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兴！”
赫连帝的回答出人意料。
听上去近乎是敷衍，却又叫人哑口无言。
千易身子一震，继而面色无比难看。她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你知道我要什么？”赫连帝紧接而来的话语叫她措手不及。
对上那双突然锐利起来的眸子，她心里猛地漏了一拍，目光竟慌乱的只想躲避！
他早就直言不讳的说出过自己的企图，他要的，是她的心……
千易的反应，出人意外的开始慌乱、无措、到最后她终于冷静了下去，选择的却是回避。
“我没时间陪你疯下去。”她极度冷漠的说道，黑眸近似麻木，“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她抛下话语，头也不回的便离开，直到离开屋子，她还能听到身后男子低沉却又愉悦的笑声。
屋内，赫连帝凤目流转，唇畔的笑容不觉深了起来。这丫头临走时说的是‘好自为之’却不是‘早点去死’！细微的转变却叫他心头生出想大笑的愉悦感，比之以往只是有一点不同又如何，日积月累，他总会将她的心彻底占据！
千易从行馆内出来的时候便见仲秋等候的身影。
她略微一怔，稍稍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
仲秋本以为她出来后该是一脸痛快解恨的模样，却没想到她看上去却有些心神不宁，不禁问道：“那家伙难道没事？”
千易身子僵了下，握紧了缰绳，摇了摇头，抿唇有些沉默。
仲秋见状皱了皱眉，心道，莫非在行馆内又发生了什么？不久前他见陆云霄离开，莫非和此有关？本想开口询问但看千易神游天外的模样，他又只好忍了下去。
西苑内，气氛突变的有些诡异。
白玉壁和叶蒙他们本是正在商谈要事，却因罗毅突然来报的消息而被打断，关键是他最后所说的那句话。
千易赶去了行馆！
旁人听来那丫头必定是去看赫连帝的将死之状，但若知晓那日他们在罗银轩中谈话的人呢？
罗毅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这个消息不该是大快人心的吗？为何主上的神情瞧着却不似多么开怀？
“主上，这军机处的事情不妨改日再议吧，属下等也可下去再思索下对策。”叶蒙观察入微，发觉到不对，转而将话题移开。
白玉壁点了点头，神情似有些心不在焉，起身走出屋子，临走时却留下话语。
“让她回来后立刻到书房来！”
罗毅领命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朝旁边的叶蒙和傅子伦请教道：“叶先生，傅老，你们知道主上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叶蒙摇头叹了口气，“自古多少痴儿女，身在局中不自知！”
罗毅闻言脸上更是一片迷糊。
“罢了罢了，待那丫头回来了，国师便没事了，你快去府门口守着吧！”傅子伦笑叹着说道。
罗毅一片云里雾里，挠了挠头这才跑出了屋子。
叶蒙一脸感慨，与傅子伦对视了一眼边走边说到：“傅老以为主上何时才会发觉？”
傅子伦低声笑了笑，有些叹息：“有道是人无完人，国师惊才绝艳，但要说在感情上……”他说着摇了摇头。
叶蒙亦是同感，只是他抚髯长叹后，便笑道：“罢了，这些事情还需局中人自己体悟才是，咱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两人说着便一路谈笑着走远。
千易一路心不在焉，仲秋看她那神志恍惚的模样，心里越发疑惑。到了府门口，她刚刚下马，一个人影就急急忙忙冲了过来。
“副统领，你可算回来了！”罗毅一脸欢喜。
千易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轻嗯了声便朝府邸里走去。罗毅忙跟在她屁股后面，快速说道：“主上有令让你一会就去见她！”
她脚下步子这才一顿，白玉壁要见她？时间怎会这么赶巧，她心里正是乱着，偏偏又是这个时候，蹙了蹙眉，她转向朝无暇阁的方向过去，边走边问道：“主上可说过找我有何事？”
但看罗毅那满脸茫然，千易也知道自己是问错人了。
书房内，暗香沉沉。
白玉壁立在窗边，蓝眸微眯，微抿的唇角比往日更添些许冷意，他一身月华色长袍，背影瞧着竟有几分孤绝料峭。
彼时已近仲夏五月，只是大夏国土居北，一年到头几乎都是严寒冷厉，纵是到了夏日但也少有酷暑天气。今日天上分明是阴沉沉的，太阳亦蒙在堆瓦薄云之后，却不知为何，却叫人心头有些窒闷。
窗外的花开的不少，但大多都是些素净的兰草，窗边的木柩上还有一些拆钉过的痕迹。白玉壁眼波微微一动，从此处望出去，刚好可见半坡亭上那颗巨大老槐，前段时日，这窗户还是被死死封住，只是当时他不想见那丫头的身影……
现在……
目光眺望而出，便见少女的身影从树下走过，素净的脸上带着几许失神与茫然。
白玉壁倏然转身离开窗边，蓝眸中迷迭着难测的深沉之色。屋内香气渐浓重，未过多久便听几许声响，少女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不知主上找属下来有何事？”
千易埋头立着，模样看着乖顺而平静。
踏进书房之前，她便振作着收敛着自己的心神，竭力不让赫连帝的事情扰乱自己的冷静与理智。
只是，白玉壁现在急着见她是为什么？军机处的事情？还是他知道她将燕野他们留在了罗银轩。
“……他伤势如何？”
突然响起的冷漠问话，让千易一时怔住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双蓝眸扫了过来，她倏的一惊，回过神来，明白他画中的意思。
“受伤……颇重。”千易有些踟躇的说道，她目光微微闪烁，暗骂自己被赫连帝的事情给冲昏头脑了，她先前那么急匆匆明目张胆的就闯进了行馆去，纵是罗毅不说，消息也很快就会传到他耳朵里。只是，赫连帝与厉九阴起了冲突且身受重伤的话，对白玉壁来说应该也是一大好事吧。压下复杂的心绪，千易佯装欢喜的说道： “恭喜主上，现今赫连帝与陆阀间两败俱……”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男子的声音突然插足进来，冷冽似冬日下的急湍。
“本君着实小觑了你！”
千易声音一顿，只觉白玉壁的话来的有些莫名其妙，秀眉微蹙的甚有些疑问的看着他。
近前那张天人般的面孔一如往昔般的平静漠然，那双蓝眸里光晕涌动，似含着两分讥诮三分凛冽五分凉薄，但这感觉只是一瞬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平日的高深莫测，似无休无止的深渊黑洞。
千易心里蹦起一个念头，这男人……难道是知道了赫连帝与厉九阴对上的原由？
屋内的气氛陷入一个诡谲的漩涡，沉默中两人似在无声对峙。
千易观他面色瞧不出丝毫喜怒，便想按图索骥从他那双钴蓝眼眸中寻出几许异样也全无痕迹。这般无懈可击的模样似极了他们刚刚相识时，而今立在她面前的白玉壁，似又恢复成当初那个高不可攀，不可亵渎的神祗。
“请恕属下愚钝，不明白主上的意思。”她低声说道，便见白玉壁甚是轻微的牵了牵嘴角，淡笑了几许，面含褒奖的看着她。
“此番能挑起赫连帝与厉九阴之间的纷争，让他与陆阀之间关系出现裂痕，此为大功，该赏！”
千易黑眸幽幽一动，听着这嘉奖的话心里却生出怪异的滋味。他果真知道赫连帝因何与厉九阴交手了……抿了抿唇，千易一时却接不下话茬。看他的视线里不禁带了几许揣度，她察觉不到白玉壁的怒气，也看不出他神情间有丝毫不对。
但……他说要奖励她？
听了这话，她心里却怎么也止不住那怪异的情绪翻腾，总觉得某个地方透着丝别扭。
而那句奖励，在她听来实在刺耳，如讽刺一般……
没由来的心里窜出几丝火气，千易垂下眸，又摆出了那恭顺谦卑的模样，“属下多谢主上赏赐。”
白玉壁深深瞧了她一眼，似要开口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又沉默了下去。
“若无事，便退下吧。”
千易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就要退出去，临近门口时，她却停下了脚步，似突然想起什么了一般，说道：“卑职擅自留了三名凤涅卫的弟兄在府上，此事未提前向主上汇报。”
“你自己拿捏便可。”白玉壁淡淡的开了口，话音落下时他已转身进了屏风后。
千易扫了眼他冷漠料峭的背影，抿了抿唇，便大步离开了书房。
从无暇阁里出来，千易一言不发的走回罗银轩，仲秋与罗毅远远跟在后方，见她面色沉郁都没有上前。
罗毅一路抓耳挠腮，一副耐不住寂寞想知道到底发生何事的模样，但又不敢上去向千易询问。再看自己身边的仲秋也是神色飘忽，不知在想着什么。
“秋哥，你这段日子一直跟在副统领身边到底在做些什么啊？紫衣卫里不少兄弟都在私下讨论，说你们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罗毅小声嘟哝着，见仲秋回过神来，忙又乘热打铁的问道：“之前你去行馆找副统领可有看到那赫连帝？那男人到底死没死啊？”
仲秋突然停下步子，皱眉在原地立了一会儿。
罗毅忙聚精会神的在他旁边等着，一副满心期待着他的回答的样子。只是过了好半晌，都没见仲秋吭声，他这才催促道：“你这是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