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易心思一转后,杀意稍滞但未曾放松警惕,戒备的看着他走入殿中。
殿门关闭,偌大的殿中只有他二人。
千易的目光在殿内环伺了一圈,紧绷的身子逐渐松弛了下来。
‘招财’看到她的变化挑了挑眉,倒有几分惊奇,这个女人这么快就想通了?
千易神色冷漠,这个人知道他那么多部署若要下手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将她引入宫中,只是,对于他的真实身份,千易还是猜不透。
“人在哪儿?”
“内殿。”‘招财’笑眯眯的说道。
千易目光微闪,没有片刻犹豫朝着内殿而去。‘招财’立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没有片刻迟疑就走入了内殿,眼里闪过一抹惊异,唇畔的笑容也愈发邪异了起来。这个女人分明是第一次来到大楚皇城,却对这宫中的一切如此熟悉,他所料的果然不差,这女人的确有趣……
……
千易一步步走入内殿,心里也越发紧张了起来。
这辟天殿……是无垢的寝殿!
她站在珠帘后,突然踟躇了起来,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进去。她竟怕……怕这珠帘后空无一人……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从珠帘后传来,猛地将千易惊醒。她顾不得多想,大步走了进去,有些慌乱的四顾了一下,赶忙倒了一杯水,走到了床边。床上躺一名面容清癯的男子,他五官长得极为清秀,只是病痛缠身让他整个人显得苍白而阴郁。
“水……”楚无垢闭着眼,痛苦的呻吟道。
千易连忙扶起他将水送到他嘴边。
楚无垢喝下水后,整个人这才舒服一些。只是他依旧没有睁开眼,面上显得很是疲惫,有气无力的说道:“乔云,方才你去哪儿了?朕叫了你好久……”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千易险些掉下泪来,双手忍不住在颤抖。
无垢,是无垢……她终于见到他了!
此刻,实难有任何语言形容千易心里的激动,她好想开口对他说:姐姐回来了,但又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哽咽。这两年多所经历的一切磨难,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值得!无垢还活着,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还活着!没什么比这个更让千易感到满足的。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楚无垢也察觉到一丝不对。他眉头一皱,掀开眼帘。视线模糊了片刻后逐渐清晰起来,最先闯入眼帘的是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黑眸。那双眼睛里沁满泪水,满是欢喜与爱怜的看着他。那一刻,楚无垢心脏剧震,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阿姐……”他失神的叫了出来。
千易的泪水应声而落。
可紧接着,楚无垢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他视线落在千易脸上有激动,有怀疑。
“不……你……不是阿姐……你是谁?”他惊声问道,一下子变得戒备起来。楚无垢难以相信眼前的少女是自己姐姐,即便……即便她有着一双和阿姐一模一样的眼睛。可不论容貌身材还是年龄他们都相差太多,更何况……更何况他亲眼过阿姐的尸体。
剧痛猛地窜上他的心头,楚无垢脸色一白,身体佝偻了几分。这一刻,他眼里满是痛苦与狰狞,指骨已捏的青白。他的阿姐死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是步修文和慕真仪这一对狗男女害死了她!他恨,他好恨!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不是他这个废物,而是他的阿姐!
老天无眼,苍天不公!
楚无垢看着近前的少女,突然恨了起来。在他看来千易也是慕真仪特意找来派来羞辱折磨自己的,这几年下来,那个毒妇对他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想尽一切办法的折磨他,偏偏就是不取他的性命。而不论那个女人使什么手段,他都能忍下去,唯独……唯独利用他的阿姐……
“滚!”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楚无垢朝着千易吼道,伸手就要将他推开。
千易猜到他心有怀疑,又怕他太激动反伤了自己也引起外面禁军的注意,连忙动手捂住他的嘴。
楚无垢仇恨的瞪着千易,他久病在床岂会是千易的对手,只能用目光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与恨意。
千易心痛的几乎快碎掉,她可怜的弟弟竟被慕真仪那毒妇折磨成这样。好不容易他们姐弟重逢,却要以这样的面目相见。此刻她说出真相,无垢还会相信她吗?千易突然有些后怕,目光颤动间她看到楚无垢挣扎时衣袖滑落的手腕,那手腕上一片狰狞,遍布的刀痕!
他竟然在寻死……
不!
没有什么会比失去楚无垢更让千易惧怕的了,她顾不得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也顾不得楚无垢会不会相信,这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救他!一定要将他救出这个牢笼!
“你寻不见我,便守在原地,姐姐定会回来寻你,两年……无垢,是姐姐回来了。”千易俯身在他耳畔轻声说道。
楚无垢挣扎的动作猛的一停,眼里闪过一抹震惊和难以置信。这句话在他的记忆里何其深刻,只有他和他的阿姐才知道。
幼年他怯弱无比,半步离不得阿姐,每每找不到她的时候便会痛哭流涕,每次这个时候阿姐都会出现,摸摸他的头,嗔笑着说道:“若寻不到我,就在原地等我,姐姐定会找到你的!”
如斯经年,时光荏苒,唯有这句话不曾变过。
只是,他没想到今时今日自己还能再听到这句话。楚无垢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看着千易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寸神情,真的是阿姐吗……
“阿姐?”他压抑不住声音的颤抖。
“姐姐回来了,无垢……姐姐回来救你了。”千易轻声说道,压不住喉间的哽咽,紧紧将他拥入怀里。
这一刻,楚无垢似沉入了梦里,眼前的少女分明和阿姐长得没有半点相似,但她的眼睛、她的声音、她的话语都是那么熟悉……这是阿姐才有的气息,错不了!她就是阿姐!他的阿姐还活着!若这是梦,他宁愿一辈子都沉浸在这美梦里不醒来!
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千易怀里抬起头来,惊惶的说道:“阿姐你怎会入宫?是不是慕真仪那女人将你抓进来的?不行,阿姐你别管我,你快逃!”
“无垢你放心,那女人不知道我在这里。”千易赶紧安抚住他。提起慕真仪那女人她就抑制不住心里的恨意,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无垢给救出去!千易沉思的这片刻,一阵掌声突然从后方传来。
千易猛地回头,就见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高约有八尺,穿着一身紫色华袍,长发随意披着莫名给人一种邪气之感。只是他的面容却生的极为清秀,像极了少年活脱脱一张娃娃脸,而看着他那双似有万千琉璃盛放的眼睛瞬间让千易猜到了他是何人。
“是你!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千易惊讶了片刻后,冷静的看着他。“朝鹤楼楼主!”
“没错。”男子笑眯眯的说道,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是遗憾的说道:“只可惜这张脸有些配不上本尊倾国倾城的漂亮眼睛,但没办法谁叫这是爹生娘给的。”
千易没有理会他的调笑,现在她只想知道,这个男人帮她到底是怀着什么目的?
“我与你似乎从无交际,你到底为什么帮我?”千易声音顿了一下,沉了下去,“而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那毒妇的帮凶!”楚无垢怨毒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千易心头一震,看向男子的目光一变。
“楚王陛下这句话可就错了,你摸着良心说说,有多少次是本尊向皇后娘娘求情留你一命的?”男子一脸冤枉。
楚无垢闻言身子一下颤抖了起来,似想起什么痛苦的记忆,面上一阵扭曲,看向男子的目光越发带着恨意。
从他二人的对话里千易不能推敲出这个男人的确与慕真仪有关,但也的确是因为他,无垢才能活到现在。若是在别处,她大可施加武力让他吐出真话。但现在不行,这个男人既有能力让她进入楚王宫,誓必也有那个能力能帮他们逃出去!
“看来你是想清楚了,现在只有本尊能帮你们!”
“救出陛下,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千易沉声说道。
男子笑声低沉,似就等着千易这句话。
“不愧是无暇公主,审时度势,决策果断。”他略一侧身,斜睨向千易,“对了,本尊名叫浪天涯,公主定要记好了!”
浪天涯……
千易咀嚼着这个名字的同时,浪天涯开始动作。他上前在楚无垢脸上摆弄了一下,瞬间,楚无垢就变做了另一个样子,紧接着他丢下一件衣服,说道:“快换上!”
千易一扫那件太监服,猜到了他的用意。便朝楚无垢点了点头示意他换上。逃脱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楚无垢纵使再讨厌浪天涯也不会在大事上面意气用事。他虽对这男人心存怀疑,但他相信千易的判断。
就在楚无垢换衣的这个当头,千易与浪天涯走到外殿。
“说吧,我和你非亲非故,你这么帮我想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