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易眯眼看着前方的楼家二小姐,彼时那张娇美的脸上含着几许落寞幽怨,比起往日的飞扬跋扈她这模样反叫人不禁心生怜意。千易叹了口气,岂会看不到楼千秋眼中赤裸裸的恨意。她不怕权谋倾轧,厮杀暗战,却颇为头痛被这些桃花烂债缠身。
这位楼二小姐还真是爱疯了白玉壁,如今整个大夏城的人都知她清白已毁,莫说她的一片痴心,怕是日后想找个有情郎都是难事,只是她一夜惊逢变故依旧没什么长进……
千易不想与她们周旋,矮身略一行礼就准备离开。但楼千秋岂会甘心这么放过她。
就见楼千秋娇躯刚刚一动,千易却似早有准备那般,身影鬼魅的一闪,楼千秋直接扑了个空,未等她站稳一道劲风就朝她膝上一拂,她整个人便栽倒在地。
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句话形容楼千秋再好不过。千易挂着一脸淡笑,那些闺阁小姐岂会明白方才发生了何事,在她们眼里楼千秋完全是脚下自己不稳摔了下去,只有一边的老谋子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楼小姐扶起来!”
沈碧罗也慌了神,赶忙支使奴婢将楼千秋扶起来。等她回过神想兴师问罪的时候,长廊上哪里还见千易的踪影。
避开这群麻烦的女人,千易钻到长廊外的竹林里。老谋子一步不落的跟在后面,她伫立了一会儿,背影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时已月挂中天,竹林远离喧嚣,竹香清冷淡雅总算拂去了些许她心头的躁意,她回过头,朝后看去。
老谋子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猝不及防的对上那双黑眸,他心下一慌,一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千易一脸平静的看着他,自从野狼寨的事儿被这家伙‘酒后失言’泄漏出去后,老谋子平日见到她都是绕道而行,唯恐和她打上照面,像今天这样主动跟上来却是头一遭。
“想说什么说吧,何苦憋着?”千易率先开口,笑的有些玩味。
老谋子咧了咧嘴,不知从何时起面对曾经这个自己毫不放在眼里的小丫头他心里竟有些发渗。
“当初我喝醉酒乱说胡话这事儿一直没当面向副统领你道歉过……”老谋子挠挠头,一边偷瞄着千易面上的神情,一边说道:“其实那事儿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都过去了,何必再提,再说了你也是听命行事。”千易轻笑了一声,老谋子是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这老油条虽嗜酒如命,但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那事儿说到底若没有那一位开口,他岂敢对外放出风声。
“敢情副统领你早知道了!”老谋子一脸惊讶,没想到千易竟知道个中真相。
千易斜睨着他,玩味的一笑:“不然你以为呢?”
老谋子干巴巴的笑了笑,也是,否则以这丫头的手腕还不叫他没了好日子过。
千易笑了笑,便不再搭理他,这事儿一直梗在她与老谋子之间,早些了了这心结也是好事。这家伙具体有什么能耐她还不清楚,不过当初既是白玉壁首肯让他留在紫衣卫,这烂酒鬼定也有些能耐!
她从喜宴上开溜本就想图个清静,只是这难得的安宁没过多久便被打破,千易看着突然从竹林另一头窜出的男子,黑眸冷了下去。
李准一袭喜袍,面上犹带几分微醺,按理说这会儿他该在新房共渡巫山云雨了才对,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千易见他虽身带酒气,步履却丝毫不乱,见她在此面上也无丝毫惊讶。
摆明……朝她而来!
千易冲老谋子使了一记眼色,示意他先躲入暗处。转头,李准已走到了近前。
“李公子新婚燕尔不在新房呆着怎会跑来此处?”千易也不拐弯抹角,照直了问道。
“李某是特意寻姑娘而来。”李准态度甚是谦和,却见他前不久还春风得意的脸上却有几分愁苦。
千易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时候若叫人撞见她与李准在此见面,指不定她要被泼上一盆污水,难道……又是沈赋之刻意安排?一时间,她看李准的目光多了几分锐利。
“有什么话李公子不妨改日再说,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了!”说着,千易举步就要离开。
“且慢!姑娘放心,我丈人并不知我来见了姑娘。”李准慌忙的声音从后响起。
千易岂会信他,步履不停,就听李准再度说道:“我是想请姑娘帮忙,让我见一见傅老!”
千易脚步这才停了下来,且不论他话中真假,见傅老?这家伙还真有脸说的出口。
“如今李公子已是高门贵婿,有偌大的沈家做依仗何必再去叨扰一位老人家呢。”千易话中讽刺已极为明显,李准抛弃糟糠之妻沈宓,转而成为沈氏本家的乘龙快婿,单是这一点就已叫人不齿。
当初她只觉得这男人懦弱,没想到还如此薄幸。
李准自嘲的一笑,却不反驳,道:“我知姑娘瞧不起我,当初姑娘一语成箴,只是悔已晚矣,如今我只是想尽力补救……”
“补救?”千易漠然看着他,挑了挑眉:“如何补救?”
李准深吸口气,真诚的说道:“我那丈人身居太史令却没什么实权,膝下又无子嗣,此番他是想投入三大军阀麾下,但我与他志向不同,当初是我一时糊涂,但现在我已明白,大丈夫顶天立地当以天下为重,整个大夏只有国师才是真的在为百姓谋福,更何况姑娘你如今亦是民心所向……”
千易听的险些笑了出来,这李准当真以为她与白玉壁是这般好糊弄的还是真的智商浅薄,且不说他这漏洞百出的说辞,单单是他如今这品性,谁会愿意用他?
只是她面上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李准不才,却是真心愿意为国师效力。不论我丈人心归哪家,我都愿为国师从中出力……”李准诚挚无比的说道。
那一脸堂堂正气,当真是要感天动地。
千易压下心里的翻腾,微微一笑,如这等不要脸送上门当内奸的她还真是头一回见,当初李准或许懦弱但却还有些骨气,但这才多久,他就被现实压垮彻底成了一个奴颜媚骨的小人。
“这些话我会告诉国师,李公子有这份心已是足够。”千易说着朝后退了一步,“时辰已经不早了,李公子还是快些回去,莫要怠慢了新妇才是。”
李准面上欢喜,闻言这才惊醒一般连忙点头。
千易目送着他离开,神色渐冷,勾唇轻鄙的笑了笑。
“这家伙还真是不要脸,这种人主上会用才怪!”老谋子从暗处走出来,亦是一脸不屑。
“小人当道,看多了也就习惯了。”千易淡淡的说着,举步准备回去喜宴上,她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免得又横生事端。
今夜这一场闹剧她也看够了,沈赋之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她还真是越来越感兴趣。
喜宴上,酒至末巡,喧闹的氛围总算淡了些许。千易前脚刚走进去不久,迎面就撞上贺兰郝宇,而他身旁立着的那名少年郎,却是一脸揣度的盯着她。
这少年郎生的俊朗阳刚,眉宇间带着一股正气,与贺兰郝宇粘在一起绝不似一家人。
但打一开始千易便注意到了他,贺兰博放在亲生儿子不管,却带着这样一个陌生少年同坐上席,足见其在他心头的分量,在场亦有不少人在暗自揣度这少年的身份。
贺兰郝宇一晚虽竭力维持着笑脸,但眉宇间到底还是露了几许阴霾。
千易状似冷淡的撇开眸子,只简单点了点头算作行礼,便与贺兰郝宇擦身而过,没走几步她就听到后方传来那少年有些不忿的声音。
“这父亲说的那个贱婢?当真嚣张的很!”
父亲?千易心头一动,难道是再说贺兰博?方才这少年在对贺兰郝宇说话,口中的父亲岂还能有别人!千易惊讶不小,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贺兰博的儿子,这少年莫非是贺兰博隐藏在外私生子不成?否则,怎会整个大夏无人知晓?千易心念一转,怕是贺兰郝宇也不知道,否则他脸色怎会那般奇怪!
这下有趣了!贺兰峥回来了不说,贺兰博的私生子竟也跟着出现,这贺兰阀日后还真有的热闹,千易隐去唇角的冷笑,悄然回到席上坐下。
白玉壁总算撇开了那一群朝臣,这会儿那一群人大多都聚在三大军阀那边,他们这边总算有了片刻清静。
千易留意到他神色虽亦如往常,但蓝眸却比平日迷离些许,只怕这一席下来他也饮了不少酒,想起临走时叶蒙交给自己的醒酒丹,千易赶紧拿了出来。
“这是叶先生让人备好的醒酒丹,主上先服下一粒吧。”千易说着将醒酒丹递了过去。
“不必。”白玉壁淡淡说道,清冷的气息中有些许酒意飘荡,他略一敛眸,复而睁眼时蓝眸又恢复了以往了清明。
见此,千易也不再多说什么,将醒酒丹收回。这男人不论人前人后都是这般克制自己,不会露出丝毫弱点。这场喜宴已接近尾声,不少宾客已里准备离席,这会儿沈家后院处却传来不小的动静。
千易闻声看了过去,就见沈碧罗与楼千秋带着一大群下人站在长廊边上,那架势摆明是在找她啊!只是,她们寻了这么久却不知正主早就跑回席位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