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在场之中会认为两人关系不错的也只有夷皇了。赫连擎虽然是第一次见慕容连馨,却总觉得慕容连馨与唐阿蒙之间所谓的“亲近”其实是别有洞天。
夷皇今日接见渊国太子众人,唐阿蒙与渊国众人又是旧识,自然没有先行离开的道理,跟着唐木一同入席,坐在唐木边上,唐阿蒙的心情无比复杂。
能够留在宫里看着阿瑭是不错。
可是,看着阿瑭身边还挨着一个慕容连馨就实在没办法叫人高兴了。
为什么夷皇非要安排阿瑭跟慕容艰辛坐在一起?
唐阿蒙略带怨念的眼转过夷皇,夷皇稍稍一怔,沉声问,“未来木王妃可是觉得膳食不合胃口?”
唐阿蒙看看自己面前的各种美味,默了默,问,“如果不合胃口能换么?”
话音刚落,面前的碗便多了一块鱼肉,唐木漆瞳默默,只说了一个字,“吃。”
唐阿蒙顿时讷讷开吃。
夷皇看着她的举动,脸上略有无奈。
这个唐阿蒙实在没有一个王妃该有的模样,尤其是,当夷皇看过慕容连馨之后,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了,可是……谁让木儿竟然喜欢呢?
正想着,便听慕容连馨轻声道,“阿蒙妹妹心思敏感又性子直率,难得的是对木王爷的话言听计从,却不知阿蒙妹妹和木王爷何时完婚,也了了阿蒙妹妹对木王爷的一片真心。”说着,又故意笑了笑,“当然,阿蒙妹妹若是成了婚,这直爽的性子也得收收,那样才能真正担得起木王妃这一称呼。”
“慕容小姐说的是啊。”夷皇被说中所思,感叹着点头,唐阿蒙嘴角一抽,心神一敛,摆出一副衷心劝导模样,“我倒是想早点成婚,但是想到姐姐尚在闺中,又觉得不是那么急了,姐姐心里也别老想着那个慕容府上的那个厨子大哥了,听说他孩子都两岁了不是嘛?反正姐姐现在身体也见好了,找个好人就嫁了吧。”
唐阿蒙说得煞有介事,对面百里瑭端杯的手猛然一抖,连忙凑到嘴角,顺带着掩去嘴角差点泄漏的笑,慕容连馨却被她说得脸色一僵,勉强维持着脸上端雅的笑,语气略带抽搐,“阿蒙妹妹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我何时……”
不等她说完,唐阿蒙已经“啊!”的一声打断她的话,然后一副说错话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看她,“我刚刚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是我说错了。”
转头望向夷皇,一副严肃澄清的模样,“皇上千万别听我胡话,姐姐之所以这个年纪还待字闺中完全是因为先前身子体弱不宜婚嫁,跟别的什么都是没关系的。”
唐阿蒙越是这么说,便越有欲盖弥彰的意思,夷皇闻言心下微慨,看着慕容连馨的眼神瞬间也多了几分微妙,慕容连馨当下气得脸都红了,唐木看着差不多,这才慢慢开口,转开话题。
“说起来,先前本王出使渊国多亏渊国太子殿下多番照料,本王敬太子一杯。”
拓跋肆原本一副看戏模样,这会儿听唐木开口,也乐得顺着他的话题举杯。
离宫的时候,唐木自送拓跋肆和慕容连馨上车离宫,唐阿蒙又故意走到慕容连馨跟前,不无得瑟道,“艰辛姐姐应该听说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在夷国皇帝面前早就没什么规矩了,但是你要维持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很辛苦的,所以以后别老是招我,小心我咬你哦。”
慕容连馨方才在殿上被唐阿蒙几句话归成了不知检点眼光低下的女子,心头早就不忿,这会儿听她竟然还敢挑衅,也不端着什么端雅姿态,冷了脸道,“你现在可以得意,再过两日体内蛊毒发作的时候便看你还如何笑得出来。”
两人见面后慕容连馨终于暂时卸了那虚伪的假面主动提起阿蒙体内的蛊毒,旁边的百里瑭脸色沉了一下,唐阿蒙却是一脸无害地眨眼,“你想看我笑那多简单,两天后我亲自去驿馆笑给你看,你到时候别躲着我就行了。”
唐阿蒙说得无所畏惧,这倒叫慕容连馨有些意外,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强作姿态,难道她体内的蛊毒已经解了?
不可能,这才三个月不到,她精心研制多年的蛊虫,怎么可能轻易被解?心头微定,慕容连馨最后道一声轻嘲,
“两日后我就在驿馆等着你来求我。”
转身,见百里瑭面色沉然,慕容连馨心头又是一痛,干脆别开目光,挺着纤枝优雅踏上马车,不见宫门不远处的高墙上,赫连擎嘴角含笑,远远看着宫门口处的两处春秋,再看慕容连馨那收起春风含笑的冷然模样,指腹轻轻在石栏的雕刻处轻轻摩挲。
拓跋肆和慕容连馨的马车刚刚离开,木王府和百里瑭的马车也跟着行驶出了宫门口,刚出街道,两辆马车又堪堪停下。
唐阿蒙将一管药剂从窗口处丢给旁边马车内的百里瑭,百里瑭接过药剂,有些莫名,“这是什么?”
“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给你用的药。”唐阿蒙一脸忧愁地隔窗看他,“要是慕容艰辛给你用药,记得把这个打了。”
百里瑭嘴角微抽,还是默默收下。
唐阿蒙又低头,再次摸出一管毒剂丢过去,“还有这个,是毒剂,她要是半夜爬进你房间意图不轨,就把这个打在她身上,不怕对付不了她。”
百里瑭捏着那管毒剂的手微微一紧,看着唐阿蒙,嘴角狠抽,“你把本王当什么了……”
别说慕容连馨没有那个胆子再对他下药,就算有,以他的功夫难道还拿不下一个慕容连馨?
“我只是担心你。”唐阿蒙一脸无辜的说,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偏偏取悦了百里瑭,将两瓶药剂收进她给她缝制的丑布包内,仔细收好,唐木目光微侧,看着百里瑭身上那个极丑的布包,忽的想起唐阿蒙先前缠着那莫名书生买下的丑娃娃,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了然。
百里瑭原本还想问她两日后是不是有把握身上的蛊毒不会发作,但是想想两辆马车停在大马路上隔窗聊天未免太过显眼,只得敛声,“本王收下了。”
“那阿瑭再见。”唐阿蒙朝他挥挥手,百里瑭下意识要学着她挥手,对面车帘已经被放了下来,唐木看着唐阿蒙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顿时睨眸,“慕容对他下药?”
唐阿蒙认真点头,“媚药。”
唐木又问,“慕容半夜爬进百里瑭的窗?”
“以防万一!”
唐木默了默,问她,“你觉得,慕容是什么样的人?”
唐阿蒙学着他默了默,然后反问,“她不是你的人吗?阿木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嘛?”
唐木的声音似乎沉了一沉,“慕容是由前毒堂堂主亲自挑选进入十二堂的,在她成为毒堂堂主之前一直是前堂主带着,就连流离对她也知之甚少。”
更别说,他离开十二堂十年,虽然有流离替他看管至今,但慕容连馨身为堂主早就超出了流离的监督范围之外。
所以,比起当日他一手挑选进入十二堂的其他堂主,慕容连馨相对叫他无法放心,这也是他提出让阿蒙代替慕容连馨成为毒堂堂主的原因。
“那……阿木希望她死吗?”唐阿蒙的声音似乎是从幽空处传出,低低的不带情绪的询问,俨然是唐木每次让她执行任务时的模样,似乎只要他一声令下,她就能为他劈除障碍。
唐木看着她下意识的反应,嘴角难得勾起不易察觉的笑,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只道,“眼下还不急。”
眼下,慕容连馨还算不上他的障碍。
所以不急。
唐阿蒙闻言讪讪点头,心下却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阿木不急,那就是说,阿木之前说的那件事她还可以继续慢慢考虑。
幸好。
慕容连馨身穿一身暗色的寻常服饰,从驿馆的后巷出门,出了巷口,便有一辆马车在街角的隐蔽处候着,慕容连馨拉了拉身上的墨色披风,走到马车前,抬步上车。
马车一路往城西的方向驶去,冬日夜凉,刚刚入夜,街上行人几乎没有,不起眼的马车在黑暗中轱辘行驶,偶有行人乍见,只当是赶路的马车并不多加在意。
马车最后在一间普通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车夫将人扶下车后,便自行驾车离开,不多时,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慕容连馨将披风帽子拉紧,借着半边视线看着门被打开,然后一名驼背沉默的老叟将她领入宅内。
慕容连馨跟着那老叟经过一个宅院后,里面便似换了一个洞天,虽是夜里,依旧灯火明亮,院墙不深,却栏楼玉砌,精雕细琢之处不输于高户人家,能看得出这宅子的主人定是懂得享受的。
慕容连馨心头略带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直到前面的老叟不知所踪,才发现自己面前是一处暖阁。
只是站在门口,便觉阁内温暖如春,揪着疑惑,慕容连馨走入暖阁之内,阁内布置极其简单,但无论是脚下铺重烫金的精绣毛毡,还是镶着五色流光石的琉璃窗,都不一显示出阁中主人的讲究。
透过层层纱帐,慕容连馨终于看到纱帐后圆桌前的一个挺秀的男子身影。
“冬夜寒凉,劳烦慕容小姐跑这一趟,还是先过来用杯热茶吧。”男子温润低沉的嗓音穿过纱帐传来,却是别样的熟悉,慕容连馨掀开纱帐直接入内,便见一人眉眼含笑,褐色的眸子落在慕容连馨那一身暗色衣装,似乎叹息般的,
“慕容小姐天人之姿,这声衣裳显然配不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