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绒说得恳切,太后见她孝心自然不好再坚持,便让身边的嬷嬷跟着她一起过去。
如绒跟太后告了身便匆匆领着人赶往天泉殿。
一颗心却止不住的乱颤,倘若天泉殿真的有什么污邪之物,那么连日来日日在天心泉泡浴的阿蒙定然脱不了干系,而她每日相陪,想必也脱不了干系,现在过去,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至少她还能根据现场的情况随机应变,也不至于落了被动。
如绒打定注意,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了起来。
当如绒领着临月和太后身边的得力嬷嬷赶到天泉殿时,天泉殿可谓前所未有的热闹,因着特殊缘由,夷皇特准一干人随他进入天泉殿,这些人之中自然包括钦天监及百里瑭等人。
如绒进入天心泉的时候,明玉房几乎是第一眼就发现了她,俊美的脸上微凝,眼下这么敏感的时刻,她怎么还上赶着往这风暴中心闯,要是一个不小心被牵进其中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如绒看着明玉房难得沉肃的表情,那素来轻佻的桃花眸此时却是满目深凝,伴着点点关忧,心中微微一动,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顿。
不过半秒,又径自转过目光,朝着天心泉的方向走去。
“瑢儿给父皇请安。”如绒走到夷皇跟前施施一礼,夷皇见着她显然有些意外,沉骇的脸上略显复杂的转了一转,声音略沉,“你怎么过来了?”
“方才在皇祖母宫中,忽然听闻父皇带人到天心泉查污邪之术,皇祖母心中忧念,便让儿臣过来瞧瞧。”如绒稳着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看来若无其事,夷皇看一眼如绒身后的老嬷嬷,点点头,“且看着吧,胆敢在朕的眼底下行污邪之术,朕定然不会轻饶。”
如绒默不作声地立于夷皇身侧,百里瑭看着她淡定自如的表现,心中暗暗赞叹,要是换做唐阿蒙……
凤眸微沉,若是换做唐阿蒙,她会怎样?
似乎过去,但凡有事,她总能凭着自己那最能糊弄的脸加上那说谎话不眨眼的本事糊弄平安过关。
但是百里瑭想不出,如果这杀地咒真的是为阿蒙准备的,她会有什么办法让自己脱身?
锦袖下的拳头微微攥紧,无论是谁,倘若唐阿蒙在这夷国皇宫受到半点伤害,他绝对不会轻饶!
就在众人心中各有所思之际,那边掌事公公传来一声低呼,“皇上,有了!”
天心泉西面的石头底下,埋着一块跟东湖边一模一样的红绸,而红绸包裹着的,是一个女子的耳环。
明玉房下意识地望向如绒,见她耳垂珠玉依旧,心下微定,却听慕容连馨蓦地一声低呼,“这耳环不是阿蒙妹妹的吗?”
这么一声,当即落实了唐阿蒙的罪名。
百里瑭的心瞬间一沉,看着慕容连馨,心下几乎已经肯定,她定然和这次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唐木目光沉沉地盯着慕容连馨,脸色难得的沉冷,慕容连馨一直以来都是十二堂的人,就算她真的要对付唐阿蒙,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对她陷害至此,她既然从没提及,那就表示,她要对付的不止唐阿蒙一人。
俊沉的嘴角蓦地勾起一抹微魅的冷笑,低微的弧度几乎叫人难以察觉,偏偏流离看到了,心头一寒,直觉眼前的唐木前所未有的危险。
唐木此时目光深邃阴冷,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慕容连馨来夷国不过三日,绝不可能在短短三日内针对夷皇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所以,她的身后一定有人。
那个人,要对付的,是他。
漆眸自慕容连馨转开,然后沉沉落在一直伫立一旁一副忧心状的赫连擎身上。
从一开始,赫连擎就是他最大的对手,比起赫连靖,他更擅长伪装自己,心思沉定,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便要置人于死地。
“混账!”夷皇一声怒骂,目光阴厉直直瞪向唐木,冷声吩咐,“传令下去,活捉唐阿蒙!”
唐木迎着夷皇阴厉的目光,依旧一派端然笃定。
夷皇却依旧死死盯着他不放,脸上越发的沉骇吓人,“木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父皇所言,儿臣不懂。”唐木淡淡应声,脸上毫无破绽,百里瑭凤眸咒沉,冷冷盯住那边的唐木,以他的立场,他若将所有事情都推到阿蒙身上也未必不可能。
若是那样的话……
“即便那耳环是阿蒙所有,也不代表此次地咒就是阿蒙所为。”唐木敛声开口,却是为阿蒙开脱,百里瑭面上微定,看着唐木,凤眸略带了深沉。
夷皇听着唐木的话,脸上的肌肉蓦地抖动,一伸手,却是直接将那用红绸包着的耳环狠狠砸向唐木,“混账东西!不是她做的,那便是你跟她做的!”
唐木面色沉定,兀自沉声,“一个耳环并不能代表什么,阿蒙对人从不设防,若要从她身上拿走一个耳环轻而易举。”
唐阿蒙向来警惕,要从她身上顺走一样东西绝不容易,最有可能的,便是趁她不在,从府中所取。
“至于今日之事,儿臣见所未见,定是有人存心诬陷。”
许是唐木的反应过于淡定,倒叫夷皇原本盛怒的心稍稍冷静下来,今日这事来得太过突然,若是木儿,若是真的要对自己行巫蛊之术,会选用这么张扬而容易暴露自己的方法?
夷皇试图让自己的脑中冷静下来,赫连擎看过夷皇那稍定的神色,褐色的眸子幽幽一转,慕容连馨微微抿唇,下一秒,夷皇眼前蓦地一晃,几乎无法站定。
“皇上,你怎么了?”身边的掌事公公见状连忙将人扶住,一脸急切道,“莫不是今日之事过于操累犯了毛病?公主,您快来瞧瞧啊。”
如绒见状也连忙上前,拉过夷皇的手微微一探,下一秒,整个人却如坠冰窖。
唐木看着如绒骤然苍白的脸,再看过慕容连馨,心中蓦地有种极坏的预感闪现。
“公主,皇上这是怎么了?”太后身边的嬷嬷也是自小看着夷皇的,这会儿见他突然头痛难耐不免关切,如绒唇上抖了一抖,望着夷皇,似乎在斟酌用词。
掌事的公公见如绒不说话,以为是出了大毛病,连忙招呼着叫人传太医。
因为今天的事闹得有些大,掌事公公从看夷皇动怒便担心他怒大犯病,早就让太医院的院正在天泉殿外候着,这一声传唤,几名太医便干脆走了进来。
如绒退开一边,脸色沉默,一双眸子却紧紧看着夷皇不放,那模样,却叫人捉摸不透。
直到几名太医一一把脉,众人看着其中一人脸色惨白地退了两步,随后一脸惶恐地跪倒在地。
这人就是当日确诊阿蒙身中蛊毒的那一位。
夷皇刚才的不适只是一瞬,这会儿已经安好,但看如绒和太医把过脉后都一副骇人惨白的模样,心中不免疑虑,脸色沉下,夷皇冷声问跪倒在地的太医,“朕的身子可有其他问题?”
“皇上,这……这……”太医有些惶恐地抬头,满面沉痛地开口,“皇上这是……中了蛊毒……”
啪的一声,夷皇拇指上的玉扳指竟被硬生生地捏碎。
如绒看着夷皇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骇人,而众人,早在听到太医的诊断后都同时变了脸色。
堂堂夷皇,竟然会在自己的宫内身中蛊毒,这简直是匪夷所思,更别说……夷国皇宫之内的天心泉传言有辟除虫毒的功效。
莫说一般小虫,就算蛊毒,在皇宫范围内也是无法苏醒的。
想到这里,如绒已经明了了。
原来所谓的杀地咒只是一个幌子。
对方最大的目的,是让夷皇出宫,只要出了宫,就能在他身上顺利下蛊。
如果说巫蛊之术是父皇万不能容忍的,那么身中蛊毒这件事,便会叫父皇失去所有的理智,如绒手上的拳头攥得几乎发抖,一双眼狠狠瞪向那旁的慕容连馨。
倘若父皇失去理智,她再指证慕容连馨父皇也未必会听。
到时候,又如何解释她清楚慕容连馨是草鬼婆的身份。
不能指认,一旦指认,牵扯进来的就远不止一个唐木,甚至百里瑭,甚至……明玉房。
“父皇为什么会身中蛊毒?”赫连靖蓦地一声怒吼,揪住太医的衣领,“你是不是把错脉了?父皇一直在宫中,怎么可能……”
“靖王殿下,微臣也以为自己把错了脉象啊,但事实上,皇上确实身中蛊毒,方才的不适,恐怕就是情绪过于波动而触动……”
不等太医说完,一旁的赫连擎已是一脸沉痛地开口,“饶是如此,又有谁能在父皇身上下蛊,这宫里,绝不可能存在草鬼婆之类的女子……”
赫连擎状似无意的一声似乎提醒了夷皇,他双目赤红地瞪向唐木,语气中满是危险的意味,“朕问你,唐阿蒙可会蛊毒之术?”
宫中出现蛊毒之术,第一个让人联想到的自然就是唐阿蒙身上的蛊毒。
这实在不得不叫人怀疑。
唐木面上一紧,嘴上却分毫不让,“父皇明鉴,阿蒙自己也身受蛊毒所害,又如何懂得蛊毒之术?”
“木王爷又是否能够保证唐阿蒙体内的蛊是因为身中蛊毒而并非自己所养的小蛊?”赫连擎这一声再次点醒了夷皇,饶是夷皇也清楚,使蛊之人通常会在自己的身上养蛊,当日她说自己身中蛊毒,他竟也没想过这样的可能……
“孽子!”夷皇一声暴怒,显然已经断定唐木和唐阿蒙联合起来陷害自己,如绒看着夷皇那愠怒的脸色比起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双目赤红的模样,就像要吃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