两个多月,对于这人的随行已是不惊不怪,只是,这又是怎么了?
沉默间,还是尧玉先开了口,“你不是回房接着睡了?”
榻上的死尸动了动腿,好半天才慢吞吞地抬起脑袋,不知看向哪里,嘟哝着开口,“别提了。”
她刚刚确实是回自己的厢房准备接着睡来着,可是半道上碰到百里瑭院子里的一个丫鬟,手中捧着一件灰一片白一片的里衣,问她说这上头的墨迹洗不去,是不是可以扔掉?
唐阿蒙想也没想地就大手一挥让她拿去烧了,毕竟……那是太子府里的衣服。
当时唐阿蒙就随口问了她一声,昨晚上是你给我换的衣裳吗?
结果那丫鬟说不是,昨晚上王爷可没让任何人进去伺候。
于是唐阿蒙在沉默了半分钟后真相了,昨晚上百里瑭既然没让人进去伺候,那她的衣服怎么会无缘无故给换掉了,答案当然是,百里瑭亲自给她换了!
难怪她昨晚感觉给她脱衣服的人有些奇怪呢,那手掌有些大,还有些粗糙,捏她的腰,还亲……她。
唐阿蒙好像瞬间清醒过来,敢情昨天不是做梦,阿瑭是真的亲了她!
但这点却不是让她变成“死尸”的罪魁祸首,最让她郁闷的是,当她气冲冲地跑到书房准备质问那人的时候,她听到了,百里瑭声正辞圆地说,要娶她。
唐阿蒙这辈子,还没想过自己能嫁给某个人。
因为她觉得,自己是要一直跟着阿木的。
就算拓跋晋曾经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要娶她,她也从来没有当过一回事,可是同样的话,却突然从阿瑭的嘴里说出来,唐阿蒙就有些傻住了。
好像一块石头猛地丢进池子里,噗通一声把她溅得一身是水,躲都躲不及,然后她的心就开始像那被石子溅过的池水,一波又一波地荡着波纹,死活不肯安分,最终导致她很窝囊地跑掉了。
但是,阿瑭的话好像还在耳边一样。
阿瑭说,她可以像普通女子一样生活,唐阿蒙想,普通女子一样的生活,应该就是像她假扮百里乐时候的生活吧?那种的话她还是挺愿意的。
阿瑭还说,她可以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可是,她想要的方式是怎么样的?
这个问题让唐阿蒙再次回忆起先前阿瑭曾经提过但被中途打断的思考题,她想要什么?
她问过阿木,人要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东西,记得阿木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强烈想要做什么,那就是你想要的了。
如果要说,她现在最强烈想要做什么……那就是……远离阿瑭!
明明是自己被看光了,明明又是他偷亲的她,为什么她就是有种没脸面对他的感觉呢?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对拓跋晋一样,干脆的把人摔出去呢?
唐阿蒙忽然觉得,她应该立刻出去,找到那人,狠狠把人给摔出去,至少得用摔出两米远的劲,让他知道,唐阿蒙的嘴不是随便能亲的!
对,就这么办!
他不是说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她现在就想要摔他,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