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阿蒙看着对面马车蓦地蹿出来的人影,猛地推开外头的车夫便蹦下车来,脸上欢喜得几乎没了形,“哎呀!”乍一听,就跟痛叫似的。
百里瑭是紧随着少年身后出现的,听见那声哎呀,心头一紧,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入眼的便是那人灿如光华的笑脸,张着双手一副要将少年抱住的姿态,却在看到他出现的瞬间,整个人僵住。
杏眸骤然瞪大,粉唇张着略开的弧度,以及那明显僵住的张臂动作,无一不显示着她此时的惊讶。
纪染屁颠颠地跑到唐阿蒙的跟前,看着她张开双臂的动作于是顺势停下,却怎么也没等到她拥抱的动作,有些疑惑地探头,便见阿蒙一副傻掉的呆样直直盯着车上的殿下。
好半晌,当唐阿蒙终于有所动作,却是猛地原地蹦了三蹦,“阿瑭!”
百里瑭下了马车,却没有立即靠近,凤眸轻轻望着不远处惊诧蹦跶的唐阿蒙,眼底染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到她这么依旧活力四射的模样,牵挂一个多月的心,此时终于落下。此刻,她就在自己眼前,只要向前几步,就能轻易把她揽入自己的怀中。百里瑭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
纪染觉得似有一阵风吹过,自身后袭到前方,然后那抹墨蓝色的身影不知何时闪到自己的前方,一伸手,将那个惊得蹦蹦跳的唐阿蒙一把拉住,然后狠狠地将人揉进自己的怀中。
唐阿蒙在那一瞬间便安静了,愣愣地站在原地,鼻尖是那抹熟悉的气息,就算间隔一月也忘不掉,莫名的……有些眼热。
大眼蒙上湿湿的雾气,有些发烫,在乍见百里瑭的惊喜过后,扑面而来的就是半个月前自己听到的那个消息。
百里瑭和慕容艰辛定亲的消息……
眼底雾气愈浓,唐阿蒙忽然撅了嘴,猛地将人一把推开。
“你干嘛!大流氓!”
任百里瑭怎么猜也猜不到,分别一月,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流氓?他怎么流氓了?
唐阿蒙狠狠盯着眼前的百里瑭,一副你是仇敌的模样,“你不是跟那个慕容艰辛定亲了,还跑这么远来干嘛?”
乍听她说“定亲”,百里瑭差点没反应过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的,可是……她怎么知道?
“该不会是特意跑过来这边度蜜月来的?”
百里瑭微微挑眉,渡蜜月……是什么东西?
百里瑭不说话,唐阿蒙只当他是默认,脚下猛地一跺,一张娃娃脸瞬间愤世嫉俗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骂,“太-可-耻-了!你度蜜月为什么要度到夷国来?你不知道秀恩爱死得快吗你妹的!”
唐阿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从听到两人定亲的消息,就好像中了轻易暴躁的毒,想要发泄,想要排解,没见到百里瑭之前是这样,见到他以后,更糟糕了。
说到底,她就是委屈了。
他怎么能这么没节操,不到一个月就被慕容艰辛给拿下了……
还说喜欢她,他就是这么喜欢人的?
百里瑭显然没料到她反应这么激烈,那些话里他只对最后那句“你妹的”有些印象,因为唐阿蒙激动的时候经常回问候他的妹妹,他也不晓得为何她对“妹妹”如此情有独钟。
只是看眼前情况,他似乎应该先顺顺她的毛。
一伸手再次将人整个抱住,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是来找你的,你既然知道我和慕容连馨定亲的事,难道就不知道第三天我就悔婚了吗?”
她既然消息如此灵通,为什么就不晓得应该关注后续发展?
她也不想想,他是为了谁才做出这种荒唐事来的。
被抱在怀中的唐阿蒙听着这话安分了那么两秒,然后又抬头,大眼巴巴地问,“你又悔婚了?为什么?”
“不想娶,便悔了。”百里瑭说得一派轻描淡写,实在是因为眼下,他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跟她就这件事展开讨论。
慢慢松开怀里的人,一只手却依旧宣誓主权般的搭在唐阿蒙的肩头,百里瑭转眸,凤眸冷冷望过。
他们这番动静,对面那两辆马车里的人几乎都探出了身子。
除了赫连唐木,还有一个明玉房。
“百里王爷千里迢迢过来实在意外,只是眼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不如回城再叙,王爷以为可好?”唐木开口,对于百里瑭方才的举动毫无芥蒂,但在旁人眼里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明玉房再见百里瑭时心情有些复杂,即便他将未来的君后抱在怀中,他似乎也没有对他呵斥的冲动,而枕竹则是一脸饶有趣味的模样,心里自动将两人凑成一对,顿时露出一脸满意之色。
他就说嘛,这么一个长得跟娃娃似的女人,怎么能配得上公子这般厉害的存在。
至于纪染,从刚才开始想的就是——
原来殿下就是阿蒙一路念叨着的“阿瑭”?看来带雪说殿下是阿蒙的心上人这件事确实不假。
众人心思各异地返道进城,马车一路往木王府的方向而去。
张小六原本就是为了帮忙找纪染去的,这会儿人既然找到了自然也没他什么事,绕着少年走了一圈,见他一副莫名模样,顿时痞痞地笑了,“找了这么多天的人,当然得好好看看本尊的样子才行啊。”
说着,便摆摆手算是跟众人别过,纪染莫名着正要往里走,忽然马车内蓦地窜出一条青白相间的小蛇,瞬间缠上,纪染下意识抬手挡住的手臂。
仔细一看,这小蛇俨然是早上山里遇见那条,只是没想到,它竟然一路跟着马车过来了!
纪染被它缠了一手,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它却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只是绕在他的臂间,吐着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
纪染忽然就愣住了,看着那条小蛇,喃喃似的,“这是真的么?……”
“什么真的?”枕竹蓦地探过一颗脑袋问,纪染愣了一愣,对着陌生人习惯性地闭紧嘴巴,摇摇脑袋,然后追着唐阿蒙进了木王府。
多了这么些人,唐木自觉做起东道主,百里瑭也显然没有要与他客气的意思,只是在听到唐阿蒙宿在唐木的主阁时脸色沉了又沉,最后干脆命令,“将唐阿蒙的东西尽数搬出来,她和本王住一个院子。”
一点没有身在别人府上的自觉,唐阿蒙却不干了,“之前睡在阿木那里是因为哎呀不见了,现在哎呀回来了我当然要跟哎呀一个院子的。”
百里瑭睨她一眼,忽然问,“你从方才一直说着‘哎呀’,莫非……是叫纪染?”
百里瑭随口的一句疑惑,却叫唐阿蒙猛地惊在原地,下一秒,娃娃脸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脸阴郁地望向她的少年,“哎呀,你叫纪染?”
纪染愣了一愣,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唐阿蒙见着少年点头的动作瞬间激愤了,“我带了你那么久你都没有跟我说你有名字!为什么阿瑭跟你才认识一天就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阿蒙的激愤总是有自己的理由的,纪染被她这么当面“斥责”脸上顿时有些红,又有些慌,他不是故意不告诉她的啊,只是爹娘死后,他把这个名字埋了起来,会告诉“阿瑭”也是因为他是殿下啊。
“哎呀你不喜欢我了。”唐阿蒙越发难过了,“我对你那么好,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你,你有名字都不告诉我……”
纪染有些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无奈向百里瑭投去求救的目光,不料后者好整以暇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纪染看着阿蒙那一脸难过,心下一慌,干脆道,“因为……因为我喜欢阿蒙叫我哎呀啊。”
她说这是昵称,纪染虽然没承认过,但他一直很高兴自己有一个昵称的。
纪染没想到的是,刚刚还一脸悲愤又伤心的唐阿蒙,在听到他这一句后,脸上瞬间的阳光万里,阴转阳光的速度比起天气还要快上那么几分,末了还不忘得瑟地捏捏少年的颊,一脸得意模样,
“我就知道你喜欢哎呀这个名字。”
百里瑭眼看着唐阿蒙对少年亲昵的动作,虽然知道她没有特别的意思,但是……总觉得不大顺眼。
这一路上过来,他倒也听纪染说起了他和唐阿蒙相识的经过,这会儿看着唐阿蒙对纪染的态度,忽的心念一转,心底顿时有了主意。
“唐阿蒙,你可知是谁使计将纪染救出了靖王府的?”百里瑭忽然开口,话题转得太快叫唐阿蒙一时反应不过,摇摇头,眨眨眼,“是谁啊?”
“那个人叫做葬雨,是本王安排在靖王身边多年的内应。”百里瑭一派从容地接着说,“纪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是本王收留他并替他疗了伤。”
百里瑭说到这里,有明显的邀功嫌疑,唐阿蒙眨眨眼,先前的敌视已经消得一干二净,百里瑭嘴角勾起一笑,不紧不慢地说,“所以说起来,本王是纪染的救命恩人。”
唐阿蒙张了张嘴,有点愣,少年学着她张了张嘴,同样呆愣。
“所以,难道你不该以身相许报答本王吗?”
百里瑭终于挑明了意思,唐阿蒙刚刚下意识要点头,想想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你,救了哎呀,然后……我,给你以身相许?”唐阿蒙讷了,“这是什么逻辑,难道不该是让哎呀以身相许吗?”
少年看着百里瑭,点点头,虽然你是殿下,但是这话的逻辑还是有那么一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