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摆明就是个无赖纨绔,你何必浪费时间带他出来走这一遭?”仲秋不解的问道。
“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却又不是一个普通的纨绔那么简单。”千易勾唇说道。
邱峻斐此人看上去放荡不羁,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但真要说脑子,能长气周旋在那么多贵胄之间且还如鱼得水,岂会是个简单角色。
仲秋沉默着没有反驳,他虽不喜欢邱峻斐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他二人骑着马穿过小巷准备抄近路返回国师府,路上,冗长的沉默中,千易突然开口:“主上安排了多少人在暗中跟着?”
仲秋愣了愣,老实说道:“加上我一共二十人。”
千易咧了咧嘴,笑容却有些自嘲,二十人,还真是‘大手笔’呢。
“野狼寨的事查出来是谁传出去了没有?”
“……是紫衣卫的人。”仲秋略显迟疑,面色有些古怪,沉默了半晌才叹息着说道:“那家伙本就是个酒鬼,喝醉了之后没看清地方,便张口胡言被有心人听了去,这事儿也就这么传扬开了。”
真的这么简单吗?千易没有说话,心里却始终保持着怀疑。
“难道你怀疑他是故意的?”仲秋看到千易的神情,心中一沉,他嘴巴蠕动了一下,想要开口替那人解释几句,可话到了嘴边有不知如何启齿了。
“你不用替他掩饰了,那人就是老谋子吧!”
千易黑眸一片清明,她叹了口气,杜太猷治军严明,军中不许饮酒只有老谋子那个家伙成天嚷嚷着喝酒,嗜酒如命,每月所发的俸禄大半都花在酒钱上,平日更没少逮住机会溜出去偷酒喝。所以适才她一看仲秋说话时那别扭的神情就大概猜到他说的‘那人’究竟是谁了!
若是老谋子……
千易眉梢跳动,沉息问道:“那家伙现在在哪儿?”
“杜统领知道此事后先是将他抓起来打了五十军棍,之后主上便叫人将他关押到府上的水牢了。”
“那家伙攻打野狼寨时落下的伤还没好吧,被打了五十军棍还有命在吗?”千易皱了皱眉,“晚些你帮我那些伤药给他送去,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
“你不生他气?”仲秋诧异的看着她。
“事已至此,生气还有用吗?”千易叹了一口气,心绪逐渐沉了下去,她目光凝视前方,驾马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仲秋眉头一皱,察觉到一丝不对,他们回府所走的的乃是小路,这会儿所行的小巷鲜少有人来往,仲秋警惕的环伺周围,并未发现有异常之处,暗处也有紫衣卫的兄弟一直守着,他悬着的心这才松了一丝。
再往前,便是一条主干道煜乾大街,还未走近就已能听到从前方亮处传来的车水马龙之声。
“前面有人。”千易突然开口。
仲秋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朝巷口探去并未发现谁的人影。
千易皱紧眉,她的感觉不会错的,从茶肆出来后一路她便在考虑,若真是刺杀倒也罢了。在帝都内,即便是三大军阀派人也不敢太过猖獗和明目张胆,有紫衣卫守在暗处她不惧对方这些小动作。她怕就怕对方化暗为明,堂而皇之的‘动手’反而叫人难以应对!
到了巷口,视野逐渐开阔,千易与仲秋骑马走出小巷。
一大队人马堂而皇之的立在街头,高头大马的重甲骑兵立在最前方,中间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四角旗幡飞扬,其上以金银双线绣着一头金睛雪狼。
在大夏以雪狼为家徽的只有一门,陆阀!
仲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的手缓缓移动,只待他发出信号藏在暗处的紫衣卫皆会现身。突然,千易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站在陆阀车队最前方的重骑让开了道,车帷别撩开,一个人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那人一袭灰色菱纹袍服,腰间革带配有玉环,一柄长剑佩于右侧,剑柄处一颗狼头惟妙惟肖。国字脸上神色肃穆,无形之间便给人一种威压。
千易目光闪了闪,翻身下马,从来人微微见礼。
“陆大公子。”她看了看陆云霄身后,此行他所带大概有近二十人,但皆是重骑,从气息来看个个皆是精英,千易心里自嘲的一笑,这么大阵仗对她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不知大公子有何事?”千易平声问道。
陆云霄没有回答,只冷漠的看着她,目光平静中含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怀疑。
街道上附近的人越来越少,气氛越发凝滞,隐约有火药味泛滥,局势一触即发。
突然,陆云霄动了。
“有人要见你!”
他声音里满是不容置喙,目光更是冷漠无情,看千易的眼神似看一只蝼蚁,极近轻慢与蔑视。
千易神色从容,立于一旁的仲秋已失了镇定。
陆阀有人要见千易?
陆云霄是什么身份?陆家家主的亲弟弟,年纪轻轻便手掌兵权,朝堂之上亦是极具话柄权之人。这样的人物,整个陆阀地位比他高的还有几个,现在,他竟说是有别人要见千易?
除了那个人,整个陆阀还有谁能使唤的动陆云霄?
仲秋呼吸已经收紧,心里骇然的闪过一个名字,陆仲谋!
陆仲谋,陆阀家主。
千易黑眸中轻荡开一道涟漪,之后又归于平静,她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冲陆云霄说道:“好!”
仲秋一惊,全身肌肉绷紧,极度疑惑的看着她。陆阀如此声势浩大的来拦她,等于是明抢,任谁也料的到陆阀此举定没安好心,这女人竟还敢毫不犹豫的跟去!
仲秋本想拖延时间,守在暗处的兄弟定已回府通风报信,只要主上出面的话……
突然,千易回头看了他一眼,红唇一开一合,无声说出几个字。仲秋一下镇定了下来,眉头紧皱,轻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陆云霄冷漠的看着千易,自然没有错漏她这一点小动作,不过自傲如他自然不认为千易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图谋什么,蝼蚁而已,纵是挣扎又有什么力量?
“走吧。”他冷冰冰的开了口,径直转身上了马车。
千易翻身上马,轻夹马腹走入陆阀的队伍里,她刚一进去,就有四名重骑在后封住她的退路。她风淡云清的笑了笑,面上竟无丝毫慌乱。
马车里的陆云霄收回视线,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后冷冷下令。
“启程。”
马车轱辘,并未向帝都东南方的陆家大宅而去,反是由城南而出,朝着近郊的方向而去。
阳光射穿雾气,城郊的冰雪还未完全融化,马蹄嘀嗒地面上的冰渣溅射在人的袍角上留下淡淡的水渍。车队不疾不徐的前行,停留在大片的杨树林外,陆云霄下了马车,淡淡扫了眼马背上的少女,开口道:“下马跟上!”
千易翻身下马,神色平静的跟在陆云霄身后,这里已是陆阀别院的范围,视线越过广袤的树林远远可见大宅内腾起的檐角。千易眨了眨眼又将头埋下去,盯着路面,无人发现此刻她眼中闪烁的精光。
就刚才她抬首那一会儿便已察觉到周围林中藏有的数十道气息。这些气息强健有力,皆是高手!这只是她略察的结果,只怕隐藏在暗中的人只多不少。
再往前走便见一个巨大的青瓦门庭,牌匾上面正写着四个大字,自闲山庄。门庭之下便是一条冗长的石碣一直延绵向上,竟是朝着山顶上而去。
千易目光闪了闪,这里看方位应该是陆阀别院的后方,只是这别院后方为何又建一座山庄,不同于陆阀别院远远就可见的高檐玉角,这个自闲山庄越往里走反而愈发显得普通素净,周围的松柏逐渐变成了平地,周遭怪石嶙峋。
千易目光微闪,突然看了眼陆云霄,一路上他都一直昂头走在前方什么都没说过。倏然,陆云霄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猛地回过头似急不可耐的想看一看少女惊慌失措的模样,但映入眼底的却只有一双静如古潭的黑眸。
少女不知何时就停了脚步,立在距离他十步外的巨石处,平静无比的看着他。
陆云霄皱了皱眉,声音沉了下去:“立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好。”千易点了点头,一脸淡笑的迈开腿。
陆云霄留意着她的神色见她不似看出了什么,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丝怪异的感觉,他死死盯着少女缓缓迈出的脚,并未察觉到千易脸上一闪而过的那抹淡笑。
十步距离,千易只用了七步,每步间隔了一段距离但却未见她有丝毫停顿,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所走那七步连在一起正好是个北斗七星。
陆云霄目光微闪看她的视线比先前多了些许东西。
“看来你是有些门道,竟看出了此地的阵法。”
“陆大人盛赞了。”千易不卑不亢的说道,以陆云霄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安静的带她一路走到现在,肯定会有所行动。先前她一踏足这里便察觉这怪石林不同寻常,这些石头看似随意错落实际暗合了八卦阵法又以北斗七星阵为阵眼,陆云霄引她走入阵中,刚才若她稍有反应不及就会被彻底困在这北斗阵中。
想到这里,千易心里冷笑了声,若是困住倒还好一点,只怕陆云霄会毫不犹豫的要了她的小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