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节骨眼若是被他盯上……
真是麻烦!
她嘴上低骂了一句,不去理会邱峻斐投来的视线,招呼着仲秋朝船头走去。
“少东家,不用把那位姑娘叫上来吗?”邱峻斐身边的小童见千易理也不理他主子,只觉得这女子好不识抬举,说话的语气里也带着丝不忿。
邱峻斐一声轻笑,赶忙说道:“忘忧你还是别去招惹她的好,那可不是个好得罪的主儿!”
名叫忘忧的小童嘴巴一撅,一脸不信,那女人看样子不也是个奴才吗?能厉害到哪里去?
邱峻斐无声笑了笑,却不解释。能让贺兰明月丢尽颜面,赫连帝屡次受挫的女子,岂会是简单人物!
北运河上,风光无限,两岸白雪皑皑,人工凿开的河道之上却难见丝毫冰雪。
两艘花船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千易两人站在船头朝天香楼的花船张望。
“这样看不行,还是得去那船里找找才行!”仲秋沉声说道,他声音刚落,对面天香楼的花船就传来一阵喧哗惊叫声,继而噗通几个落水声响起,千易与他调头一看,就见船头上站着一个一脸凶恶的年轻男子,他单手掐着一个孩童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悬挂在船外。
而那个孩童,赫然是夏真!
天香楼船,一场搅乱大夏贵贱秩序的纷争这才刚刚上演。
李中流,年逾二十八,生得一张鞋拔子脸,肥硕的身子早已被酒色财气掏空。全靠其父兵部左侍郎的脸面撑着,才在军中混了个郎将的职位,他立于船头,只觉得自己威风八面,只需指尖一用力,就可以把这个冒犯他的小鬼活生生捏死。
夏真小脸铁青,怒视着李中流,寒声说道:“孤一定会诛你九族!”
“诛我九族?哈哈哈,你这小屁孩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真当自己是皇帝不成!”李中流哈哈大笑道,酒意上头催发的他行事越发张狂。“就算你是皇帝又如何,哈哈哈,谁不知道咱们大夏的皇帝是个窝囊废,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楼船上响起一阵哄笑声。
夏真一双眼睛喷火,不断挣扎着想要从他手下逃脱。他越是如此,李中流就越是兴奋,他见夏真虽是男儿,年纪小小却比花楼里的那些姑娘还要漂亮上几分,邪念立刻上头,竟是起了猥亵之心。
他那只肥手竟是朝着夏真的衣襟里抹了去,夏真堂堂夏王,何尝受过这等侮辱。
另一艘船上,千易与仲秋见此情景,勃然色变。但此时两艘船之间仍有一段距离,他们根本无法上前救人。夏真羞怒的几欲要自尽身亡,关键时刻,一声斥骂声猛地响起。
“李中流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竟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你这种人实在是丢尽乾本军的脸!”骂人的是名青年,他的穿着与楼船上其他人大相径庭。却是极为朴素简单,衣角袍边依稀可见几块补丁。但他星眉朗目,眉宇间自有堂堂正气,虽无华衣,但气质风度丝毫不逊人下。
李中流手上动作一动,一脸恶毒的朝那男子看去,大骂道:“顾城,你有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与我做对!”他声音刚落,旁边就有一干党羽站起来附和。
“没错,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得中流见你家中无米揭开锅,不惜放下身段邀你共游,你竟恩将仇报!”
“忘恩负义的东西!”
李中流一党的人连番怒骂。
顾城胸口一阵起伏,他人穷志不穷,要他眼睁睁看着李中流行那禽兽之事他是如何也办不到的!是故,他大步上前,一脚将李中流蹬开,将夏真护到自己身后。
那李中流空有一身肥肉,身子早被酒色掏空,哪里是顾城的对手。被蹬了一脚,就如杀猪般倒在一般,哀嚎连天。
“把这家伙给我抓住,剁成肉酱!”李中流怨毒的大吼道,他带的一干手下立刻拔出长刀,准备出手。
就在这时,天香楼的花船剧烈的一震,船上一阵人仰马翻,李中流更是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邱峻斐的船直接撞了上来,千易冲楼上的邱峻斐点头示意,一跃就上了天香楼船。
“哎哟~”李中流一阵杀猪般的叫唤,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迎头一脚直接把他踢了个七晕八素。
“不知死活!”
少女清冽的声音含着杀气,将众人惊醒。
只见,李中流如一个大王八似的趴在地上,少女修长的玉腿正毫不客气的踩在他的脑袋上,长刀扭转,直勒在他满是肥肉的脖子上。
“谁再敢妄动一下,我就割了他的脑袋!”
众人呼吸一窒,铺面而来的冷风里都似含着刀光。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对我,小心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李中流尖利的嘶吼声在河面上响彻不断。
千易冷冷一笑,刀刃朝他肉里深了一分,冷血一笑,“你再说废话半句试试!”
李中流吓得面色发白,身如抖筛,不敢再开口。
仲秋半跪在夏真面前,面色凝重,“属下救驾来迟,公子恕罪!”
夏真大怒不已,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顾城,走到千易面前。
“杀了他!”
孩子的声音如九幽下爬出来的恶鬼,浸染着让人心寒的怨毒与愤怒!
李中流的党羽大惊失色,连声高呼:“你敢!”
“他可是兵部左侍郎家的公子,杀了他你知道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兵部左侍郎!”夏真厉声一笑,“好大一个官!”
孩子的反应无疑让周围的人感到心惊,连兵部左侍郎都不被他放在眼里,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李中流此刻酒意也全醒了,起初他见夏真孤身一人,又极为面生,只道是个刚入帝都的富家子,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但现如今看他这架势……
满朝文武谁见了他爹不是礼待有加,唯一能让他忌惮的也只有三大军阀家的那几个人。
难道这少年是三大军阀家的人?
“不知小公子是三大军阀哪家的人?”李中流身后的党羽显然与他想法一致。
“三大军阀又算个什么东西!”
众人色变,竟连三大军阀也不放在眼中,这孩子也太狂妄了吧!
这下众人只当他是在扯虎皮。
“立刻,给我杀了他!”夏真岂会管这些人怎么看,他满脸煞气,对千易厉声下令。
千易眸子微动,夏真发话,杀一个侍郎家的公子自然不痛不痒,但眼下这情况她若是动手,夏真的身份必然会暴露。
“公子就这么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千易声音清婉,柔柔的开口,“奴婢曾听人说起过一种刑法,可让人死前受尽万般折磨最后才咽气。”
“哦?”夏真一听,果真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这刑法是要先在犯人身上佐以十字刀,抹上胡椒蜂蜜等佐料,然后将他放入一口大蒸笼,蒸笼下大柴文火,慢蒸两个时辰,至皮开肉烂佐料的味道全进入肉中,一道蒸煮全猪便可出笼!”
“奴婢看这侍郎家的公子体形与猪相差不多,用来做这道菜实在是再适合不过!”
少女声音柔柔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每个人从心头泛起一股寒气。
便是刑部暗地里那些处置人的招数也没见有如此血腥吓人的!
周围接连不断响起干呕的声音,那些花楼妓子闻言,一个个都吐的面色发白。
邱峻斐正慢悠悠的从船头那边走过来,听到这话他脸上的笑容一僵,身边那叫做忘忧的小童吓的一哆嗦,总算明白主子为何叫他憋屈惹这女人。
这哪是个女人,分明是个女煞星啊!
“极好!”夏真满意的一点头,“那就留他一条狗命,我要他,不,他家九族都受这蒸笼之刑而死!”
千易微微一笑,轻声‘喏’道。
“只是,我心里还有一口恶气!”夏真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个简单!”千易笑眯眯的说道。
众人再度感觉脖子后面冷气直冒。
事实上是,众人再次见识到这个柔弱少女折磨人的本事。她先是向邱峻斐借了几个人,将李中流五花大绑了起来,让他用嘴咬住一根麻绳,然后命人将他抛下河中。
北运河冰寒刺骨,下去只需几息就能把人冻成冰柱,千易命人每隔两息将李中流扯上来一次。但前提是,须得李中流自己拼命咬住那麻绳别松口才行!
否则,这位侍郎家公子,就等着冻成冰柱。来年河水回暖,一身肥肉化作鱼料。
夏真在一边看的大笑连连,总算消了心头恶气。
之后不久,萧石也带着人赶了过来。明眼人一下认出了萧石,花船上一阵窃窃私语。临走时,夏真特意问了一下那顾城的名字,这才离去。
不少人都说,这顾城虽得罪了李中流,此次却是救了个更了不得的人物!日后怕是会扶摇直上,前程似景。
那些原本跟随在李中流身后人,立刻对他态度大变,上前逢迎了起来。
倒是那顾城,宠辱不惊,对这些风言风语并未有太多反应。
千易暗暗点头,觉得此人不错。仲秋也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开口道:“这人运气倒是不错!”
运气好吗?
千易回过头,默默朝前走着。她却是觉得这顾城运气烂到家了!
他救的是整个大夏地位最高的那个人,而那个人经历的却是他这一生都能被称为耻辱的一件事。这艘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无法逃脱。若顾城先前保持沉默,只安心做个看客,也许还能成为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