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阿蒙眨眨眼,“我用了替身,不过你一定猜不到我用的是谁。”
百里瑭想想她身边如今也只有一个含霜了,况且含霜精通易容术,必然只有她了。
“不对哦,含霜是跟我一起回来的。”唐阿蒙眨眨眼,一指门口,含霜面上平淡地自外头走了进来,百里瑭微微拧眉,“难道是拂叶身边借过去的临月?”
她虽然忠于如绒,但是让她假替阿蒙进宫待嫁,恐怕不用多久就得被察出异样。
却见唐阿蒙摇摇头,含霜看不惯她卖关子,直接揭晓谜底,“是南宫小姐。”
“南宫霖?”百里瑭剑眉再次凝起,下意识又望向一旁的唐阿蒙,他记得没错的话,南宫霖和这人向来不和谐,怎么可能会答应帮阿蒙做这种胆大妄为的事情?
似是看出百里瑭眼底的疑惑,唐阿蒙只得乖乖解释,“其实……那天在书房外面,除了闻到遥玉的味道,还有另外一股很淡的香,我当时一时没想到是她,可是先才她跟宫里的嬷嬷一起过来,我就认出来了。”
唐阿蒙说,“宫里嬷嬷来接人,本来也犯不着她跟着走那么一趟,她是刚好在宫里听到一点风声,觉得不对,才特意过来让我不要进宫去的。我也问过她那天的事,她说那天确实路过书房,听到他们一帮人在那自报家门,当时就吓得跑掉了,可是她说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南宫霖虽然是个有些任性的千金小姐,但是这些事情上她还是分得出轻重的。
关于卑族她也隐约听伯父提起过,知道那是渊皇所忌讳的,自然不可能跑去出卖百里瑭。
在宫中听到那点风声后,联合自己听到的秘密,当时就觉出不对,虽然想要去百里府报信,但是又怕宫里的人把唐阿蒙接走,到时候渊皇再拿唐阿蒙要挟百里瑭,只好亲自跑一趟太子府。
南宫霖本意是让唐阿蒙不要进宫去的,只是当时唐阿蒙一合计,她这会儿要是突然跑了势必会引起渊皇警惕,到时候渊皇要是直接撕破脸阿瑭同样也是被动,所幸就答应了唐阿蒙的请求。
百里瑭不免诧异,因为在他印象中,南宫霖除了长长黏在碧王妃跟前撒娇耍乖便是各种娇蛮任性,这样胡来的事真不像她会做出来的。
百里瑭又看唐阿蒙那一副自笃的模样,再次挑眉,“所以你就信了她?”
“为什么不信?”唐阿蒙眯了眯眼,语气似是认真又似随意,“她喜欢你啊。”
百里瑭闻言一愣,南宫霖的心思,他确实是知道的,可他从来只当做那是一种年少无知的迷恋,却从未想过,那个人,竟是那么认真地“喜欢”着他。
正想着,却叫唐阿蒙略带怨念的声音勾了回来。
“阿瑭,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就不要再肖想别的女人了。”
百里瑭刚刚被勾回的神顿时狠狠一抽,一旁的擒风闻言更是沉默了,原本凝重的气氛就这么被她搅得不成模样,擒风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璟君,趁着渊皇还未对百里府下手,我们应该立即离开国都。”
百里瑭眸色一深,看一眼唐阿蒙,只道,“如今城门已闭,要离开并不容易,况且明日大婚,若是新郎新娘都不见了踪影,渊皇就会立即察出不对,到时候要离开更加难上加难。”
唐阿蒙听着他的话,漂亮的杏眸眨眨,“那我们明天照样拜堂就是了。”
……
刚刚立冬,远远还不到年关的日子,但其热闹程度简直可比过年时候,大街小巷的行人来来往往,还有三两成群的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衣裹得像小球似的欢笑着打闹穿梭。
也难怪他们如此高兴,就这一个月内,这已经是他们拿到的第二袋喜糖了。
此时,街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群众,虽然有了上回夷国的二皇子迎娶慕容家大小姐的喜事,但到底那是迎到他国的喜事,生活在国都里的老百姓到底参与不到其中。
但是百里府娶亲可就不同了,先不说那是国都女子倾慕男子倾妒的百里王爷,那百里王妃同样是这半年内国都各种小道秘闻的主人公,这两人都是国都老百姓最熟悉的人,这凑起热闹自然更尽兴些。
耳听一阵吹笙打锣的庆响靠近,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几乎占据了整个街面,从拐角处转过,只见百里瑭一身红衣金贵,端坐黑头马上,俊颜如刻,丰神如玉,深邃狭长的眸子此时淹没在火红色的仪仗队中,只一眼,便叫人几乎拜倒马前。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转过长街,一路敲打着进了宫,直到迎亲队伍的尾巴尽数进了宫中,铺着金漆厚重的宫门这才慢慢关上,偌大的皇宫,便似牢笼,将所有人都禁锢其中——
插翅难飞。
百里瑭在听见宫门锁下时稍稍回头,看着那厚重的宫门和门口的侍卫将宫外的天地隔绝在外,一双眸子刻了点点冷漠。
他不以为然地收回视线,兀自下马,让迎亲队伍留守宫门,再由渊皇安排的迎庆队将人一路迎到长庆殿。
殿内文武百官皆翘首以待,金碧辉煌的大殿被饰以红菱,将向来肃穆奢华的宫殿添了喜庆的意思,不得不说,这样的表面功夫,渊皇确实一样没落。
既然是皇帝嫁“女”,不管是亲生的还是假封的,由皇帝亲自主持婚礼自然是古例,在天子面前行过礼后,才能将人接出宫去,绕城一周,再回本府再行大礼。
百里瑭站在殿前,一双眸子淡扫一周,也不见平日跟随渊皇左右的元禄,暗自默然,只一会儿,便听一公公尖声高呼,“尤阳公主到!”
款款花钿,流苏如瀑,女子身披大红嫁衣,由一众红衣宫人簇拥而来,一步一步,尽显风华卓越,她肤白如雪,五官苍翠如点,此时的娃娃脸更添着几分若隐若现的欣喜。
一双眸子直直望着自己眼前一声红衣气度无双的男子身上,那双眸子似是欣喜,又似感动,隐约又透了复杂的神韵,直到男子将手中红菱一头交到她手上,她几乎是立即红了一双眼,抓着红菱的手紧了又紧。
无论如何,此生能有这么一刻,她已经心满意足。
……
就在此时的国都城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错过关卡上了官道,一路往沿江水路而去,正是先前百里瑭和唐阿蒙泛江而下的江口处。
只见岸边停靠着一艘船舫,舫上只有船头一名船夫百无聊赖地坐着,像是在此地停靠休息一般。
直到听到马车轱辘声近,船舫这才稍稍晃了一晃,从船舱内走出两人,却是纪染和钟灵灵,两人伸着脑袋,双眸明亮地看着朝岸边而来的马车,在他们身后,含霜也慢慢走了出来,平冷的眸子望着那辆马车堪堪停在岸边,这才走下船去,走到马车边上。
马车厚重的车帘被掀开来,唐阿蒙动作轻巧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然后转身,招呼着车内的另外两人,“阿瑭,葬雨,快下来,我们又要跑路了。”
百里瑭探出身子,精琢玉刻的五官在看到眼前这一江长水的时候显然有些压抑,虽然来来回回也走过水路不止两遭,但是对于大江东水他还是有本能的排斥。
随着百里瑭板着脸跳下车,葬雨也随后下了车,面上一派温和。
几人没有多做寒暄,几乎是立刻上了船舫,船夫立即扬帆拉桨,船舫这才慢慢驶离江岸。
这处江流环山而立,从船上看过去除了一排排的山川,几乎连国都的影子都见不到,百里瑭倒是不担心追兵,他们天刚亮便跟着赶集出货的商人一同出城,渊皇以为阿蒙在宫中,故而对他的防备也松懈了不少。
只是……
百里瑭下意识望向那旁的唐阿蒙。
他知道阿蒙有些时候的心思并不如她外表那样的天真,却没想到她在偷听到拓跋肆的那点情况后就想到之后的后路。
不止让南宫霖替她进宫待嫁,甚至让她今天假扮她的模样继续行礼,而南宫霖竟然也答应了。
有含霜和葬雨的易容术,他根本不担心宫中那行礼的两人会轻易穿帮,而这样一来,不仅让渊皇放松了警惕,更给他们离开争取了极其充裕的时间。
正想着,含霜从那头走过来,看一眼他身旁的葬雨,这才淡声开口,“府上原本的族中暗卫已经分成三批,头一批已经前往皇城与带雪和吕云川会合,另一批留守国都随时接应擒风他们,最后一批方才已经与我们分了两路先往北海与河岳会合并做好准备。”
唐阿蒙正拈着纪染一小簇头发说话,这会儿听到含霜的话顿时扭头,“东方元朗?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不等含霜开口,一旁的钟灵灵突然举手叫了起来,灰色的眸子有些亮,“我听过这个名字!东方元朗是北海那一带很有名的海盗头头,但是据说是一群义盗,我已经上岸冒头的时候还看见过他们的战船呢,黑帆黑旗的可威风了。”
听到钟灵灵这话,唐阿蒙顿时明白过来了,难怪阿瑭一开始就打算以打海盗的名义出城,而且还得刚刚好有那么一群海盗在他们大婚后闹出事情让渊皇不得不派兵去打,唐阿蒙之前虽然隐隐猜出什么但是却没有确定,这会儿倒是完全确定了。
“阿瑭,那个东方元朗,该不会也是族人吧?”虽然是问话,但是在看到百里瑭转眸一瞬的挑眉便已经确定了。
那就是族人!
一旁的葬雨适时解释道,“这些年来璟君在渊国夷国暗地找出来的族人不在少数,又不能将人全部安排在身边,于是一部分分了商贾隐藏,一部分又在海上组织成义盗,毕竟不管是渊国还是夷国,对于海战还是不够擅长的。恰逢当时渊国太子剿灭了北海上最大的海盗团伙,这才给了东方元朗带人崛起的机会,因为他们只劫奸商和贪官,并不曾对海商造成什么威胁,所以渊皇这些年便一直放纵着,也正因为如此,便成了我族人最好的安身聚集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