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听见明玉房这声笑叹,唐阿蒙忍不住问,“什么原来如此?”
“因为百里代表渊国提出和亲一事,皇后恐怕也想起王爷皇子中还有不少已到成家的年纪却尚未取妃的,若是木王这个后来的三皇子先娶了渊国的公主成了家,那对其他皇子似乎有些不公平,便趁着梅花宴时请了各家适婚的小姐,也算是变相给王爷皇子们挑选合适的女子了。”
唐阿蒙闻言也了然地点头,又指着园子里的那些公子贵胄,“那这些年轻有为的官侯难不成是给如绒挑的?”
唐阿蒙这话一出,便见明玉房脸色明显一怔,自那日在木王府说了那些话后,两人还没机会再好好说话,也不知如绒心里到底是何想法。
桃花眸轻轻扫过园中众位官侯公子,心里却想,如绒恐怕是瞧不上这些人的。
正想着,便听身后一声嘤呼,明玉房顺势转头,便见一人正在自己身后不远,头上乌发似乎在绕过枝桠的时候不慎被勾住,这会儿正一脸慌乱地让旁边侍女替她解下被勾住的头发。
那女子身穿一件粉色的穿花云锦袄,衣上绣了青蝶飞舞,衬着一张芙蓉粉面,煞是俏气,只是这会儿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脸上越发的窘迫,而那旁边的侍女,显然也是一副慌乱模样。
人就在自己身后,岂有不帮之理,明玉房两步上前,高大的身躯轻易绕过枝桠,三两下便将女子被枝桠缠住的乌发解下,总算解了女子的窘境,再看明玉房时,脸上明显透了红通,也不知是因为羞窘还是因为其他。
“多谢公子。”
“小事一桩,无需言谢。”明玉房微扬眼角,桃花眸自然勾起妖冶的笑意,衬着那张俊美的脸蛋,瞬间叫那姑娘迷得神智全无。
唐阿蒙见状忍不住啧叹,“拈花惹草,真是一妖孽!”
唐阿蒙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一道熟悉不过的冷哼,“谁说不是呢?”
猛地转头,唐阿蒙见着身后的如绒,一副吞了鸡蛋的表情,“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巧,刚好经过便见了这么一桩英雄救美的好戏。”如绒嘴角含笑,但那话里行间,又像是藏了其他东西。
听见如绒的声音,明玉房也转过身来,如绒只是淡淡扫他一眼,然后兀自转开,倒是方才的那名女子听着她这声,忍不住的脸蛋霞红,施施然地倩步上前,“云澜给公主请安,方才的事,叫公主和两位笑话了。”
名唤云澜的女子说着,一双美眸又轻轻转向明玉房,眼眸流波,声细如玉,“还没请问公子姓名。”
这一个眼眸一个含羞带怯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这姑娘对明玉房有意。
明玉房最善与人交道,自然也看出来了,脸上笑意不减,扬眉一派倜傥风流,“在下明玉房。”
明玉房话音刚落,唐阿蒙感觉空气中的气压明显变了一道。
转眸时,便听如绒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本宫还有事,就不多陪了。”
说着已是转身,缎地绣花裙摆处的蝴蝶因着她的步伐欢快舞动,但显然,如绒的心情不比蝴蝶,甚至乎,挺糟糕。
“如绒走掉了。”唐阿蒙这样提醒说,前面的明玉房身形不转,罔若未闻,嘴角笑意依旧,对云澜道,“那么,在下也要先行离开了。”
云澜眸底闪过一抹失望,脸上却依旧一派温婉浅笑,“明公子请。”说着一个欠身,自行带着侍女往女眷宾客中去。
“不愧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明玉房忍不住低叹,跟唐阿蒙混久了,差点忘了普通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了。
“我觉得她没礼貌。”唐阿蒙一脸严肃地说,“她居然叫你明公子,你明明就姓房!”
“……”明玉房不可置信地睨眼看她,当初第一次见面就直呼他“明玉房”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没礼貌?
不理会唐阿蒙的不着调,明玉房转身又要离开,唐阿蒙却又从后头窜了过来,指着他相反的方向说,“如绒刚刚走的是那边。”
明玉房微怔,刚说她不着调,这会儿倒是瞬间抓住调子了。
可是……
“这是在宫里头,我与公主应该是并无深交的,怎么能交往过密?”明玉房如是说。
“骗人。”唐阿蒙大眼明明,一脸看透你似的说,“你分明是因为上次流离说的话。”
明玉房登时沉默,忽然觉得有时不着调也不是什么坏事,扭头时,俊美的脸上透着无可奈何,“既然知道,何必还要说出来呢。”
唐阿蒙仔细看着他的表情,说得煞有介事却又半假半真,“因为我想看你苦恼的样子。”
“……”
唐阿蒙嘿嘿一笑,转眸却猛地对上一双阴鸷而带有打量的眼,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赫连靖已经轻巧转身走开了。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玩驯蛇这样的变态游戏了。”唐阿蒙看着赫连靖的背影说,“他自己就是一条蛇。”
而且是带着剧毒的那种,总是吐着蛇信虎视眈眈地审视着周围,眼神阴鸷,好像随时可能扑过来给你一口。
唐阿蒙不理解的是--
“他兴趣这边变态脾气又那么差,为什么如绒还能跟他处得来?”
明玉房之前几次接触这个靖王,对此显然也是有所感悟的,“如绒和赫连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所有人对此的想法是因为两人小时候关系亲厚的缘故。”
“就算小时候玩得好大了也未必就关系好啊。”唐阿蒙嘟哝似的纳闷,显然对于这个解释不敢苟同,明玉房没有说的是,人与人之间是否相处得来,决定性的关键还在于两人对于事物的共同看法。
如绒并非众人眼见的那般温婉大方,即便在唐阿蒙面前,也适当地隐藏了内心深处的一些冷漠阴暗。
就像初识时,她能在大街上冷眼看着少年从自己面前游街而过却无动于衷,这便是她所藏在心底深处最灰暗的地方,这些东西,恐怕就是她常年矛盾的情绪中衍生出来的。
既善良,又冷漠。
既恨着,又爱着。
可这些复杂而又矛盾的情绪,除了他,想必再无人知晓。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她产生了那种错误的想法……
明玉房兀自出神,却不见后方不远处,一双眼睛沉沉盯着他,眸中暗藏细味的打量,目光一转,轻易又在女眷中抓住那粉色穿花云锦的身影。
傅云澜。
眼眸轻轻眯起好看的弧度,一个打算便在心底生成。
唐阿蒙此时还在满场女眷中寻找如绒的身影,可是一场宫宴就是一次选美比赛,各家小姐的衣妆哪个不是极尽精致华俏的,显然在这满园花影中找一个如绒不大现实。
反正,到时候她就又出现了吧。
唐阿蒙如是想。
果然,开宴时候,如绒便跟皇后一并上座,皇后虽然不满于夷皇过于宠爱这个女儿,但是人前人后,依旧是同样宠溺的态度。
“公主平日里不是久居宫里便是出外学医,也没什么机会见这些王侯大臣的公子,你父皇虽然不舍得你出嫁,但其实早早便嘱咐本宫上心,但本宫觉得,无论如何,还要让公主挑个自己喜欢的才行。”
皇后轻声和公主说着话,一边看着她的反应,如绒美眸淡扫,脸上只是笑,“瑢儿还以为母后今日是为几位皇兄操办的呢,瑢儿的事不急,母后可得先帮我挑几个好嫂嫂才是。”
闻言,皇后雍容的嘴角牵起一抹嗔怪的颜色,“怎么说不急呢?再耽搁下去可成老姑娘了。”
如绒闻言只是笑,皇后见状便也不再多说,又看着满堂的官家小姐仔细物色着人选。
如绒得了清净,眼角瞥过那边正默默大啃糕点的唐阿蒙,再过去不远处,明玉房正端着那一贯的模样跟旁边几位公子有说有笑。
从开席到现在,连看她一眼也不曾。
坐在满园燕语莺长之中,如绒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懒懒地歪了歪身子,随便讨了个理由便跟皇后道退。
皇后关怀两句也就让她去了。
明玉房是知道如绒离开的,即便视线不曾转到上座处,他也能感觉得到那淡淡从定的存在。
唐阿蒙正忙着吃东西,眼角瞥见如绒离开,顿时擦擦手跟着偷偷离席。
明玉房无奈地看着唐阿蒙离开,心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寻个借口暂时离开,还没等他付诸行动,旁边一位公子忽然端着酒杯便要敬酒,手上一晃,酒洒了一些。
明玉房看着自己衣裳上沾到的几滴酒,心想这下子不用借口了。
赫连靖就在这席不远处,见状顿时吩咐宫人,“带明公子到西和院收拾一下。”
赫连靖本来想说带他换身衣裳,但看他穿衣的风格,恐怕宫里一时找不到和他心意的衣服也就作罢了。
明玉房也不介意,由着宫人领路离开。
明玉房衣着显眼,他突然离席自然叫人注意,傅云澜眼看着明玉房离开,有些失落地端了酒杯,不多时,便感觉醉意涌起。
“玲儿。”傅云澜轻声唤身后的丫鬟,“我似乎有些醉,你扶我到外头休息一下。”
身后的婢女刚要上前,旁边便有宫人恭敬道,“郡主若是醉了,不如奴婢带郡主到厢房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