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阿蒙轻轻重复着葬雨说的“回家”,杏眸微微放着光亮,心尖有一股莫名的骚动。
回家……
回家……
曾经停留的住所不能称之为家,对所有卑族人来说现在住的地方都不能够称之为家,卑族的家,需要阿瑭来建,而她是阿瑭未来的君后,所以,她必须跟阿瑭一起……建立一个家。
唐阿蒙眼眸骤然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了不起东西。
她要和阿瑭建立一个家?
家啊……
阿木,如果我也有了一个家,这会不会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葬雨看着唐阿蒙脸上由最初的迷茫后慢慢的生出了期待的光,到最后,当那抹光芒坚定下来,属于男子温柔的眸目沉淀了淡淡的光。
随后,葬雨交给她几颗刚刚炼好的丹药,“这是我取了红珀石的粉末和其他克虫性的药材做成的丹药,虽说你现下蛇虫等物轻易不敢再接近你,但是始终不知道天心泉的泉水是不是真正克住了你体内的嗜血虫,你随身带着这个药丸,如果还是发作了,这起码能克制一会儿。”
唐阿蒙想起自己泡温泉的这段日子几乎都是葬雨在帮她制造丹药,心中不无感激,但是她却实在不知道能帮他做什么。
想了想,目光忽然落在自己手上捏着的那封信上,顿时眼眸一亮。
“我想到了!”唐阿蒙忽然忙的将手上的信拍在葬雨的手背上,葬雨手上一抽,忍着痛笑问,“阿蒙姑娘这是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又能报答你又能帮阿瑭的东西了。”唐阿蒙笑眯眯地指着葬雨手上的信纸说,“你跟我说说这个吕什么的特征,我帮你一起找。”
就算她找不到,她还能让二丈铁铺的小六帮忙一起找。
葬雨点点头,倒也没有推脱,便大概地描述了一下吕云川的特征——
“他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打扮的像个书生,偏瘦。”
唐阿蒙点点头,继续。
“他身子体弱,脸上有些病白的样子,说起话来总咳嗽。”
唐阿蒙愣了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
“是了,他还喜欢做手工木雕,但那手艺……只能说是勉强。”
唐阿蒙默了默,表情似乎有些微妙。
二十四五的年纪,落魄的书生,病弱,老咳嗽,还喜欢做木雕……手艺很糟糕!
“我好像……见过你说的这个人。”
“啊?”葬雨告诉她的时候不过是因为她的一片热心,并不指望她能够帮他找到人,没想到……她还见过他?
“你确定么?”
“确定。”唐阿蒙点点头,“说起话来有些故作高深,但是实际上脸皮有些厚,但是又厚得让人摸不透他的厚度……”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葬雨听着后面那句稍显凌乱,但是听她这么描述,倒确实跟他印象中的吕云川有些相似,尤其那个人还喜欢占卜之术。
唐阿蒙直接将葬雨带到那晚看到那书生的地方,可是原来摆摊的地方已经被其他商贩占领,放眼看去,也看不到几个书生模样的小贩。
“那天晚上我和阿木就在这里看到他的,我还带他回木王府住过一晚,但是后来他自己走了。”
“如此说来,他人就在皇城之中。”
唐阿蒙又四下看看,她记得那天晚上他把自己所有的雕刻都扔在地上,过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都没了。
正想着,便见一个小孩抱着一个做工极丑的木刻娃娃走过,唐阿蒙眼眸一亮,随手抽了一块糖葫芦拦住小孩的去路。
葬雨看着唐阿蒙忽然摘了人家一串糖葫芦拦住一个孩子一副打劫模样。
“小孩。”唐阿蒙一脸严肃地将糖葫芦递过去,“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糖葫芦就是你的。”
那小孩先是莫名,再看唐阿蒙那一脸严肃,于是同样严肃地点点头。
葬雨看着一个故作严肃的大孩子和一个模仿严肃的小孩子,顿时苦笑。
小孩说那木雕是在一处废弃屋里捡到的,领着唐阿蒙和葬雨去了那处废弃屋后,小孩就举着糖葫芦兴高采烈地跑掉了。
唐阿蒙跟葬雨在那废弃屋周围转了转,却也没看到类似的木雕,更别说是什么活人了。
“哎哟这不是阿蒙姑娘吗?未来的木王妃怎么也跑到咱们这种小民小巷子里来了?”张小六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就和唐阿蒙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样,依旧叼着一根枯草,痞里痞气的模样,只是因为天冷而身上穿得厚了一些。
唐阿蒙不理会他的调笑,一副看到你就好了的样子,直呼,“张小六!帮我找个人!”
张小六撇撇嘴,“又找人,这次可是要收费的。”
唐阿蒙闻言睨她一眼,“别说的你上次好像没收费一样。”
张小六眯了眯眼,将自己嘴里的稻草拿了下来,“说罢,找什么人?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男的,高的,瘦的。”唐阿蒙想了想,补充说,“等我回去画张画像给你。”
张小六听到画像,一时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顿时讪笑,“不用不用,我张小六找人不用画像,您就直接给我说说那人具体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做什么的就好。”
张小六说得委婉,唐阿蒙却还是听出来了,“你该不会是嫌弃我画的画?”
“那怎么可能呢?”张小六义正言辞地解释道,“这不是不想劳驾未来的木王妃嘛,您就说吧,就是不看画像,以我张小六的本事也能把人给你找出来。”
唐阿蒙总算勉强点头,将刚刚葬雨说的书生特征直接又讲了一遍,张小六听到后面,眉峰轻佻着,似乎别有深意。
“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谁了?”葬雨看着张小六那模样便觉得有戏,张小六看着他,却是痞痞地笑了一下,“放心吧这位爷,就算不知道他是谁,只要他人在皇城,我张小六也能把人找出来。”
言下,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葬雨听着这话,深深看他一眼,却也没有多做纠缠,待唐阿蒙和葬雨离开后,张小六这才慢慢踱着步子回了他的二丈铁铺,铁铺的内间是用布帘隔开的小板间,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手上专心地刻着一个木雕,时不时地冒出几声不痛不痒的咳嗽。
张小六看着他一脸认真地刻着一个长得极不认真的丑娃娃,当下一脸鄙视,“真希望你早日病入膏肓,那样你就舍不得将自己所剩不多的日子花在刻这种丑到没人要的东西上。”
听到这话,正在专心雕刻的男子抬起头来,掩唇又咳了两声,“咳咳,首先,在下虽然病体缠身,但绝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再者,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人眼里就是不同的模样,在下也不会因为你说它丑得没人要而断定它是丑是美,最后,咳……如果我刻了十个木雕,终究有一个木雕派上了用场,那么我所花费的精神就不算浪费了。”
“小爷懒得听你这么多歪理。”张小六直接走到书生跟前坐了下来,二郎腿直接翘起,眯了眯眼,只问,“你让我今天早上去东巷口的废弃屋那边瞎转,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要托我问你的下落。”
“在下并非神仙咳咳……只是直觉,家父这时候也该寻人来找我了。”
“……托我问你下落的,是木王府未来的木王妃。”
“木王府……”吕云川微微眯了眯眼,一脸的深不可测,半晌,眼眸中泛起点点精光,随后认真感叹,“那里的厨子做的饭菜可真香啊。”
张小六闻言跟着感叹,“是啊。”
明玉房从驿馆过木王府的时候,唐木和流离正要出门,乍见明玉房,不免有些意外,“房公子?”
明玉房错开流离那微沉的眸子径自道,“在下过来看看阿蒙姑娘。”
准确来说,是百里瑭让他过来看看,今天是发作的日子,虽然唐阿蒙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体内的蛊毒已经受了控制,但百里瑭还是不免担忧,所以进宫前又特意让明玉房走这一趟。
“阿蒙一早便跟府里的葬雨出门了,这会儿还未回来。”
“她出门?”明玉房拧眉,想到她上回发作时候的模样,一时心有戚戚然,“可说去哪了?”
唐木摇摇头,只道,“葬雨跟在她身边,想来不会有事。”
唐木都这么说了,明玉房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干脆跟着两人一道进宫,刚进宫门口,下车的时候远远便见如绒宫里的临月捧着一身氅披走了过来。
先是看一眼流离,随即朝着唐木施施一礼,“请木王爷安,公主说早上天冷,让奴婢早些把这氅披归还流离公子。”
明玉房面上微怔,看看那氅披,又看看流离,见流离上前接过氅披,心中却有一股道不明的滋味。
唐木面色不动,只看一眼流离,又问,“公主可还说了什么?”
临月挽唇,轻声道,“公主托奴婢带话,说多谢木王爷。”
唐木身后,流离抓着那身氅披的手微微一紧,心中不无空落,但是转念想想又是明了,且不说两人身份悬殊,那日他又是当着宫中护卫为她披上氅披,未免无谓的传言,把这氅披当做木王特意让下属送上解寒的倒不至于招人话柄。
明玉房不知流离是何想法,这氅披之事他也没有资格多加过问,便只是静立一旁不做反应,待三人前往御亭暖阁,拓跋肆和百里瑭已经早一步到了。
两人连同夷皇与齐王靖王正在暖阁内商讨着什么,大抵还是关于和亲一事。
拓跋肆的意思是,早日定下和亲之事,便与百里瑭早日回国,毕竟,百里瑭离国已经两月,渊皇自然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