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提起的内力被堪堪压下,转念间,那轻笑声已经从前方靠近,只见两个打扮得娇贵精致的小姑娘正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从长廊那头慢慢走了过来,都是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精致而又娇俏,却不像宫中嫔妃的打扮。
夷国虽然只有如绒一个公主,但是拂叶也见过其他世家小姐那娇气气盛的样子,据说,渊国的公主大概就是那样子,那么面前这两个,想必就是渊国的公主了。
“你是什么人?本宫怎么没见过你?”轻屏首先发话,尽管她的年纪比起旁边的五公主要小,但是她从来也不把其他庶出的公主放在眼里,旁边的五公主也显然是习以为常。
对于轻屏的问话,拂叶只是一脸的沉默,旁边的五公主微微拧眉,“六公主问你话,是哑巴了不成?”
话音刚落,便见前面那红氅冷面的女子一道眼神冷冷扫过,五公主没由来地背脊一寒,浑身的气焰顿时短了不少。
她是嫔位所出,论尊贵根本比不上皇后所出的六公主,平日里也都是和其他公主跟在六公主身旁,要论气势甚至还比不上一个轻屏。
轻屏早被宠坏了,对于这样的眼神只觉得受了轻视,顿时脸色一沉,“都愣着做什么?这女子身份不明形迹可疑,还不将人拿下!”
轻屏一声令下,旁边的宫人顿时紧张起来,两声叫唤,守在另一头的侍卫跑了过来,拂叶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骤然靠近的侍卫,黑眸迅速扫过身后一侧的树庭后,脑内心思飞转——
她是该把这几个侍卫撂下然后独自出宫,还是要避免闹出事情打断明日出发前往兹城别苑的计划。
藏于红氅下的拳头慢慢松开,她虽然不擅长用言语解决问题,但是眼前的情况,动口似乎比动手要来得更聪明些。
张了张口,才要说话,便听拓跋晋的声音蓦地传来,“统统住手!”
众人同时一愣,转头,便见拓跋晋大步走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是本王的晋王妃,谁敢无礼?”
几个正要动手的侍卫闻言猛地一怔,连忙地退开一边,齐齐跪下,“属下等不知这位是晋王妃,请晋王、晋王妃恕罪。”
在拓跋晋看来,这个赫连如瑢根本是别有用心,他本来也不想管她,但是看着她对着那几个侍卫一副不做反抗的模样却莫名叫他扎眼。
对着他堂堂晋王她都能毫不留情地动手,怎么对上这些小小的侍卫反倒就装出这么一副顺从的样子?
轻屏显然也没料到眼前这个冷面的清丽女子竟然就是四哥新娶的晋王妃,夷国那个独一无二的如绒公主。
不过一瞬的惊怔后,心底又免不住怨恨,要不是这个如绒公主突然答应和亲,如今嫁给赫连三皇子的人就是她了!
想到赫连唐木当日的风采,轻屏又痴迷又怨恨,连带着对于眼前的“晋王妃”更是没有好脸色。
“既然是晋王妃,刚才本宫问话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明身份?”轻屏冷冷一哼,“四哥实在怪不得我。”
拓跋晋早知道轻屏是什么脾气,也没心思去跟她计较,转头望向拂叶,星眸微沉,“本王应该早就让扶琴带你离宫回府的,为什么你还会在这里?扶琴呢?”
拂叶抬眸看他一眼,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面无表情,粉唇微启,只说了句,“不知道。”
拓跋晋微微拧眉,心中更加不满,扶琴就在这时匆匆赶了过来,望着拂叶这位“晋王妃”,脸上是满满的担忧,“王妃娘娘,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向拓跋晋告罪一般,“王爷恕罪,是奴婢没有及时带王妃娘娘出宫,还让娘娘独自在这宫中乱走冲撞了公主,求王爷恕罪。”
这话乍听之下满是告罪,但实际却是在说晋王妃自个儿吓跑宫中闹事,只字不提刚才自己故意让晋王妃等在宫道上的事。
而拂叶恰好又不是喜欢争讨自己无辜的人,拓跋晋听了扶琴的话,心里更是烦躁,跟轻屏说了几句将人打发离开,这才领着拂叶出宫。
拂叶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望向身后的扶琴,一双黑眸沉如深井,冷冷淡淡地扫过扶琴腰处,忽然说了一句,“你不是去送药了吗?”
拓跋晋脚下微顿,面上有些莫名,扶琴却是脸色一变,刚才她随手拿起自己随身的香精小瓶欺骗她说是药粉,故意把她一个人丢在路边不管,后来却没仔细把香精小瓶藏好……
难道,
她发现了?
扶琴心底心思飞转,就要寻个借口忽悠过去,还未开口,拂叶却没有再深究的意思,一转身,兀自轻巧地继续往前走。
扶琴心头微跳,忽然有些摸不准这位晋王妃的心思,她是发现人不见后一路寻过来的,刚刚遭遇六公主的时候她人一直躲在树庭后,为的就是看她遭受六公主的刁难,却没想到王爷竟然也会突然出现……
她确实是想看这个夷国的公主如今的晋王妃在宫中出丑,可是她并不想让王爷知道自己对晋王妃的坏心思。
她……会告诉王爷吗?
拂叶越是一副沉默状,她心底便越是忐忑不安。
回府的路上,扶琴坐在后驾使劲担心着晋王妃是不是在路上把事情都告诉了王爷,忐忑着到了王府门前,扶琴忙不迭的从后驾下来走到主驾前,刚刚走近,车上的拓跋晋忽然风一样地下了车,扶琴忙不迭的唤,“王爷!”
拓跋晋却是充耳不闻,大步流星地兀自进了王府,扶琴心下沉了又沉,眼见“晋王妃”一副没事人模样地从马车上下来,心下更是怨恨,暗暗瞪她一眼,转身进了王府。
从早上拂叶提出要和拓跋晋一起去兹城别苑后,柔妃就生怕自家儿子变卦,转头就吩咐了内务府的人去别院那里打点,拓跋晋无奈地答应将行程定在了第二天。
扶琴一边跟着管家打点前往兹城别苑的东西,终于得了空去书房伺候,拓跋晋正半躺在窗边的软榻前,手上拿着一本书卷,脸上却看不见平日的悠哉和顺。
扶琴想了想,走上前道,“王爷,方才管家来说王妃的近身婢女因为症状见好已经从驿馆接了过来,王妃的意思是让她们明日跟着去伺候,王爷觉得呢?”
拓跋晋没有抬头,目光落在书卷上,默了默,“嗯”了一声。
不冷不热的一声,换做从前扶琴不会多想,但是从回府到现在,王爷甚至没有正眼看她一眼,那个赫连如瑢,果然是在王爷面前告了她的状!
咬了咬牙,扶琴忽然跪了下来,“王爷请听扶琴解释。”
拓跋晋正想着这个赫连如瑢这一天来的举动,乍听这声还有些纳闷,扶琴却已经自顾自地说道,“今日奴婢并不是故意将王妃独自一人留在宫道上的,真的是奴婢的一个好姐妹受了宫罚,奴婢只是去给她送了药,前后才耽搁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王妃肯定是误会……”
“扶琴。”拓跋晋忽然打断她的话,心中有些失望,扶琴在自己身边多年,她端的心思自然当然知道,可是他一直以为她是个聪明人。
“公主没有误会你。”拓跋晋慢慢地开口,“因为她没有跟本王说起任何关于你的事。”
要不是她自己突然地来告罪,他根本不知道她中间还使了这样的小手段戏耍他的新王妃。
看着扶琴脸上惊起的一阵苍白之色,拓跋晋越发觉得可笑,虽然他对这个新王妃没有半分情谊,但她好歹冠上了晋王的妃名,这么轻易地叫底下的人戏耍了,那间接地就是丢了自己的脸。
“明日前往兹城别苑,你就无须跟着了。”拓跋晋随口一句,扶琴脸色又是一白,还要开口,拓跋晋已经摆手,“退下吧,让长生进来伺候。”
扶琴心中又懊又悔,偏偏这回无处可恼,只得认命地退下。
第二天一早,拓跋晋一行出发前往兹城,路上无须假装恩爱,拓跋晋便干脆将晋王妃和她那两名近身婢女打发到了另一驾车上,那两人倒是懂得规矩,临上车前特意先给他请了安。
待人离开,拓跋晋上了马车,马车另一侧,有一名不起眼的侍卫站立窗前,拓跋晋问,“如何?”
“回王爷,属下当时半道混入太子的队伍中,公主一直在嫁辇内,属下见不到真容,但那身边的两个婢女确实是公主身边的近身侍婢没错。”
“嗯。”拓跋晋低吟一声,一摆手,那侍卫顿时退到了护卫的队伍之中。
另一驾马车上,拂叶望着面前的临月与流云,声音清冷地问,“真正的临月和流云呢?”
对面的“临月”轻巧一笑,低声道,“她们被王爷命人从驿馆秘密带了出去藏好,王爷不放心姑娘一个人进别院,特意让我们二人跟着,堂堂晋王妃,身边总没有人跟着容易叫人生疑。”
拂叶没有再开口,百里瑭紧张唐阿蒙她是知道的,营救唐阿蒙是如绒交给她的任务,至于百里瑭后面安排了什么人那都与她无关,她只要顺利完成如绒交给她的任务就好。
一行抵达兹城后,又从陆路换成了水路,拓跋晋看一眼江边停靠的画舫,微微挑眉,旁边的长生见状忙道,“先前命人预备船只的时候柔妃娘娘已经先一步命人准备好了画舫,说是,特意为王爷和王妃准备的。”
拓跋晋暗暗郁闷,母妃这是派了人来视察呢。本以为到了兹城便全凭自己自在,没想到还是逃不开母妃的眼线。
阿蒙如今还在别院内,他没有让人提前将人转走,一是不担心这个公主会为了一个阿蒙闹出什么话,二是他想要实实在在地确认一下,这个如绒公主是不是真的和阿蒙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