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罗银轩后,千易让梅竹二人先行退下,屋内只剩她与燕野两人。
“他已起疑,我若再府中久留对你不利。”燕野淡淡的说道。
千易替自己倒了杯茶,轻呷了一口,平静的说道:“适才却有些凶险,但你若走了岂不更叫人怀疑。而他,也绝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燕野凝视了她一会儿,突然说道:“这一切早在你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掌控之外。”千易并不掩饰,将燕野留下之时她便料到白玉壁会有起疑的这一天,此番也算兵行险招,白玉壁喜欢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如此一来,燕野留在府上也是顺理成章,只是日后他们行事须得更谨慎些。
燕野看了她一会儿便将视线移开,转而问道,“厉九阴的行踪可已有了眉目?”
千易皱了皱眉,今日白玉壁无端去了行馆破坏了她原本的打算,不过赫连帝最后交给她的那个字条倒是透露了些线索。
“那老鬼在去大楚的路上。”
燕野目光幽幽一动,声音略沉:“他若去大楚便只有一个可能,陆战在那里!”
陆战,陆阀老太爷,虽闲云野鹤在外却是陆阀真正的掌权者。他一个大夏望族权臣好端端的跑去大楚做什么,更何况现今大楚朝堂内乱不止,他这时候出现在那里……
“看来步氏那群奸贼不止与贺兰峥一人有所联系,就连陆阀也脱不了干系。”千易黑眸阴沉,她想起今日贺兰峥与陆苏烨的会面,再联系起贺兰峥初回大夏时,陆仲谋在朝堂上为其帮腔,若说这两者之间一早就有往来,那这一切都好解释了。
她思索这这一会儿,燕野声音猛的响起,“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面色有些凝重,显然不清楚贺兰峥与步氏之间的关联。
千易这才将自己知道的一切悉数告知,就见燕野眼中寒意翻滚,眉宇间满是杀意。
“奇人古思,原来这一切都是拜那个老贼所赐。”燕野字字森然,额上青筋直冒,猛的站起身似要冲出去寻那贺兰峥报仇。
“不可!”情急之下,千易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严肃的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留着他还有大用!”
燕野眸中一片猩红,全身肌肉都因仇恨和愤怒而颤抖。
“想想还被困在宫中的无……楚皇!这些奸贼咱们一定会铲除,但除此之外,还必须救出楚皇才行!现在唯一能与步氏那些人联系的便是贺兰峥!”
燕野眼中的血色渐渐淡去,他深吸了一口气,重回冷静的状态,而他看千易的目光再度一变。
那一瞬,比起报仇她更在意的却是楚无垢的安危!若她与步氏等人有仇还能解释那她关心楚无垢呢?现今这世上除了他与无暇军中的人便只有楚无暇才会那般在乎楚无垢的安危!而她方才的神情,实在太像了……
竟与无暇一模一样!
千易见他冷静了下来正要将手收回来,却不料燕野猛的反握住她的手,力度之紧,竟叫她完全无法挣脱。
“你……”他眼中有惊讶有猜测有疑问……但最后他终是欲言又止没有问出藏在心里许久的那句话。
千易也察觉到自己刚才话中的疏漏,乘着他迟疑之时,稍一用力挣脱了他的束缚,背对他而立,“夜深了,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燕野紧抿着唇,深深看一眼她的背影,这才离开。
屋内,久久沉静以后,方才听到少女一声叹息在寂静的夜中浅浅回荡。
一晃两日便过去,这些天朝中局势表面安稳,背地里却愈发波云诡谲。
赫连帝受伤之后一直养病未出,对外也避不见客。
周陈长公主来朝的事情巡例该由礼部负责,但陆云霄却自请上奏接下了这个担子。他这么做倒让这段日子坊间流传的那些陆阀与赫连氏不和的流言不攻自破。至于白玉壁似有意作壁上观,故而并未多加阻拦。只是这接待姬红鱼的事情虽落在了陆阀的头上,但礼部还须全力配合,夏真这些天也常将白玉壁久留在宫中。
国师府这些天倒一反常态的清静了下来,千易一早就接到信报,说是徐仁贵已带着凤涅卫踏上归途就这两日便要抵达帝都了,而城西疾风巷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千易将信纸丢进火盆里,眼看着它被火舌吞卷淹没,这才准备出门,只是,她刚刚换好行装,就听到院子外一阵喧哗。
“让开,小爷要见千易姑娘,你们两个小喽罗竟敢拦道!”
那声音光是听着就带着一股油腻味儿,就见一个穿金戴银圆滚滚的身影立在院子中央,双手叉腰,瞧着就像一个富态的人形茶壶,不是谢道谙是谁!
“闲杂人等不能乱闯,你又不是国师府的人,我们岂能放你进去!”青凤冷哼着说道,一脸鄙视。
“闲杂人等!小爷怎么就是闲杂人等了!”谢道谙被气的不轻,几次想要往里闯但一对上青凤青鸾那架势他心里就犯怵了,要知道他刚被拦下的时候不信邪,与青凤交了两手,还没过三招就败下阵来,被青凤给一脚踹了个狗吃屎。
青凤哼了一声,看了不看他,至于青鸾神色依旧冷漠,死死守着大门,毫不退让。
谢道谙气的肥肉乱颤,偏偏功夫又不如人,正是这时,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就见巫逸轩大步走了进来。
“死胖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两个奴才都降服不住了!”
巫逸轩穿着一身宝蓝色锦绸缎织云长袍,足下蹬着双赤金螭龙盘纹靴,手上扑扇着一柄金笺折扇,一副纨绔子弟出游的架势。他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唰的一收折扇,鄙视的说道:“瞧你那点出息!”
谢道谙一脸愤慨的盯着他,咆哮道:“巫逸轩,你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找茬的!”
“你急什么?”巫逸轩给了他记眼色,便趾高气昂的看向青凤青鸾,一脸嗤笑道:“这排场当真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以后咱们来找那丫头都得如面圣一样,先递个奏疏请示一二?”
青凤闻言就不乐意了,他本就看不惯谢道谙他们这些望族子弟的做派,正要出头,却被青鸾拉了一把,青鸾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千易在屋内见势不对,只得走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天裕侯未免言重了,这两个小子年纪小不懂事,天裕侯难道还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不成!”
青凤见她出现,立马跑到跟前去,脑袋一低一副委屈认罪的模样,好似受欺负的是他一般,直把一旁的谢道谙看的两眼翻白。
巫逸轩也是看不下去了,一声冷嗤,直接讽刺道:“小孩子?你恐怕还没这两小子年纪大吧!”
“这不重要。”千易依旧笑眯眯的,借故岔开话题,“谢世子找在下是有何事?”
谢道谙虽不爽青凤那小子,但他今日上门本就是来求人的,更何况,千易可是第一次拿笑脸对他,有道是自然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个……千易姑娘,你看之前国师答应让我加入凤涅卫,可我等了这么久……”
千易脸上笑意不改,早就猜到这谢道谙是为此事而来。只是,她现在可没时间陪这个矜贵王孙瞎胡闹。
“谢世子既不嫌凤涅卫庙小,千易自然欢迎你这尊大佛,不过该有的考核还是免不了的。这样吧,若你能在青凤手下过上五十招,我便让你加入凤涅卫!”
“什么!”谢道谙一声惊叫。
青凤脸色也变了,要他陪这纨绔子弟过招,不是浪费他时间吗?
“主子,我……”
“就这么定了!”千易一脸严肃,转而看向谢道谙,“谢世子,青凤的武功在凤涅卫中不过中上,若你连他都不敢挑战,那我劝你还是回王府好好当你的富贵闲人吧!”
“本世子有什么不敢的!”谢道谙本还有些发怂,被千易这么一激,立马拍拍胸脯保证道:“一天时间,本世子保证打的这小子连他亲娘都不认识!”
青凤本少年心性,他本就看不惯谢道谙的那做派,但听这死胖子如此大放厥词,他岂还能忍!
“主子,青凤绝不如命,定会好好‘考验’下这位谢世子!”
千易见青凤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知道有人要遭罪了,她拍了拍青凤的肩膀,让青鸾将燕野叫出来,便准备离开罗银轩。只是她刚走出院子,巫逸轩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天裕侯找我还有什么事儿?”
“你这丫头心肠真是毒辣,让胖子和你那手下过招,他还不被教训的缺胳膊断腿!”巫逸轩摇着扇子说着风凉话。
千易睨了他一眼,有些不耐,“天裕侯有话不妨直说。”
“好!”巫逸轩一收折扇,痛快的说道:“这事儿说来也简单,你帮我带个信儿给陆苏烨,小爷想与他见一面!”
千易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直觉奇怪:“这种事你直接派人送个帖子不就行了吗?”
巫逸轩眯眼盯着她,表情嘲讽:“现今那陆长孙炙手可热势绝伦,他在朝堂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是真不知还是装着糊涂?”
千易心头一突,表情微变。听巫逸轩这话的意思,陆苏烨已入朝出仕了,但她这两日在府中确实没收到一点消息,除非是有人刻意不想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