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幻想过,赫连帝会为自己做到这一步!这个男人从与她第一次见面起,便处处针对,对她不是百般轻辱就是折磨。她心里自是恨极了他,当初她也想过,若赫连帝真的被她利用与厉九阴对上,她巴不得两败俱伤,这两人都死干净的好!
现在,赫连帝重伤,厉九阴生死不知!不正是她最乐于看到的局面吗?千易禁不住目光晃动了起来,她应该开心才对!这家伙就这么重伤不治身亡该是她乐见其成的,但为何她心里的感觉会如此奇怪……
只是她一句戏言,甚至,未等她用上算计,设下圈套,抛出诱惑,这男人便自己跳了进去。以他的头脑会看不出她是在利用她吗?
怎么可能!
他知道!
打千易说出那句话时,赫连帝就清楚知道她的小心思。只是,她既想让那老鬼死,他便满足她的心愿便是。赫连帝当然知道,厉九阴的厉害以及他与他背后陆阀的关系,但那又如何!
说到底不过就三个字,他愿意!
他愿意为千易如此!
纵是和陆阀撕破脸又怎样,当今天下他赫连帝怕过谁?畏惧过谁?
正是如此,千易也清楚明白近前的这个男人知晓她的诡计,所以他的作为,才让她难以容忍!
不该是这样的才对……
只是因为那句要得到她的心,所以他便如此行事吗?千易心中生出万千波澜,她拼命想要遏制住脑中窜起丛生的百般念头,但思绪却如狂草,让她的心乱的一塌糊涂!
本是一汪死水,却被这男人不禁意投下的一颗石子给彻底打破了平静,荡出圈圈涟漪。
“倒不知你竟也会有这种妇人之态……”耳畔突然袭来轻笑声。
千易抬起头,却见他脸上依旧是往日那般邪肆狂妄的模样,只是目光不似平常那般锐利,虽含着戏谑却又带着笑意。
她表情猛地绷紧,将自己与他的距离拉开,生硬的说道:“放开我!”
“不放!”
“放开!”
千易死死瞪着他,牙关紧咬,心里竟生出一丝无力感。
反倒是赫连帝,眉宇间有几许得色与算计成功的痛快。
正是这时,门外突然想起周游有几分紧张的声音。
“少主,陆云霄来了!”
千易神色猛地一变,陆云霄定也是闻讯而来,若叫他看到自己在这里的话……
“服侍我穿衣!”赫连帝开口。
“你现在起来不是找死吗!”千易张口就回绝道,这男人脸色已苍白至此,他便是不动伤口上也依旧流血不止,更何况是站起来再与人周旋!
赫连帝看了她一眼,瞧着她脸上露出一抹连自己都未发觉的担忧之时,他目光不禁一柔,继而面容再度严肃了起来。
“少废话!”
千易狠狠瞪着他,也不知怎的手脚已不听使唤的动起来,快速替他穿戴整齐。整个过程中,赫连帝都一言不发,但千易却发现,他后背早已湿透,面色比之刚才更显苍白。这男人,都伤成这样子竟还要强撑着!
“躲到床上去!”赫连帝沉声说道,起身便朝屏风外走去。
在他站起来的刹那,便似换了一个人,身影依旧挺拔,步履有力的便走了过去。千易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放下床幔,将鞋一脱便坐到了榻上。
隐约间,她听到赫连帝的声音传了过来。
“请陆大人进来。”
推门声响起,便见陆云霄大步走了进来,当他见到屋内恍若没事人般站立的赫连帝时,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固。
“陆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怎么来了?”赫连帝率先开口问道,他脸上带笑,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全然看不出是一个身负重伤之人。
陆云霄目光诡动,闻言脸上笑意松动,大笑着说道:“听说昨夜厉三叔曾到访过行馆,所以家兄让我过来问问,将军可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你说那位老前辈?”赫连帝一脸恍然,笑容依旧不改傲岸,“昨夜他上行馆与本将军相见之后,便径直离开了,难道他没有回陆阀吗?”
陆云霄眸色闪动,厉九阴自然没有回陆阀,关键是所有的探子都查探不到他老人家的踪迹。一早他听到厉九阴刺杀赫连帝这消息时便觉不可能,且不说赫连氏与陆阀交情本就不浅,三爷他本人也不是个会擅自行动的主儿,整个陆阀除了老太爷能号令他还有谁能让他做事?更何况,老太爷远不在帝都,纵是在也绝不可能会下这种命令!
而传言说,赫连帝重伤将死!他瞧了瞧近前男子有些苍白的面色,不禁试探道:“不知昨夜将军邀三爷相见是为了何事?”
赫连帝端起近前的茶喝了一口,语气甚是散漫的说道:“早听闻过那位老人家武艺不凡,所以特地向他请教了一下,不过,到底是武道巅峰高人,纵是我赫连帝也不得不服!”他如是摇头说着,神色间却也坦荡。
陆云霄见他说的不遮不掩,再加上从赫连帝身上看不出重伤的模样,听他说话时的气息也乱而不稳,看样子也最多只是交手时受了些轻微内伤而已。陆云霄是知晓厉九阴厉害的,若赫连帝与其真的动了杀手的话,绝不会只受轻伤这般简单。想到这里,他疑心也去了大半,神色间也少了些试探。
关键是厉九阴现在不见踪影,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等他们找到人了再说!
但至少从赫连帝此处看来,昨夜只是一场普通切磋,却不知被谁故意渲染,怕是要引起他们双方不和而故意挑拨的,倒是其心可诛!
“是云霄莽撞打扰了,将军莫要见怪。”想到这里,陆云霄语气也柔和了些。
“陆大人哪里话,你我两家本就交情匪浅,说这些倒是见外了!”赫连帝亦笑着回道,说着他站起身来,“只是,现今我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怕是不能久留陆大人了!”
陆云霄闻言岂有不懂的道理,“既是如此,那过些天陆某再来拜访!”说着,他示意赫连帝不必相送,便转身离开。只是临近门口的时,他目光无意的朝屏风内扫去,在他那角度却刚好可见榻边落脚的一双鞋履,虽只露出了一个边缘,依旧可看出是女子之物。
他神色微动,面上生出一丝恍然,当即一笑,心里的疑色又去了一丝。
听到陆云霄离开后,确认再无动静,千易这才下床走到了屏风外边。赫连帝依旧立在屋内,千易出来的刹那视线便被地上寂几点殷红所抓住,是血!
那血竟是顺着赫连帝的手指滴了下来!
她心叫不好,赶忙冲上前去,就见他早就面若金纸,见她慌神的样子,却还开口说道:“本将军没事!”
嘴硬!千易心头骂道,顾不得那么多,强制拉着他在一旁坐下,转身拉开门,朝外边守着的人低喊道:“快叫大夫!”
屋内,她已然顾不了那么多,走过去便直接撕开他的衣袍,入手一片濡湿,那衣袍前襟上竟沾满了鲜血,若非衣服颜色深沉,怕是早就被陆云霄瞧出不对。再看他身上的那些绷带,早就被血给浸染透了。这男人死要面子活受罪,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要强装没事!
“快快快!快看看少主的伤势!”
周游送走陆云霄后,闻讯慌忙的赶了进来,绿翘也冲进了屋内,他二人看到赫连帝那血粼粼的模样,面色皆是大变。
随行的大夫赶紧上前,手脚麻利的替他取下了身上的绷带,千易这才看清他身上的伤势。
那一瞬,她心头没由来的一紧。
整个前胸两个巨大的斩痕呈十字纵贯而过,几乎是要将人整个劈开,伤口处皮肉翻了裂,深可见骨,虽已被缝合,但鲜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大夫慌忙止血上药,好一番折腾,这才重新替他包扎妥当。而整个过程中,赫连帝未发一言,甚至连一丝痛苦之色都未露出来过,恍若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少主这几日务必得在床上静养,切忌不能走动,否则伤口若再度崩裂,流血不止恐性命堪忧!”大夫苦口婆心的说道。
赫连帝脸上这才露出几丝厌烦,摆了摆手,便让其退下。
见他作势要起身,绿翘忙要上前搀扶,却被他目光给令退。
“少主,大夫说的没错,你不能再妄动,要好好养伤才是!”周游担忧不已的说道。
“你们都退下吧,这个丫头留下!”赫连帝甚是冷淡的说道,睨了眼千易,起身便自顾自的走进了内室。
周游与绿翘面上都是一僵,看千易的目光里皆带着恨意与埋怨。
“少主若有事,立刻叫我!”临走时,周游特意在她近前嘱咐,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才离开。
千易看着地上残留的那些血迹,咬了咬唇,这才朝内室走了去,心情万分复杂。
“赫连帝,你到底为了什么?”
人心的情感最是不受控制亦难以预料,种子一旦落地,至发芽后便若狂草疾走,那倾巢而来的汹涌来势,让人拼了命的想去抵挡根除,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已根深蒂固!
便如千易现在的心绪,她迫切想要从赫连帝那里寻求一个理由,一个他蓄谋已久的阴谋,或者是他想借此谋得什么利益,种种皆好!只要能让她遏止住内心的动摇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