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霖本来跟丫鬟闲谈,怎么知道会被她听了去,还平白无故地被拉到这里,更没想到,晋王和晋王妃都在。
“是南宫府的小姐。”渊皇对于这位南宫府的遗孤千金还是有点印象的,见她踌躇着,于是开口,“屏儿说你昨日看到了什么,可是跟晋王妃有关?”
南宫霖抬眸,见晋王妃扭头,目光清冷地扫过自己的脸,背脊微凉,但对着渊皇,却不敢迟疑,
“回禀皇上,昨日民女路过南街,听到巷子里有些奇怪的动静,便好奇进去看了一下,正巧见到晋王殿下和一名青衣女子打了起来,之后又突然出现了一名黑衣女子挡下了晋王殿下让青衣女子离开,我当时以为是殿下遇上了刺客,想着去喊人,可是却听到殿下喊她赫连如瑢,这才知道那位姑娘竟然就是晋王妃。”
听到南宫霖这话,柔妃的脸色顿时有些白,忙望向拓跋晋,问,“晋王,那个青衣女子,是否就是底下人说遇见的草鬼婆?”
拓跋晋原本也没想把这些事都拿出来说,只是没想到会碰巧让南宫霖看见,无奈,只好如实点头,“是……”
柔妃见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猛地望向一旁的拂叶,“晋王妃,本宫问你,你为何会帮着那人反过来对付晋王?”
“臣妾当时不知那人是草鬼婆。”
“就算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至于帮着一个外人对付自己的相公!”轻屏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又自顾对座上的渊皇道,“父皇,儿臣怀疑,这个晋王妃根本是与草鬼婆有所勾结,想要对晋王哥哥图谋不轨!”
“轻屏休要胡言,她可是夷国的公主殿下,岂会跟草鬼婆一派勾结在一起。”渊皇嘴上斥责着,一双眸子却是紧紧盯着座下的拂叶。
“父皇,若是真正的夷国公主自然不会跟草鬼婆一派勾结在一起。”轻屏这一句话就像重弹般击落在每个人的胸前,柔妃脸色变了又变,看着拂叶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警惕。
拓跋晋转头,望向拂叶,但见她面上清冷依旧,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星眸沉沉望着她,好半晌,终于开口,只笑,“她是不是真正的夷国公主,想来六妹不会比本王更清楚,昨日事出有因,情况又有些混乱,本王方才不提,正是为了避免像六妹这样不必要的怀疑。”
“晋王哥哥真的相信她是一国公主吗?就屏儿所见,这位所谓的公主,目光轻寒骇人,举止怪异沉默寡言,尤其叫人疑心的是,身为一个公主,却习得一身武艺……”
轻屏话音未落,便被拓跋晋施然打断,声音却是骤然沉了几分,“晋王妃!不止习得一身武艺,而且还苦习过医术!她身为一国公主,只身在外向神医傅玉华习求医术,甚至学习医术强身自保,六妹可知为何?”
轻屏被拓跋晋的话说得脸上一顿,不等她开口,拓跋晋又接着道,“是为了她病体缭绕的父皇,夷国的皇帝,她孝心至此,六妹难道不曾听说过么?”
轻屏又是一讷,关于夷国公主的传言一直都有,就连父皇都对这位夷国公主赞誉有加,曾经还笑说他夷国一位公主便能将他们渊国所有的公主都比下去。
她又怎么会没听说过?
但是……
“即便如此,也不能解释她一身武艺又如此……”
“昨日在南街巷中,本王所有的护卫连同本王在内都身中蛊毒,是晋王妃用医术替本王解蛊。”拓跋晋声音随淡,目光幽幽沉沉地落在拂叶的面上,拂叶看着他,向来不惊的眸子透出几分疑惑。
她没想过他会替自己说话。
柔妃原本有所动摇,但听了拓跋晋的话顿时又满心怜惜,不说别的,单单她为晋儿解毒,她就决定信她!
拓跋晋见柔妃和渊皇面上有所松动,又接着道,“在儿臣尚未迎娶公主之前就已经听说过公主的种种传言,她可能不似一般公主一般雍容华贵,得体谦和,甚至偶尔还会在儿臣无礼的时候对儿臣拳脚相向,但儿臣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
拓跋晋义正言辞地说着脸不红心不跳的大话,忽然伸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看着她,眼神却是沉稳坚定,“她如今是本王的晋王妃,本王不愿再听到任何人肆意诋毁本王的晋王妃,也请父皇和母妃谅解,对她不要有太多的苛求。”
拓跋晋一段话说得情深意切,句句坚重,话说到这份上,渊皇自然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多加质疑,轻屏也是晓得分寸的,见拓跋晋这仗势,哪里还敢继续,只得闷闷退场,现场之中,只有柔妃最是欣喜。
她的晋儿会如此维护他的晋王妃,这不就说明两人感情合顺么?如此一来,晋儿也不用再想着那个唐阿蒙,能够跟晋王妃好好过日子。
这就是她最大的欣慰了。
南宫霖莫名被卷入轻屏公主这报复的漩涡中,待到渊皇得话让她退下,这才忙不迭的离开柔妃宫中,心中更加惋惜,为何当初百里表哥没有让六公主顺利和亲到夷国呢?
若是六公主从此远嫁,国都的天恐怕会比现在还要更蓝一些。
柔妃随后又招着拂叶上前,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倒是没再细问那些因果细节,拂叶心里不时响起拓跋晋刚才那一声声一句句的维护,说不上来的情绪堵在心头,心思已然被分去了大半,对着柔妃的问话只是时不时地答应着,好不容易熬到出宫的时候。
长生却来说,“皇上与王爷还有要事商讨,王爷怕娘娘久候,特地让奴才过来说一声,让娘娘先行回府。”
拂叶彼时坐在马车内,稍稍仰头看着头顶的蓝天,清丽的五官依旧的清冷无澜,好半晌,她点点头,车夫顿时驾起缰绳一路往晋王府回去。
拓跋晋在宫中耽搁了一阵,回府的时候天已经近黑,房里早早掌上了灯,拓跋晋让底下的人准备了热水,随后屏退下人,绕过琉璃描金的十二折大屏风,正要宽衣沐浴,忽见屏风角落处站着一人,硬生生把他吓得背脊微凉。
“你!……”
拓跋晋看着那兀自站在角落阴影中的他的晋王妃,要是没注意,根本没察觉到那里站着一人,她的气息藏得太好,好得让拓跋晋有些心惊胆战。
“你怎么会在这里?”拓跋晋问着,看着她一言不发地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烛光映在她轻轻薄薄的脸上,显得一身孤冷。
“今天在柔妃娘娘宫里,你为什么为我说话?”
拂叶目光从定地看着他,说不出情绪的语气显得又轻由冷,拓跋晋眉眼一挑,看着她一身暗色衣装,忽然笑了,“你真当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么?”
拂叶眸光轻动,脸上却分毫不动,拓跋晋也不想继续和她这样彼此眼神猜忌,干脆道,“你不是真正的赫连如瑢,这件事,六公主并未冤枉你。”
黑眸微深,拂叶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拓跋晋已经施施然开口,“你从夷国带来的随嫁队伍还被安排在王府的外院中,你想让本王把他们都召来一一验认么?即便他们中有些人未必见过如绒公主真正的模样,但本王相信,总有那么一两个是清楚见过的吧。”
拓跋晋这话,彻底叫拂叶不再深辩,他已经察觉了,自己也不用再继续假装了。
“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拓跋晋有些好笑于自己竟然越来越懂得她那简短的语句中的各种意味了。
“那日你突然出现,身上穿着一身黑衣。”拓跋晋说,“你提剑挡下本王的时候,在你身上没有半点身为公主甚至是千金女子该有的气息,反倒更像是一个,习惯隐匿暗处的杀手……”
“我不是杀手。”
“那你是谁?”拓跋晋看着她,目光微寒,“是太子派你来的吗?”
能够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嫁到晋王府内,太子即便不是主谋也必定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当他知道她并非真正的如绒公主时确实想过太子想要利用她对付自己,但是一联想到她入府后的各种表现,拓跋晋更愿意相信太子只是从犯。
因为,
太子若有意放一个假的公主在他身边,也绝对不会找这么一个几乎没有任何演技的女人。
拓跋晋将话挑得如此明白,拂叶也不打算继续瞒他,望着他,黑眸淡深,漠漠无澜,干脆坦言,
“我是如绒的影卫。”
拓跋晋似是愣了一愣,他想过她是太子的人,也想过她是百里瑭和太子勾结送来的人,却没想过,她竟然是那个夷国公主的影卫?
他有些好奇,那位夷国公主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会选择让这么一个只懂刀剑不懂礼数表情僵硬浑身冰冷的影卫来担任自己的替身?
拓跋晋几乎能够肯定,就她这样的表现,在父皇面前再露一次脸便能叫她无所遁形。
拓跋晋默了默,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拂叶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自己的名字,默了默,微微颔首,声音低清如冽,“拂叶。”
“拂叶,风拂庭叶的拂叶?”
拂叶闻言脸上又默,然后点头。
拓跋晋又默念她的名字,心道这名字倒是比如瑢更适合她。
“你说你是如瑢公主的影卫,那她如今人呢?”
听他问起如瑢,拂叶的目光顿时沉敛了光色,“她如今已经远走他方,不会再嫁给你的。”
拓跋晋见她那副警惕的模样,面上却是不以为然,“她若是想嫁自然不会让你做替身嫁入王府了。”
眼下,拓跋晋心里已经大致清楚了,这个拂叶之所以会代替如绒公主嫁入晋王府,竟然是太子,百里瑭连同夷国公主在内的联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