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
萧石一收脸上的郁色,起身走了过去,“师太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静安师太慈蔼的笑了笑,道:“今年的琼花酿已经好了,断念师太吩咐着尽快给国师大人送去,我方才听到萧大人的声音所以赶紧过来,想劳萧大人帮忙将琼花酿带下来,不知会不会太劳烦了?”
“师太哪里话,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就行了。”萧石连说不敢,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左右我现在没事,这就帮师太你把琼花酿送去吧。”
“可是……”静安师太略一迟疑,朝屋子里的千易她们看去,刚才她一开口就感到屋子里气氛不大对,以为先前他是在和千易他们谈论事情,唯恐萧石这一离开会耽搁了正事。
“师太不用担心,我正好想离开呢!”萧石说话打消了静安师太的顾虑,一步跨出门槛,回头没好气的瞪了千易一眼,“某人实在太笨,再待一会儿估摸着我要被她气死!”
静安师太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一阵摇头,冲千易他们招呼了两声,这才带着萧石去取酒。
千易在屋里好不郁闷,萧石虽没点名道姓,但分明是在说她蠢啊!她嘴角一抽,心道:自己是哪里惹了这家伙?
“奇奇怪怪的……”千易咕哝了一声。
仲秋低声一笑,他倒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对千易解释道:“萧大人最近日子不大好过,听说他昨日陪主上去了博文轩,会后来却被罚到后山站了一夜。”
千易眨了眨眼,心道:难怪刚才她见萧石萎靡不振,原来是一夜没睡。
“不过,他受罚与我有什么关系?”千易还是不解。
仲秋撇了撇嘴,摇头一声嘀咕:“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幸好萧石已经走了,否则听到这句话只怕又得给气背过去。
“不说这些,你今天又是为什么来找我?紫衣卫里最近不忙吗?”
她虽任了副统领之职但却甚少去营中走动,加上现在被罚禁闭,消息更是闭塞。
“紫衣卫里还好,照例日常的训练和职责,今天来找你是有人托我给你带一封信。”仲秋说着从怀里摸出书信递给千易。
千易接过疑惑的将信拆开,她看完之后,眉头却皱了起来。
这信,是徐仁贵给她的。信里所言除了感谢之外,还有他竟做下决定离开了紫衣卫。千易沉吟了片刻,长吁一口气,徐仁贵离开了也好,以白玉壁的个性能放过他的性命已是难得了。说起来,野狼寨里要不是他舍身相救,只怕这会儿她也魂命归西了……
“你可去见过他?他身上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身上的伤虽有些凶险,但好在你当初将赵大夫请去为他诊治,如今也算脱离危机了。”仲秋语重心长的说着,看千易的目光颇为复杂。一开始他是最为讨厌与排斥这样丫头的,从紫衣卫的训练开始,到抓住内鬼,再到现在一步步她涉足到朝堂内部的争斗,他对她的看法也不断的转变。
从厌恶,鄙夷,到惊讶,震动,欣赏!
尤其是她对徐仁贵,那份容忍与气魄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所以,当得知她担任副统领之后,仲秋心里却极为平静。
“我现在行动不便,就劳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徐仁贵,终归他是因我负伤,若是他死了,他那弟弟怕是也活不成了。”千易叹息道。
仲秋点了点头,道:“他曾经与我也是兄弟,能帮衬的我也会尽力出手。”
千易嗯了一声,也算了却一块心病。
“对了,你这是在做什么?”仲秋目光移到她一边桌上摊开的山河图,眼睛亮了一下,起身走了过去。
“这是……山河图?”
“没错,”千易站了过去,说道:“这是我在后面藏书阁里发现的,不过已经残破,我正准备将它修复出来。只是这山河图中涵盖了三国地势,想要将它修复如此还是件大工程。”
仲秋看着山河图目露沉思,他突然一指图上一处丘陵,说道:“这里你绘制出了错,此处应该是大夏西北风行郡的范围,而你将它划分到了安林郡的范围中。”
千易一看,赶紧查阅古籍,发现果真如仲秋所说。她一脸惊讶,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仲秋回答的很是平静:“我家祖上曾在工部任职,走访过大夏各处山河,我自幼耳语目染也就知道了这些。”
“那真是太好了,你看看这个。”千易赶紧将那本“地经注书”递给他看。
仲秋一见此书,立刻两眼放光,“竟是吴道子的“地经注书”这可是孤本,你从哪里来的?”
千易简单说了下书的来源,仲秋完全沉迷在书中,他接连翻阅了几册,突然皱了皱眉,“可惜……”
“地经注书”共有五本,囊括长城以南,涵盖东边汪洋至西方大漠,只是你这里只有三本,只是残卷。”仲秋惋惜的说道。
千易也深有同感,“能将得到这三本已是不易,剩余那两本也是只能看机缘了。”
仲秋点点头,爱不释手的将“地经注书”摸了又摸,千易看他如此模样,心念一转,说道:“这三册“地经注书”并非我所有,不过你倒是可以将它们摘抄下来,不过嘛……”她眼骨碌一转,笑的有些奸猾,“帮我一起修复这卷山河图。”
仲秋有些意动,他恋恋不舍的盯着“地经注书”,咬牙将头一点。
“不过,你大费工夫修复这卷山河图是做什么?”仲秋疑惑的看着她。
千易没有解释,玉手从山河图上轻轻拂过,唇畔笑意讳莫如深。
……
萧石抱着琼花酿回了无暇阁,前脚踏进书房就见自己主子坐在书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这次学乖了绝口不提千易的名字,规规矩矩的将琼花酿放在一旁,低声说道:“主上,这是断念师太送来的。”
白玉壁回过神,视线在酒坛子上面定格了好一会儿,神色有所变化。
“断念师太看上去可好?”
“师太身子骨挺健,还是和以往一样。”萧石恭敬地说道。
白玉壁目光幽幽一动,闭上眼,须臾的沉默后,他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的生辰也快到了吧。”
萧石愣了愣,埋下头,“是的,往年也是这个时候。”
“将东苑的忘尘居收拾出来,明日请断念师太回府吧。
萧石心里疑云渐起,心道:主上最近这是怎么了,从没见他这么反常过,他越想心里越是没底。不说别的,断念师太的身份他是极为清楚的,想让那位老人家离开那庵堂……他想想就觉得困难。
“去办吧。”白玉壁冷淡的说了一句,也不欲再多说。
“喏。”萧石点头领命,心里重重一叹,乖乖下去办事。
……
将忘尘居整理出来,到了第二日,萧石忧心忡忡的上了庵堂,敲开了断念师太的门。
“滚出去,下山的事休想再提!”断念师太寒着脸,直接将萧石赶出门外。
萧石一脸告饶,都快哭出来了,“师太,我也只是个传话的而已,这是主上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啊!”
断念师太态度坚决,她站在门口,冷冷的说道:“既是国师的意思那便让他亲自来与我说!”
萧石哭丧着脸,这话他要是能回去不是找死么。
“断念师太你就移步吧,这次主上也是出于好意,知你生辰将近,所以才希望你回到府上。”
断念师太眉头一皱,神情一下变得古怪了起来,她抿着唇不再说话,转身朝屋子里走去,萧石见势赶忙腆着脸跟了进去。
这番动静颇大,千易在另一边屋子也被惊动,她走出去就见静安师太守在外面,面色很是为难。
“怎么了?”她上前低声问了句,顺势朝屋内看了一眼。
静安师太一声叹息,摇了摇头不好说什么,千易就听断念师太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国师多亏了还能记得我这老尼姑的生辰,我已远离尘嚣不问世事,他既要我下山我下便是了……”
说到最后,不知怎的千易却从她声音里听到一丝萧索的味道。
萧石闻言大喜,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
“我这庵堂历来清静,其他乱七八糟的人你就别叫上来了!我收拾好了自会下去。”断念师太的脸色又冷了下去,萧石赶紧赔笑,灰溜溜的出了屋子。他出来正眼就撞上千易,更觉得脸上无光,灰头土脸的就朝庵堂外走去。
千易失笑的摇摇头,就准备回自己屋子,刚走没几步,断念师太冷漠中带着命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进来!”
她脚步一顿,扭头就见断念师太站在屋里冷冷的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威仪,似一个久居上位的人。
千易神色微动,这才埋头走进去。
断念师太审视的看着她,目光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个遍,这才开了口语气冷漠的问道:
“你是国师的侍女?”
“以前是,但如今我在紫衣卫中任职。”千易不卑不亢的说道。
“紫衣卫,就凭你?”断念师太一声冷嗤,咄咄逼人的看着她,厉声大喝道:“国师是糊涂了不成,紫衣卫是什么地方,岂是女子能进的!”
静安师太在外面已是色变,不安的朝里面张望着。千易神色平静,毫不畏惧的迎面说道:“紫衣卫身兼护卫主上安全的要职,若是无能之辈岂能进入其中,师太太过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