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夏真第一想除去李中流!
第二个,必然想杀的人,就是他!
帝心难测,有道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只可惜这顾城空有一腔赤子之心,却运气不佳,注定早亡!
千易他们走后,邱峻斐面上笑意愈发灿烂,忘忧看着还在水里挣扎的李中流,只觉得心惊胆战。
“少东家,你这次可把兵部左侍郎给彻底得罪了,回去老爷知道了可怎么办啊!”
“笨!”邱峻斐一敲他的脑袋,连声叹息,却是连眼睛里都蔓开了笑意。
“这次咱们是捡了一个大便宜才是!”
旁人猜不出那小公子的身份,他还会猜不出来吗?本只是想卖那丫头一个人情,没想到却来了个意外之喜。邱峻斐大笑着走回楼船,接下来的那几场好戏,他就等着看那个男人怎么发挥了!
夏真在北运河边出事之后,就一改前几天的任性躁动,整个人一下子阴沉了下去。千易每每看到他,都忍不住一阵叹息,这只是一个孩子,却在权力斗争下被扭曲成如今这模样。她突然有些怀念刚见夏真时的模样,至少那个时候他心中还有一丝属于孩子的童稚。
但现在,她看见的只有一片阴霾。
自私点来想,千易应该开心夏真如此现状,毕竟楚夏两国乃是宿敌。只是,夏真身上有太多地方像极了当年的她,而他的处境与无垢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偌大夏宫中,这个孩子,可有一个能够推心置腹的人?
这等沉默,终于在事发的第三天后得到缓解。
白玉壁回来了!
千易站在门口,看着阴霾了几日的孩子,在见到白玉壁的刹那笑逐颜开,那眼里分明有着殷切与激动,好像只求那个男人多看他几眼一般。
但那个男人的目光由始至终未曾多给过丝毫,从出现到最后,只对萧石冷冷的说了句:“送陛下回宫!”
夏真的眼里,满是失落。那失落像是经历无数次了一般,很快他又恢复了平日惯有冷傲,与白玉壁淡淡点了点头,便由着萧石将自己送回宫去。
就如扯线木偶,而背后操纵线的手。
有三大军阀。
也有这个男人!
千易隐约闻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白玉壁的归来,意味着不平静的日子将要开始。
傅子伦被安置在南苑,那里最是清静。贺兰博此次也是下了重手,就连赵大夫看诊时也不断摇头,傅子伦手脚上的指甲,竟全被拔了下来,就连嘴里的牙齿也被敲下来不少,看上去可怖之极。
若非千易狠下心来,让人拿出库房内的千年人参给傅子伦续命,他实难挺过这一关。
傅子伦醒来后,性情变化不少,在狱中,贺兰博为了折磨他竟当着他的面剥开了那些平民小孩的头盖骨。那些都是他亲手教导过的学生啊!一个个都还是孩子!
却因为他惨遭那些侩子手的荼毒!
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迂腐!恨自己的不停劝告,若不是如此,那些孩子岂会平白丧命!
“是我这老匹夫太过愚蠢,白白害了他人性命。”傅子伦大声恸哭,这个已近八十的老人,此刻却哭的如同一个孩子。
“傅老不要太过悲伤,贺兰阀手段残忍,朝中人所共知,可惜那么多无辜之人遭受迫害!”白玉壁低声劝慰道。
傅子伦双目猩红,血肉模糊的十指指天发誓:“我傅子伦立誓,此生定要看到贺兰阀失败灭亡,贺兰老贼身败名裂!”
“国师,你若不弃,就请收下我这老匹夫!”傅子伦言罢,就要跪地行大礼。
白玉壁眼中精光掠过,他大步上前,扶住傅子伦,言真意切道:“傅老何须如此,有你在旁辅佐,是晚辈之幸!”
傅子伦闻言一声叹息,白玉壁又在此时加上一句:
“傅老的家人我已派人从楚地接了回来,日后傅老就搬来国师府,也可与家人共享天伦!”
傅子伦闻言大惊,而萧石已将他的家人领了上来,是一名年约十二的少年。傅子伦一见那少年,思亲之心倍起。那少年口中一句“祖爷爷”更叫傅子伦老泪滚滚,抱住他就嚎啕大哭起来。
尔后,傅子伦再也不顾阻拦,跪在地上冲白玉壁重重行礼。
直到最后,他才是真正诚心归附了白玉壁!
千易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一声长叹。
最难收服是人心,此次过后,傅子伦对白玉壁便是死心塌地,诚心效忠。
乃至,后世史书上都流传有一句,玉璧三顾傅子伦,终得一世名相!
只是,正史记载的永远是繁华的表象,这背后沉寂的阴谋阳谋又有谁知道呢?
那牺牲在刑部大牢里的平民孩童为何难逃此厄?这突如其来的少年郎真的是傅子伦的亲人吗?谁也不知道,谁能分清善恶?三大军阀残忍如狼,但白玉壁呢……
权利场上的牺牲,从来不小。
千易心头默然,她不是好人,白玉壁也不是好人,他们是同一种人!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这个世道,善恶之间从不曾有清晰的定义过!
回了无暇阁,白玉壁重重的倒在软塌之上,一声长叹。
他眼下皆含有黛色,可见这几日在宫中他过的也不曾轻松。
千易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身前,茶香缭绕间,男子的声音淡淡响起。
“这件事你办的极好。”
千易知他说的是赫连帝的事情,对此,她只轻轻颔了颔首,未有太多表态。
“晚点去帐房领五百两银子,这些天陪陛下在外面胡来,赫连帝赏赐你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吧!”白玉壁端起茶盏,小啜了一口,玉面上神色明暗不定。
“谢主上!”
千易没有推辞,送上门的钱为何不要,更何况,这些日子她的开销的确不小,紫衣卫的俸禄也只够她日常开支而已。
白玉壁看着她,比起初见时候豆芽菜般蜡黄的模样,少女的眉眼彼时才像张开了那般,她模样绝对称不上美的惊心动魄,只能说尚算清秀,但她身上却总是萦绕着一众淡淡的冷意,便是笑着的时候,那双眼睛也是平静如冬日的北运河般。
就如雪山巅上含苞的雪莲,此刻只有幽香散发,却已诱人前来探寻。
不知,当那花开之时,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白玉壁想起在宫中遇到赫连帝时,那男人说的话。钴蓝的眸子愈发深沉了下去,只是,这番话一如秘密,直到许久以后的将来,千易才知道,因为自己,这个男人间曾发生过那样一番‘妙’举!
沉静了一会儿,叩门声响起,叶蒙与萧石一道走了进来。
“主上。”叶蒙稍事行礼,对千易微微一笑。
白玉壁对叶蒙很是客气,起身问道:“先生有何事?”
叶蒙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瓶,正是之前千易交给他的暹波花蜜。
“这花蜜属下已经查探清楚,它虽对人体有益,但若与百日香这等植物的花香混在一起,便会成剧毒!”
“这么说,那贺兰阀的目的是在下毒了?”千易疑惑的问道,“可是,紫衣卫中并无百日香啊!”
“紫衣卫里没有,可是兲回岭上有啊!”萧石突然插话道。他突然从背后掏出一张山河图,摆在桌上。那山河图上山势地形走向清楚无比,中央处便是一个寨子的标志,而每个战略要点都在山河图上做好了清晰的标注!
“兲回岭北,十里地,正是野狼寨隐匿之处!”
萧石笑着说道,面上有点得意。千易突然明白过来,萧石消失了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野狼寨的事?这么说,从一开始白玉壁就对一切有所防备了?那徐仁贵的存在……
千易只觉心口一窒,自己进入紫衣卫,是否也是在这男人最初的计划之中?她眸色晦暗不明,直到萧石的声音再度响起,将她拉回了现实。
“据属下前些日子探查,贺兰阀隐秘训练的私军都在那里,有五百众之多,领头的是博朗,他们平日装成山匪,烧杀掳掠。”萧石嗤之以鼻的说道:“对了,我们的人传出消息说,贺兰明月昨日怒气冲冲去了里面!”
萧石阴恻恻的一笑,千易略一思量就知,贺兰明月那草包定是因为擅作主张将傅子伦放了,这才被他老爹贺兰博给教训了!贺兰博两个儿子,嫡子贺兰明月有勇无谋,目光短浅。长子贺兰郝宇内敛隐忍,能当大事,却不受其父重用!
就如水桶上突现一块短板,水装再慢也会漏出来,贺兰明月无疑就是那个短板!
“朝廷明文有令,都城千里范围内公侯私军不可过百,五百众……贺兰阀的心还真是不小!”白玉壁慢条斯理的说道,眼里却淬着冷意。
千易凝神在旁听着,军阀培植私军极为正常,这也是大夏多年积病所成,每逢招纳新兵,三大军阀都会从手下私军中选拔人手。一则扩大势力,二则更能将兵权握在手中。三大军阀表面和谐,暗自较量也是不断。
贺兰阀的势力在兵部最弱,自是想着法子扩大自己兵部势力!一直以来,脑中那条模糊的线瞬间清晰了,千易恍然大悟。难怪每年贺兰阀前去清剿野狼寨都会损失惨重,那些‘死去’的士兵都进了寨子,从而腾出位置招揽新血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