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什么,公主以后便会知道,本尊以为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浪天涯笑眯眯的说道,
千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里的疑惑并未消散,浪天涯的身份依旧是个很大的疑点。他在楚皇宫内出入自由,手下的朝鹤楼不受半点制约,不但如此,就连慕真仪那毒妇也会受他的话左右因而放过无垢!
浪天涯笑眯眯的看着千易,目光似在看一件极其有趣的玩物,轻佻而邪恶。他这模样,突然让千易想起在千行江上初见他时的场面,这家伙扮作一个无敌大丑男,跑去败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被一群人追杀。想起这事,千易看他的目光再度一变,心道:这人行事诡异,作风古怪,像是好人又像是坏人,对他绝不能太过信任。
就在他两人对峙的这会儿,一道倩影从殿外走了进来。乔云看到殿中突然多出来了两个人,先是一惊,再见到浪天涯后什么一下变得惊惧了起来。
“浪……浪神医,你怎么来了?”乔云快步上前,她只简短的扫了眼千易,心里有些奇怪,但浪天涯的出现却叫她感到害怕。
千易细细打量了乔云几眼,从她的眉目间依稀看到几处同小无双相似的地方,心里一块大石总算放下,正想开口询问此事,浪天涯却抢先说道:“你来的正好,本尊本来还在考虑这事儿该让谁去办,左思右想之下还是由你来做最为合适!”
浪天涯的话让千易和乔云皆感到一头雾水。
“你不是想救陛下吗?若想要陛下安然无事的离宫,就必须牺牲一个人。”浪天涯唇角勾了起来,露出一颗白森森的虎牙,一双琉璃眸亮的吓人,似看到一场引人入胜的盛宴。
千易突然觉得这张娃娃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可怖,一股寒意在她心里流窜。她目光瞬间阴沉了下去,这个家伙知道她想见乔云,自然也知道小无双的存在。而现在他所说的牺牲一个人无非是要她来选择,不,根本由不得她选择。想要救无垢,就必须牺牲掉乔云,而自己若是不这么做,只怕这个家伙调头就会走人。
千易突然意识到自己再和一个什么样的人打交道。
这个叫浪天涯的男人,或许真的和慕真仪那女人没什么利益牵扯,他是一个不能用常理去推断的人。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他们自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风格,自成一个世界,一种观念,不为权利不为金钱,从不理会世俗的眼光,做事亦正亦邪,所图的就是自己开心自己舒坦,而看着别人痛苦他内心便无比满足。
这浪天涯,恰恰就是这种人。
这家伙是个变态!
他明知道小无双极有可能是无垢的儿子,而乔云是小无双的母亲,却还叫她做下这样的决定。即便抛开小无双不说,无垢在楚宫里这些年全是这个女子在一旁尽心竭力的服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到头来,她不但没有丝毫回报,还要因此连性命也葬送掉!千易愤怒的瞪着他,果不其然,见到千易脸上的怒火,浪天涯反倒笑的更欢了。
乔云不知千易的身份,但听到浪天涯肯救楚无垢出去,她就如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整个人都激动无比。甚至,没给千易考虑的时间,她就自己做出了决断。
“我愿意!”乔云的声音响起,她眼眶红红,但目光却无比坚定,这句话她竟是笑着说出口的……
一个女人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去死,这个男人无非两个身份;爱人;儿子。可楚无垢对乔云来说,想爱却爱不得,即便他身陷囹圄,可他依旧是贵不可言的帝王。而她,奴籍出生,淮王府的一夜云雨,让她从此成了这世上最幸运也最不幸的女人。
若是她的死,能让楚无垢从这黄金牢笼里逃出去,那她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千易看着她,平生第一次如此佩服一个女人。她总以为,即便为女子也不该逊色男儿,不该总为儿女情长所牵绊。即便要爱也要拥有自己的尊严,不能为了对方而沉沦自己,低头奴颜对人。可看着乔云,千易忽然觉得以往的自己是错的。她所谓的尊严或者是低头其实是她在感情上的怯懦……她能纵横沙场,指点江山,唯独在情字上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行差就错。不惜压抑自己、约束自己,纵是心里有那样一个人,也绝不会如此大胆,不顾一切的为对方付出奉甚至是牺牲自己的生命。
乔云的爱就如她本身的存在一般,看似渺小,却是真正的勇敢。即便楚无垢已成傀儡,世人笑他嘲他讽他欺辱他,唯有她……在楚无垢死后,毅然决然的来到他的身边,默默守候。
她的爱,何其炙热何其壮烈,如飞蛾扑火,为那半寸光明而燃烧掉自己的生命!
可由始至终,她的爱……楚无垢却是丝毫不知。
千易突然为自己弟弟感到悲哀无比,却又觉得何其有幸。在无垢最难熬的那一段岁月里,身边还有乔云这样一个人倾尽全力的去爱去陪伴,实在是世上最难求也不可求的事。
而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千易忽然觉得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此时,她唯一能给的承诺只有。
“无垢定会安然无恙。”
乔云听到千易直呼楚无垢的名讳,眼里带着几许疑惑。
这时,后方传来楚无垢的声音。
“阿姐,我换好了!”
换好装的楚无垢已走了出来,他穿上太监的衣服再加上浪天涯的易容术,当真是变作了另一个人,天衣无缝叫人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可只是一眼,乔云就认出了楚无垢的伪装。随即,她想到楚无垢方才的那一声叫唤。他叫的是……阿姐?
这世上只有楚无暇一人才当得起这称呼,可那位公主分明已经死了,可……乔云看着千易又看了眼浪天涯一瞬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有震惊有剧喜可更多的却是安心与释怀。
这会儿,楚无垢也注意到了乔云的存在。乔云在他身边服侍了这么久,他心里岂会没有半点感触。他此番若是能逃出皇宫,乔云留在这里怕是难逃一劫,可是,若是带上她……
“陛下快和浪神医他们离开吧。奴婢若是跟过去肯定会叫人起疑的,刚刚神医已答应了奴婢,等陛下安全出宫他便派人来接我离开!”乔云坦然的对楚无垢说道,她演的那么真,这一幕落入千易眼里更叫她觉得心里一片苦涩。
楚无垢听乔云这么说总算放下心来。
浪天涯眼看着这一幕,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扭头就带着千易他们朝外走去。
乔云低着头,最后向楚无垢行了一记大礼。这一礼,便是诀别,无人看到了她眼中的热泪与喜悲。
千易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以只有她二人的声音轻言道:
“谢谢你,救了无垢。也谢谢你给了我们楚家一个最珍贵的礼物。”
千易红唇微微张合,无声的说了三个字--小、无、双。
乔云的眼睛猛地睁大,她激动的看着千易,热泪落了下来。她最后记挂的便是无双,自出生后她就未曾见过一面的孩儿。可幸的是,冥冥之中,他终于遇上了自己的归宿。
而现在,乔云再无半点遗憾了,她将全心全意,以自己生命为引扑入即将到来的那场盛大烈火之中。
……
有浪天涯在前方带路,这一路走的畅通无阻。路上,浪天涯曾小声冲千易说道,他早就在辟天殿里准备好了一具男尸,所缺的不过一把焚尽一切的烈火与点火的人。烈火烧尽一切,而放火的人若是乔云的话,便不会让慕真仪他们怀疑,最后再看到那具男尸只会叫他们以为,无垢已经死在大火里了。
千易看了眼旁边的无垢,他显然还沉浸在能离开慕真仪等人魔爪中的喜悦里,并未注意到刚才她和浪天涯小声的谈话。而当他真的注意到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无尽的烈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千易他们已坐上了马车,由浪天涯保驾护航走在御龙道出宫的路上。远远的只见一缕缕黑烟从自重重宫阙内冒了出来,嘈杂的议论声自御龙道两边响起,不少宫人都议论纷纷的看着天边的滚滚黑烟。
一句辟天殿着火了,让楚无垢一下子醒了过来。
“着火了?谁放的?”他透过缝隙看向车窗外,下意识的问了句。
千易面无表情的坐在旁边,黑眸深邃难测,沉沉的看着他,声音轻若蚊音落在楚无垢耳中却重如洪钟。
“乔云……”
从皇城中出来,千易他们直接去了朝鹤楼落脚。廉贞燕野他们也紧随而至,直到千易本人出现他们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而一旁的楚无垢与浪天涯显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楚无垢自听到乔云的死讯后就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千易将他安置在原先自己住的那个房间,便到旁边的屋子里与燕野他们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