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教说不上,能与齐兄这样的才学之士结交是邬某的荣幸。”
齐静轩脸上掩不住欢喜,笑着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千易点了点头,起身送他离开,不经意对上韩彦祁试探的目光,她面色不变,反倒勾唇朝其一笑。韩彦祁目光沉了一下,轻哼了一声,这才随着齐静轩一起离开。目送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朝鹤楼内,千易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若有所思的朝楼下一角瞥了一眼,这才转身回了位置上。
“韩彦祁,齐静轩,没想到这两人的关系如此亲厚。”燕野轻声说道。
廉贞几人闻言有些诧异。
“主子你们认识刚才那两人?”
“他们一个是禁军左都统一个是翰林右史。”千易淡笑着说道,“起初我也不太确定,毕竟这二人的名字当年我也只是有所耳闻,那齐静轩倒是如传言一样是个中通外直之人,不过……”
“韩彦祁身后的韩家乃是步氏的心腹。”燕野补充说道。
“不止这么简单。”千易声音低了几许,她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起来。当初她从绿翘手上得知,步氏一心提拔为禁军统领的那个韩家养子韩天峰实际是慕氏二房太爷的私生子,也就是慕真仪的表兄。而步氏那边显然不知这韩天峰的真实身份。
“看样子这两家也是貌合神离,”廉贞轻嗤了声音,“这韩家对咱们兴许能派上用场。”
千易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说廉贞与她想到了一处去。
“这些事就一步一步慢慢来。”千易轻吁一口气道,压制着蠢蠢欲动的心绪。
“咱们如今进了朝鹤三楼,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注意到咱们。”燕野朝千易看去,沉吟着道:“不过,最初我以为这朝鹤楼是慕家的势力,但现在看来他们的东家恐怕另有其人。”
千易点了点头,一开始她选择来这里也是以为这朝鹤楼背后主子是慕氏,本想以此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没想别有一番收获。这朝鹤楼东家屡次出言讽刺楚无暇倒罢了,关键这人还敢公然挑衅步慕两氏等人,又怎会是他们的人?
而这神秘的朝鹤楼东家也的确勾起了千易的好奇心,到底是谁有这能耐,屡次三番挑衅步家和慕家后能全身而退不说,还能继续在赤金城站稳脚跟。这人……到底是谁?
“不过,主子,咱们毕竟刚来赤金城,太高调了会否不好?”破军低声问道,“现在这里毕竟是步慕两家的地盘,主子先前那一番若是传到他们耳中,怕是……”
“小白脸说的没错,那两家若知道有人敢这么说他们,绝不会事罢干休。”廉贞也点了点头。
“若我料得不差,那两家人现在可没功夫管外城这些小风小雨。”千易轻笑了声,黑眸里闪过一丝亮光,“千行山边五万修罗军压境,以高广阳的手段抵挡不了多久,风琉城被大夏夺回是迟早的事情。而贺兰峥落马,步家在大楚的盟友已废,只怕他们还要担心那五万大军会否长驱直下。战事已生,周陈那边又岂会甘于寂寞。”
她说着,深吸了口气,道:“此次我们来大楚只是为了探听消息,其余的你们就放心吧。”千易心里清楚,以她目前的实力与步慕两氏正面冲突无疑是自寻死路。只是现今内城封闭,寻常百姓想要进入内城是无比困难,更遑论是打探皇城的消息了。
她心里已有所计划,只是还需要一个力量来打开局面。
……
要说在大楚最具有力量的是什么,莫过于文字。
朝鹤三楼终于被人踏足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赤金城泛滥开来,那句“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也随之传扬,坊间一片哗然,有人拍案叫绝,也有人静观其变,在赤金城内敢堂而皇之说出这样一席话的人可是不多了,而这人的身份不过一个南下经商的商贾。
最先有所反应的是修文馆的那群儒生,这九个字在这群儒生间掀起不小的风浪,有人说此句是鼓长犯上夺权,又有人说此句是在辱骂那些心存谋逆的奸臣。修文馆里争论不休,平日里那些文绉绉慢吞吞的儒生一个个争得面红脖子粗,更有甚者动手互殴了起来。
只是,外城的风起云涌在内城的权贵眼里看来不过一场小打小闹。
内城里,皇城居中,王孙贵胄的府邸坐落在四方拱卫皇城,由四象分为苍龙道、朱雀道、白虎道、玄武道。相比起外城的风波迭起,内城里还是一阵风平浪静。
丞相府巍峨的大宅坐落在苍龙道最深处,紧挨着皇城,门口漆金的牌匾,两只巨大的石狮子无一不述说着这座府邸主人的赫赫权势。一道华贵的身影走在其间,男子身材修长,生的丰神俊朗,但看他此刻却轻蹙着眉头,似在算计着什么,眼里精光闪烁。
步修文走到书房前,正巧撞见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韩某见过大公子!”
步修文看着近前那一脸恭敬的武将男子,脸上又挂起以往那如沐春风的笑容。
“天峰大哥这么多礼做什么?”他上前将那人扶了起来,一脸怪罪的说道:“父亲已将你收做义子,你又虚长小弟一岁,怎还是公子前公子短的,如此生分和见外?”
这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精干的脸来,他眼睛深邃而锐利像极了一头觅食的老鹰,全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狠色与寸劲。
“文弟怪罪的是,日后大哥会注意些的。”韩天峰笑着说道,许是因为他常年阴着脸的原因,因此显得那笑容也极为僵硬。
步修文点点头,随口般的问道:“大哥今天怎到府上来了?宫中不需要职守吗?”
“义父叫我来问问楚皇现在的情况罢了。”
步修文心头一动,这才拍了拍韩天峰的肩膀,“既是如此大哥还是快回宫里去了,日后与楚皇有关的消息直接告诉我便是。”
韩天峰微怔了一下,看着步修文那张笑脸,点了点头。
书房外的动静显然逃不掉步泽的耳目,步修文一走进去就听到自己父亲质问的声音:“你与天峰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步修文看着自己父亲有些阴郁的面颊,心里叹了口气,上前说道:“父亲,眼下楚无垢还不能死……”刚才在外一听韩天峰的回答,步修文就猜到自己父亲要对楚无垢那个废物出手了!
步泽眯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冷哼了一声,从椅子上做起来,“为父已宽宏大量让那个废物多活了两年,现今无暇军已除,那废物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他的确没什么用,但只要他一日姓楚,这天下咱们拿到手上就名不正言不顺。”步修文呼吸沉了下去,似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多了几许阴霾。
步泽显然不同意自己儿子的观点,“所谓名正言顺都是由胜利者书写,什么时候你竟也会在意这些虚妄的东西。”
“这几日外城也有些风言风语,不知父亲听到了没有?”
“你是说在朝鹤楼大放厥词的那个大夏商人?”步泽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一个贩夫走卒,能掀起什么风浪,若他再敢胡言乱语便叫禁军捉了他打入天牢!”
步修文皱了皱眉,他与步泽在政见上历来都有分歧。民心这东西看似无用不起眼,但有时却能爆发出极大的能量,就说大夏那个国师白玉壁也是靠着民心之力一路爬至现在的地位。他们步家日益掌权,族中的弟子就越发飞扬跋扈,坊间对他们不利的流言日多,若老是以暴制暴单靠铁血手段镇压,只怕民愤会越积越重。
他倒并非真的在意那些蚁民的想法或生死,只是他们步氏想要夺得天下,目光就该放的更长远些。
“那商人不过跳梁小丑,与他计较倒显得我步家心虚了一般。”步修文紧抿着唇,话锋一转,“父亲还没收到北边的消息吧?”
步泽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他。
“二叔输了!”步修文深吸口气,声音微寒,“大夏三大军阀如今只有陆阀尚存一息,其余两族已然覆灭。现在大楚已是白玉壁的天下!”
步泽先是一惊,目光阴沉了几许,声音里却没丝毫担忧或伤心,“他竟然失败了?可惜了。”
步修文太清楚自己父亲的个性,所谓的结拜兄弟不过是利益扶持的工具,贺兰峥作为古思时能助他步家成大事,但一旦他找回自己原由的身份,盛权重握再手的时候,对他步家却是弊大于利。若是以前,步修文只怕会和步泽同样的反应。
对贺兰峥对他还算有几分情谊,不过这情谊与权力相比还是显得太过渺茫。北方的消息传来之时他不过哀恸了几秒就恢复了平常态,只是恰恰那时他想起贺兰峥临走时交给自己的三个锦囊,步修文觉得嘲讽的是,自己这位二叔一生机关算尽可曾想到自己会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本是想看看那锦囊上到底写的是什么,但打开之后,步修文惊震恼怒的同时又不免觉得后心发凉。
他的二叔,不愧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那三个锦囊里分别留有三句话。
第一句:先皇之事尚有一位证人存世。
第二句:步氏若想得登大宝,须得攘外安内,召开三国会晤,成大好时机,除弱帝,正名声。
第三句:救我!
三个锦囊,三句箴言,环环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