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等他很久了。
翌日早，唐木命管家安排了马车随唐阿蒙一同出门，唐阿蒙看着马车行走的方向，忍不住道，“这里不是去花市的路啊。”
“姑娘且放宽心。”管家眯着眼安慰道，“在这皇城里头，找人问道是有门路的，我们要去的是城西找一个叫小六的，他是这一带的地痞，找起人来比我们满城搜索要容易许多。”
“小六？”唐阿蒙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当马车在一家铁铺前停下时，唐阿蒙越发觉得有些耳熟，直到看到铁铺的名字——
二丈铁铺。
“二丈铁铺的张小六！”唐阿蒙想起来了，是熊黑说的那个人！
“哪个人找我张小六啊？”里头走出一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初冬的气候，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布衫，颈处绑着一条汗巾，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斜着不大的眼睛，乍一看痞里痞气的。
“我我！我找你！”唐阿蒙举着手蹭到那人跟前，眼睛瓦亮，“你就是张小六？”
“哟，小姑娘长得挺标致，这是来给我当媳妇来的？”张小六一双眼在唐阿蒙身上打量过，露出一副轻佻的模样，管家的听着顿时沉了脸，“张小六！你说话可得仔细些，这姑娘可是……”
“我不当媳妇，我来找你找人的。”唐阿蒙直接打断管家的话，对着张小六，半点没有被调戏的自觉，管家的见着有些恼火，这姑娘可是他家主子的心上人，怎么能让这市井流氓这么出言轻薄呢？
张小六听说是找人，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懒洋洋地往边上一靠，叼着稻草一晃一晃地说，“找人是吧，那市价行规可都清楚吧？”
管家刚要开口，又被唐阿蒙抢了话，“我知道！”
低头，在自己腰间的布兜里掏啊掏，总算掏出了一块铁牌，“熊黑说拿着这个来找你你就可以帮我找人。”
张小六乍见唐阿蒙手上的铁铺，顿时直起了身子蹦了过来，接过唐阿蒙手里的铁牌，笑了，“咦！你说这是谁让你拿来的？”
“熊黑。”唐阿蒙认真说。
“哈哈哈，熊黑！”张小六抓着那块铁牌顿时大笑出声，“是熊白对吧？我就说他那人黑得跟卖炭的似的怎么好意思叫熊白这个名字，熊黑这名字不错，太适合他了！”
“那你帮我找人吗？”唐阿蒙只关心这个。
张小六笑了一阵，总算停了下来，将自己嘴里的稻草拿了下来，竟似少了几分痞气，变得有些可靠的模样，“熊黑能让你来找我，我自然得帮，你先说说要找什么人吧。”
“找哎呀。”唐阿蒙说，“昨天我和哎呀去花市，我顾着追一个小偷，哎呀就走丢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哎呀……”
“等等。”张小六忍不住打断她一口一个“哎呀”，“你叫的‘哎呀’……是个人？”
“当然是个人啊，我在边镇捡到的。”唐阿蒙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始在自己腰间的小布兜里掏啊掏，“对了，我画了画像的，你先看看。”
张小六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画纸，打开来，眼睛顿时狠狠抽了两下。
唐阿蒙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能找得到吗？要多久能找到啊？”
张小六张了张嘴，抓着那张画纸的手有点抖，他想说，要是靠这么一张画像能找到人他张小六就是神了，还用得着在这里铸铁么？
这画上画的，与其说是个人，倒不如说……好吧，这应该是个人。
“这个……需要一点时间，嗯……”张小六说得尽量含蓄，管家忍不住探头，看到唐阿蒙那副所谓的画像后，顿时明白了张小六的反应从何而来。
干咳一声，从马车内拿出一副画轴，“其实，出门前明玉公子也给了一副画像，那个……小六不如也看看。”
“哦，那看看吧。”张小六有些麻木地应，待看到管家展开的画像后顿时眼睛大亮，一瞬间信心暴涨，“没问题了，就这画上的人，给我一天时间，很快能把人找到。”
唐阿蒙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张小六，饶是她也看出来了，这人在嫌弃她的画像！
张小六打着哈哈，将那副画卷收好，说得一本正经，“那么事不宜迟，我这就给姑娘找人去。”
就在张小六张罗着找人的时候，少年被五花大绑地带进了一处府宅，宅子里有一个类似管事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猪肉。
“我说李全，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特别的少年？”那管事的脸色有些不屑，“可别待会儿进去给直接咬死咯。”
“林爷，您要是不信大可试试，试了满意了这人就留下，我拿钱走，试了不满意我带他走人，以后也不敢来打扰林爷您。”李全的口气很是自信，那个叫林爷的看着他，似信非信，好半晌，才笑了笑，“那就试试吧。”
少年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只知道，这个李全准备把自己卖给这个叫林爷的，可是，卖给他做什么呢？
少年这样想着，直到看到有下人将一个巨大的笼子抬了过来，看清笼子里的东西后，他瞬间明白了。
那是一条铺着复杂花纹的大蟒蛇！
少年还来不及反应，笼子便被打开，他被猛地推了进去，意外的是，蟒蛇并没有立刻扑过来，只是吐着蛇信，丝毫没有攻击的意思。
笼外，林爷的看到这场景，眼睛顿时眯了一眯，有戏。
朝着旁边的一人使了个眼神，那人立即举着棍子朝那条花蟒戳了过去，蟒蛇被猛地戳中，顿时发了怒似的将少年紧紧缠住，而后张着蛇口吐着蛇信朝他猛地扑了过来。
少年呼吸瞬间一滞，原本紧闭的双唇下意识地张开。
就在蟒蛇即将咬上少年的时候，它忽然停了下来，原本大张的蛇口合了起来，慢慢吐着蛇信，却明显平静了下来，连带着缠在少年身上的尾巴也松了开来。
少年余惊未定地喘了喘气，不见笼子外头，林爷的眼睛已是大亮。
“李全，这人我要了。”林爷一边说着一边将几张银票递给了一旁的李全，“你这回找的人不错，六爷见着肯定高兴，这下可又有好玩的了。”
“能为六爷办事那是我李全的福份，还要多谢林爷给机会。”李全拿了银票，笑得眼睛都看不清了，一边说着一边躬身道谢，再不看笼内的少年，转身离开。
少年坐在笼子里，胸前还缠着一条大蛇尾巴，心里却只剩下一个认知，他又被人卖了，这回，竟然还是把他卖了斗蛇。
再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了。
张小六将消息带过来的时候，唐阿蒙还在穿街走巷地找着少年的身影，接连三天，她都找不到少年的身影，她想，她的哎呀一定是出事了。
果然，张小六证实了她的猜想。
“那天偷了公子荷包的是李全一伙，那天有人看到一个少年追着其中一人过去，估计就是你的哎呀了。”张小六顿了顿，咂了一口酒，接着补充，“他们的老大叫李全，除了偷盗，还做人贩的勾当。”
唐阿蒙手上抖了一抖，脸色有些白，“他们卖了我的哎呀？”
张小六点点头，又狠狠灌了一口酒，“我打听过了，他们要是把人卖到别的地方我兴许还有点法子，可是那地方，我没办法。”
“是什么地方？”唐木问得直截了当。
“知道六爷不？”张小六习惯性地卖了关子，唐阿蒙愣愣地看着他，问，“你？”
“咳咳！”张小六似乎是呛了一呛，忙道，“你可别胡说，我是小六，那是六爷，那人可是有大来头的人物。”
“再大的来头也不能卖我的哎呀！”唐阿蒙愤愤地说，对于这个六爷的身份一点兴趣也没有。
张小六啧了一声，一旁的明玉房忍不住问，“这个六爷到底是什么人？”
“当今的六皇子，靖王。”唐木看一眼张小六，漆眸深深，“我说的没错吧？”
“不愧是三殿下。”张小六嘿嘿地笑了，“六皇子对外称六爷，手底下的事全由一个林爷出面，林爷接手的人都在一处别苑交收，再安排送到靖王府。”
唐木的脸色有些深沉，唐阿蒙却是莫名，“可是他卖我的哎呀做什么？”
“不是卖，是买。”张小六说，“靖王有一癖好，他喜欢养蛇，还喜欢看人训蛇。”
“训蛇？”
“对，他会让人从外乡找一些养蛇人，把那些人和他养的蛇关在一起，看他们能不能驯服它们，如果驯服了会有奖赏，如果不能驯服……就会把那人关在笼子里任毒蛇咬死。”
张小六说到这里，脸色难得凝重了几分，“这些年，被送进王府的人一批又一批，被靖王的蛇咬死的人也是多得数不过来，但因为他是王爷，没人敢说什么，而且他都是暗地里看人斗蛇，让人贩子拐的也大都是外地来的人，大至青年男子，小至孩童少年……我想，那个少年应该也……”
张小六话没说完，一旁的侍卫忽然闷哼一声跪了下来，唐木那漆深的眸子扫过一旁的阿蒙，声若沉石，“阿蒙，不要乱发脾气。”
张小六这时终于反应过来，看着那侍卫腿上一排的银针，还有，唐阿蒙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那是，她干的？
乖乖！这姑娘难道不是小绵羊吗？
怎么还会发这么可怕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