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壁的心情非常不好,千易快速替他穿戴完毕,这才转进内室去收拾,里面真是一片狼藉,锦缎、华器碎裂了一地。她唇角不禁上翘,白玉壁那会儿手脚无力,也不知怎么从如意手上挣脱的。
她俯身收拾着地上的残骸,手触及一物时,蓦得一顿。
这是白玉壁画的‘她’,但眼下已被撕裂成两截,画中人物头首分离。
“主上,这画还要吗?”
白玉壁随她声音看去,视线落在画上,目光动了动又看了眼她的眼睛,蓝眸中沉淀着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
“扔了吧!”他有些不耐的闭上眼。
“是。”千易应了声。
被闹得有些烦了,白玉壁示意她退下,末了加上一句:“外面的事,你去处理!”
千易领了命令,转出院子,先吩咐人将半死不活的如意拖到千叶湖去,这又叫人将罗毅给放下来。
杜太猷吩咐人抽那几鞭子绝对分量十足,罗毅神志不清的躺在地上,光着的上半身身都是血粼粼的。
千易瞧着也有不忍,吩咐人先将罗毅送回紫衣卫去,又叫人赶紧去请郎中,自己这才朝千叶湖赶过去。
千叶湖边,积雪如被,寒意瑟瑟。
湖中捞出不少死人后,府中的下人对这里都有些畏惧。如意被丢在地上,眼看只有进的气儿,王荣已将另外五名女子叫来,千易大步走过去,视线从她们脸上滑过,白玉壁的意思很明确,除了如意,怎么处置这剩下的五个人才是重点!
“如意和这几个丫头怎么处置?”王荣小声问着。
千易神色冷漠,周围的下人都战战兢兢,不敢与她对视,如意进府才几天?就落得如今这下场!主上对这丫头的宠信当真是不得撼动的吗?
“将如意送去牲口圈吧!终生不得进内院!”她淡淡的说道,这如意落得如今这下场与人无尤,若非她自己一心飞上枝头,也不会落得这结果。纵使她从中添了把火,但即便她什么也不做,或早或晚,都不会改变这如意的下场!
王荣有些诧异,如意惹怒主上,纵使死一百次也不为过,千易居然放过她?他目光微闪,心觉这丫头还是善良的!
“至于这五个人……”千易略一沉吟,道:“王管家,我记得府上在外还有几处田产吧?就让她们五个去那边干活吧!”
让五个水灵灵的大美人下地干农活?
怕也只有千易狠的下这心。
那五个女子神色大变,哭天喊地求饶着,纵使被丢去牲口圈,也好过下地去干农活啊,不出几天她们五个人还不被折腾的不人不鬼。王荣赶紧唤人将她们拖走,千易把剩下的事都交给他处理,自己回了苍蓝院子。
她手上还拿着那卷残画,白玉壁让她丢了,她觉得有些可惜!看着曾经的自己,她心里五味陈杂,自嘲的笑了笑,又找来浆糊将这幅画黏好,小心的挂在衣橱里。
白玉壁对如意的反感有些超乎她的意料,这男人那张欺骗世人的悲天悯人面孔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副心肠?他眼中所到的,是有黎民苍生?还是只有他自己和这个天下?
本质上说她与白玉壁曾是一类人,但眼下她自己也说不清,以千易的身份活在这世间,她所见所感都是从未有过的体会。
这世道,对平民有太多苛刻。如意和她并无区别,都只是在权势下挣扎的蜉蝣,不同的是,如意错在自己太过愚蠢,白玉壁那种男人岂会为美色所动?
那双蓝眸太深,深到可以遮盖所有野心和欲望!
翌日大早,千易回去紫衣卫训练,刚刚到了第七营没多久,就被杜太猷派人叫了去。
大帐内,杜太猷神色深沉,视线冷厉的盯着她。
“这么久过去了,你说的奸细又在何处?”
“统领大人别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只需统领大人配合我就好!”千易笑眯眯的,不去看杜太猷不渝的脸色,转身朝外走去。她心里琢磨着,播了这么几天种,也是时候该收网了。
她抬头朝第七营看去,就见徐仁贵埋着头正往大帐里钻,她声音猛地一扬,远远的高呼道:“徐大哥!”
不少人闻声也朝他们看去,徐仁贵一惊,面上呐呐的笑道:“千易姑娘找我什么事儿?”
千易一边笑着,一边从旁边武器架上抽出一柄红缨枪,扬手丢到徐仁贵面前,近乎挑衅的说道:“听说徐大哥枪使的不错,咱们过两招如何?”
徐仁贵目光一闪,他本想推辞,但周围起哄的声音不断,他自个儿对她也并不待见,心里也起了火光,捡起红缨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咱们就切磋两招,点到为止。”
千易率先站上演武台,不少人围聚过来,周围闹哄哄的,罗毅也由老谋子搀扶着从大帐里走出来,徐仁贵神色有点阴沉,他上台一抱拳,周遭立刻安静了下来。
突然,徐仁贵抢先一步动手,他枪头一抖,雕出一个枪花朝千易刺去。
都说七尺为枪,齐眉为棍。枪不比刀剑,耍不好就是花架子。徐仁贵显然是有些真功夫的,只是他一出招便是朝千易眉心点去,虚拂一晃实则狠狠扎向她的心口,若千易躲不开,那这一招就足以要了她的命了!
这徐仁贵还真是想除去她啊……
千易心头冷笑,她手上的白蜡枪杆猛地一转,一把架住徐仁贵刺来的枪花,将他手中红缨枪的劲道卸去了不说。她将枪把一拧,枪头绷的一下就出去了,对着徐仁贵的脑袋就是一个正着。
徐仁贵一下子就给打蒙了。
千易却后退一步,勾了勾手,神色有些轻蔑,台下嘘声立刻响起。老谋子急不可耐的大吼道:“老徐你倒是加油啊,怎能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教训了!”
徐仁贵甩了甩头,心里有些恼了,面上还装作憨笑的样子,拱手承让。
千易心头冷笑着,就看你还能装到几时!
“徐大哥,这下你可得小心了!”她脸上的笑意突然收敛,那一刹,所有人都惊觉演武台上少女的气息一变,犹如战场上勒马杀伐的修罗一般。
她的手,豁然动了,那一枪扎出去,犹如万朵梅花,直接碎裂了他胸口的护心镜,再往里面钻。枪花朵朵,朵朵致命,叫人不知该挡哪个!
徐仁贵面显慌乱,手上枪杆用力一挡,就听迎面的少女嗤笑了一声,她手上的白蜡杆借力被挡了回去,柔美的身子犹如蝴蝶般猛地一转,那头枪把一转,枪头马上从另一个方向打回来,力叠几重,枪头乱摆,跌宕如海,直打在徐贵仁心口上,他‘哇’的大叫一声,没曾想千易枪头又是一摆,打在他后颈上,逼得他将涌上的血气再度吞回肚子里。
演武台下的众人早就看傻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千易的枪法明显要比徐仁贵高上太多。这几招借力打力,用的轻松无比,全叫徐仁贵自食其果。若说当初她和仲秋那一场比试是取巧,那这一场比枪那可是绝对的真本事了!
徐仁贵心里已经慌了,心知自己不是眼前这少女的对手,他几次想要开口结束,但千易丝毫不给他机会。
“还没结束呢,徐大哥急什么?”千易长枪一压,以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能在紫衣卫里隐藏这么久,不过一场比试而已,怎么就耐不住性子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徐仁贵神色大变。
“我在说什么,你比谁都明白?”千易冷冷一笑,突然放开他,后退几步大声道:“徐大哥好厉害,小妹再来请教!”
徐贵仁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千易分明是缠着他不放了,再这么打下去,他非被打死不可。
“是你自己承认,还是我打到你认!”千易的声直刺入他耳中,少女黑眸冷如冰霜,手中长枪似魔影般对他纠缠不放,他表面看着无事,但那长枪的寸寸内劲直打入他肺腑,叫他生不如死。
“你说的,我听不明白!”徐仁贵拼命抵抗,抵死不从。
“嘴硬!”千易长枪一转,打的他全无还手之力。
演武台上完全是一面倒的形式,老谋子和罗毅在下面瞧的目瞪口呆。这等情形持续了好久,徐连贵突然将红缨枪一丢。
“认了!我全认了!”徐仁贵大呼道,他趴在地上嘴里咳出一丝血来。面如死灰,全无生气的闭上眼,自己奸细的身份被戳破,只有等死这一途了!
绝望之时,一个人影猛地窜上台,将他扶起来。
“老徐你真不争气,居然被那小娘皮给打趴了!”老谋子恨铁不成钢的大骂道。
徐仁贵双眼大睁,难以置信的朝千易看去,却见她笑眯眯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开口说道:“多亏了徐大哥手下留情,否则我哪能赢得这么轻巧。”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徐仁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徐仁贵被她一举打成了内伤,回家休养,第七营的人看她的目光都不大对劲。消失了两天的仲秋则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一见着他,老谋子和罗毅连忙拥上去。
“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那臭丫头实在太嚣张了,老徐差点没被她给打死!罗毅也被她害的不轻!”老谋子快人快语,罗毅张了张嘴并未说什么,那天他被打个半死,是千易把他送回来还叫了郎中,这事儿让他心里有个疙瘩,总觉得欠那丫头什么!
仲秋面色有点阴沉,却不是因为老谋子的话。他直朝千易而去,对上少女笑吟吟的脸,心里愈发郁卒。
“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千易抢先开了口,料到仲秋要说什么,也不管他的反应,自顾自的出帐牵马。仲秋咬牙跟在后面,千易见状一笑,老神在在的带着他朝着城里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