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阿蒙眼看着人离开,又神色自若地吃了起来,到七分饱的时候,起身便干脆出了房门,门外的两名护卫方才听到太子的吩咐,自然没有拦着她。只是没想到,唐阿蒙真的会拿那样的话当真。
唐阿蒙踏出房门,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这里应该是个独立的院落,高墙小池,不像是用来关押人的地方,倒像是宾客用的厢房院,一个院落置了四五间厢房,还好,不算太多。
心里打定主意,唐阿蒙挑了旁边一间厢房走了进去,在床上睡了约莫一个时辰,然后起身。
两名护卫在她起身的时候就听到动静,乍见房门打开,顿时一脸警惕,唐阿蒙却披散着头发,打着哈欠,下结论似的,“不行,这床太硬我睡不惯。”
“……”两名护卫沉默了半晌,跟着她转移到旁边另一间厢房,又特意让下人给她添了一床被子垫着。
“晚安两位。”唐阿蒙一脸满意地冲两人挥挥爪子,再次关上门。
一个时辰后,房门再次打开……
太子听说她一晚上接连换了四个房间,脸上微默,略带了无语,看一眼面前的护卫,慢条斯理地问,“她可还说了什么?”
“那姑娘说……”护卫略犹豫了一下,原话说道,“她身子比较娇贵,这边厢房没一个睡得习惯,劳烦太子多准备几间。”说完,见太子默声不语,又问,“主子,是否还让她换?”
拓跋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太子说话算话,她既然有那个精神折腾,那便给她备上。”顿了顿,又吩咐道,“离主院远些的厢房都给她备上。”
“是。”
那名护卫领命离开,唐阿蒙又开始了隔一个时辰换一个房间的旅途,换到再次天黑的时候,正好换满了十个。
此时夜满西山,明月被乌云掩盖,比起平时夜里更黑,负责看护的两名护卫已经露出倦态,偏偏这姑娘,明明身上受着伤,自醒来后十个时辰都在换房,竟还乐此不疲地不肯罢休。
吱呀一声,房门再次打开来,两名护卫暗暗相视无言,第十一间……
“去拐角那个房间吧,我看到月光照进去了,应该会比较好睡。”唐阿蒙依旧兴致勃勃,娃娃脸竟看不出一脸疲态,两名护卫认命地跟在她后面,唐阿蒙在前面走着,暗中跨大步伐,在拐角的瞬间,身形迅速往前闪过拐角,两名护卫心头一凛,连忙转过拐角,但是,哪里还能看得见那人的踪影?
竟然不见了……两人面面相觑,连忙向周阳报告,一开始,唐阿蒙因有伤在身,护卫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尤其太子府内暗卫众多,想从太子府离开根本不可能,却没想到,她一连十一个时辰没有好眠,竟然还有精力逃跑。
还是说,她一开始就计划趁他们麻木松懈的时候逃之夭夭?
唐阿蒙趴在屋顶上方,看着下面的护卫开始行动起来,身为杀手,必须懂得耐心潜伏等待时机,阿木说过的话,唐阿蒙当然记在心里。刚刚出房门前她就提前从隐藏镯里取出夜视隐形眼镜戴上,这会儿自然对夜色熟视无睹,看一眼左右,在心底判断了一下自己今天一整日换的院落方向,然后果断地往相反方向潜去。
太子府比她想象中要大许多,虽然知道离开的大概方向,但是她一开始就不是计划离开。
既然进了太子府,她总得把阿木托付给她的东西拿回来才行,虽然身上还有些伤,但是这不影响她的计划。
脱掉累赘的外裳,将衣服丢在逃离太子府的方向,只留下一身被她用墨水染黑的里衣,从高耸的树端判断出主院的位置,眼看着护卫手中的火把纷纷朝着太子府外而去,唐阿蒙捏了几颗石子,打落主院附近的灯火,趁着夜色顺利潜入。
主院周围很是静谧,唐阿蒙听不出暗中伏藏了多少暗卫,从隐藏镯中摸出两个瓦斯球,干脆地往主院两边一丢,过了几分钟,成功见到廊顶上方掉下两名昏迷的暗卫。
欢快地眨眨大眼,虽然瓦斯球在古代用着不方便,但是这东西比迷香好用得多,将小球回收,唐阿蒙顺利摸进一间书房,屋内的各处摆设在青光夜视瞳中一览无遗,照着直觉在架上摸索着,忽然,身后的窗檐有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靠近。
唐阿蒙瞬间转身,手中银针闪烁,窗外一人举着烛台走近,透过微弱的烛火,两人隔窗对上目光,手中的银针微微一顿。
云七显然同时一怔,张了张口,刚要说话,便见拓跋肆从院外回来,云七连忙转身回了长廊,烛台顺势翻倒在地,“啊!”
拓跋肆正往书房方向而去的脚步因着这声瞬间转了方向,走到廊下,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捡着打翻的烛台。
“云七。”他张口,声音低沉细哑,云七抬起头,对上拓跋肆的目光,脸上略显慌乱,“对不起……”
拓跋肆看一眼地上的蜡烛,招手吩咐下人过来收拾,又问,“你怎么出来了?”
“我……民女……听到外面有声音,睡不着,所以出来看看……”云七是早上醒过来的,看到太子一目平和地看着自己时,心底不无慌乱,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未醒。
“我说过,在我面前,你尽可随意。”他说的是我,而非本太子,便是希望,在她面前,两人没有那层身份枷锁的束缚,他上前,细声说,“你身子还没好,我送你回房。”
云七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点点头,转身时,眼角悄悄瞥过书房的方向,稍稍安心,拓跋肆将人送回房间,转过回廊,又朝院外侯着的周阳使了个眼色。
唐阿蒙耳边听见云七和拓跋肆两人的脚步声越离越远,这才继续摸索内侧机关,终于,咔哒一声,墙上出现了一面机关墙,唐阿蒙一眼看到墙上的一个红木盒子,眼眸一亮,连忙从墙内取下盒子。
刚刚将盒子抱入怀中,书房房门便被猛地推开,周阳拔剑而来,剑气森森,直逼胸前,唐阿蒙连忙转身闪躲,银针在黑暗中银光一闪,却被堪堪躲开,周阳招厉劲足,感应敏捷,唐阿蒙几道银针都被他拿剑挡开,针剑相碰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脆,唐阿蒙见银针无用干脆洒出毒粉,借着夜视的优势,抱着盒子便要从窗口逃离,没想周阳穿过毒粉便朝她袭来,一掌袭过,一手却抓住她怀中的盒子。
唐阿蒙连忙反手抓住盒身,先前为了方便她早就将手上的绷带拆除,这会儿手心处被爆炸在地上的碎屑割破的掌心又因为用力过度渗出血来,血染上泣血盒,烧痛的感觉自掌心迅速从手臂蔓延,血液似乎往上流去,最后在手臂上方的印记处沸腾,一股仿佛灼烧的痛感从手臂的印记处传来,下一秒,盒子剧烈晃动起来,手臂处的印记似被一股力量拉引,猛地撞上晃动不停的盒身。
磁铁的特性,是异性相吸,同性相斥,唐阿蒙感觉这个盒子就像一个要命的磁铁,猛地将她吸了过去,又在贴上的瞬间,将她瞬间反弹开去。
唐阿蒙被探出窗外的时候,脑子还有些发懵,眼看着盒子砰的一声落回书房之内,周阳吸了毒粉,却依旧死守着盒子不放,耳边听见主院外一阵吵杂声传来,唐阿蒙一咬牙,抓着自己灼痛的手臂闪身躲入夜色之中。
就在唐阿蒙离开后不久,院外护卫赶到,拓跋肆从回廊那头走入房中,周阳此时已经意识不清,一只手强撑着长剑单膝跪地,身后俨然是被掉落的泣血盒,他慢慢抬头,看到拓跋肆,“主子……”
下一秒,意识昏迷,怦然倒地。
拓跋肆拧眉,吩咐侍卫将人送回房间请大夫,再看地上的泣血盒,恍惚觉得这盒子在黑暗中透着诡异的暗红,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而太子府的另一边,黑暗中有莫名的火焰腾起,一路蔓延出了太子府外。
唐阿蒙一路跑一路放瓦斯,后头举着火把追上来的侍卫接连遭殃,好不容易逃出太子府,拔腿便往百里府而去。
百里瑭自昨日起便在太子府外放了暗哨,听说夜里起了动静便连忙赶来,还没到太子府,便见半路窜出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还未等他看清来人,那人影已经认出了他,叫着“阿瑭”便猛地窜上马车将他一把抱住。
百里瑭听见熟悉的声音,被抱住的时候显然一愣,擒风已经调转车头往百里府回去,唐阿蒙钻进车厢便开始脱衣服,马车内挂着灯笼,烛光微弱,却足以叫百里瑭看清她的动作,脸上讷住,有些犯傻地问,“你做什么?”
唐阿蒙却是不管不顾,伸手便扯下自己身上的半边衣裳,瞬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精致雪嫩,香肩圆润,百里瑭声音莫名哑住,眸底琥珀色微沉,直到看到唐阿蒙露出手臂上的血色印记,才恍然觉得不对劲。
“好痛好痛,我手臂好像被烫伤了。”唐阿蒙一边说着一边扒拉着自己的手臂上方,百里瑭见状连忙伸手拉住她的手,借着光,总算看清她手臂处所谓的烫伤。
手臂上方的血色印记比起上次的惊鸿一瞥似乎越发的鲜红,好似鲜血在印记上方蔓延般的红,血色撩人,触目难忘。
百里瑭眸光一凛,连忙替她把衣服重新拉好,又拿过一旁的披风替她披上,声音低沉而稳重,“无碍的。”
“很痛。”唐阿蒙有些委屈地说,又抬头看着面前的百里瑭,胸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潮汐,似乎越发委屈了,明明才两天不见,张口,带着可怜兮兮的委屈又叫了一声,“阿瑭……”
百里瑭心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人揽入自己的怀中,“没事了。”
肩头传来令人安心的温暖,连带着胸口也一阵安心,手臂处那灼烧的感觉似乎消退了一点,唐阿蒙干脆歪过脑袋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才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十二个时辰没好好睡了呢。
百里瑭原本看到她手心处的伤,正要拉过她的手细看,忽然肩头一沉,怀里的人整个重量靠了过来,低头,才发现她竟是睡着了。
眉峰低拧,隐约带着几分心疼,这两日与太子周旋,想必很累吧,今后,他绝不会再让她离开他的保护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