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泽看着步修文递来的锦囊之后,勃然大怒,额上青筋直冒:“那老奸贼竟将咱们也给算计进去了!”
“这的确是二叔的作风。”步修文冷冷一笑。
如今他步家虽手握滔天权势,但民间反抗之声依旧不绝于耳。楚无暇何故身死,世人虽心知肚明,但只要楚无垢在世一日那犯上谋反的罪名就还扣不到他步家头上,但先皇驾崩之事就不一样了,下毒之事除了那个跳入护城河的老嬷嬷其余知情者早已被他们灭口,但坏事就坏事在那老嬷嬷身上!
步修文心头冷笑,自己那二叔的确高明,先是以此作为威胁,最后又给他们出了个绝佳的主意。若是召开三国会晤,将大夏和周陈权极之人邀来大楚,且不说留下这些人能对大夏和周陈有所牵制,会晤期间也是除去楚无垢最好的时机,众目睽睽之下让那个废物驾崩,再将脏水扣到别国人的头上,步家再借机扭转声名。
妙计,妙计!连步修文也要忍不住拍手称快,但同样他也禁不住咬牙切齿。
这实现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得将他的二叔贺兰峥给救回来!
“将他救回来又何妨!”步修文站在窗边,手抚着玉净瓶中的那支观音竹。他面上冷冷一笑,指间稍一用力,便将竹身折做两截儿。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他脱难之日也是他殒命之时!”
翌日大早,千易一行人完全是在一阵嘈杂喧哗声中醒来的。
要说朝鹤楼为什么让人如此趋之若鹜,无非是盛名之下。便是出身清贫者,能入朝鹤楼里那也能被冠上个雅士能人的头衔。要说最开始的朝鹤楼里的确是群英荟萃,但现在呆在一楼里沾沾自喜的那群人只能说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
困一楼者多庸人,上二楼者有才气,登三楼者万里无一。
千易现在恰恰就成了这万里唯一者,但要说这三楼有什么奇特之处她还真没发觉,便是玉露楼里的陈设也比这朝鹤三楼好上不少!
雪衣进来伺候洗簌的时候,千易就见这丫头黑着一张脸,不禁问道:“出了何事?”
雪衣将绞好的热帕子递到她手上,气鼓鼓的说道:“主子,原本我看这朝鹤楼聚集了这么多文人,心想怎么也是个清雅的地方。没曾想,这哪是什么雅地!怕是咱们的七星馆也要比这高尚不少!”
千易擦了把脸,闻言倒被勾起了好奇心,笑问道:“一早我就听到楼下吵吵嚷嚷的,可是和这个有关?”
雪衣点了点头,气不过的说道:“这朝鹤楼所谓的规矩简直就是狗屁,今儿一早就有大群人跑到这里来,有几个连大字都不识,拿着不知从哪儿买的名画书帖冒充是自个儿的,竟就这么混了进来,一转身那些名画名帖就进了朝鹤楼的腰包里,最可气的是这朝鹤楼打的可是主子你的名头,那些人慕名过来就是想瞧瞧到底是什么人登上了朝鹤三楼!”雪衣越说越是来气,“这朝鹤楼简直就是把主子你当成个聚宝盆了,咱们一出去还不被人给当猴看!”
“哈哈哈--”
不同于雪衣的郁闷,千易听后却哈哈大笑了起来。雪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无奸不商,人家是打开门做生意又不是开善堂的,这朝鹤楼若不为财,那才叫人奇怪呢!”千易一面笑说着,一面裹紧了狐裘朝外走去。
不过说来也奇怪,朝鹤楼由来已久,甚至早在楚无暇出生前就已存世,不过以前的朝鹤楼清流中正,的确没现在的市侩俗气。敛去心思,燕野和破军他们早就在门外候着了。
“主子,昨天那个叫齐静轩的小子也来了,还带了一群人说是在二楼等你呢。”廉贞笑眯眯的说着,朝玄关下方指了指。
“哦?”千易微微挑眉,又问道:“那个叫韩彦祁的可也来了?”
“这倒没有,不过……还有两个意想不到的人也来了。”廉贞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戏谑。
千易步履顿了一下,斜睨了廉贞一眼,抿了抿唇,道:“一会儿下楼时,遮遮你那容貌!”廉贞的容貌实在太引人瞩目了些,自己之后还有不少事要交由他出面,现在他的真容过早被人记住实在不好。嘱咐完了,千易这才将走下楼去。一如雪衣说的那样,朝鹤楼当真是人满为患,千易下到二楼后着实有种被人当猴看的感觉。
还未等她坐下,一道人影就靠了过来,正是齐静轩。
“邬兄!”
千易看着对方那一脸热忱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笑,这位齐公子实在有些狂热,甚至带着几分偏执了,现如今像他这样的读书人已是少之又少了。
“齐兄来的好早。”千易朝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他身后那群儒生打扮的人身上,“这几位是……”
“这几位是在下在修文馆中的朋友,他们都是慕名而来,来,邬兄,我替你介绍……”齐静轩说着依次介绍起来,他身后共有四名儒生,其中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叫做霍帧,另外两人衣着稍显得清贫的叫做顾清风与王圣,还有一人在他们中衣着最显华贵,他身上文人之气稍弱,顾盼间不时流露出几许商人才有的精明,让千易对他对加注意了几分。
有趣的是,这人叫做柳盛白。
柳家……千易心头默念了一声与这几人见礼了过后,便对齐静轩说道:“齐兄,这会儿时日尚早,若不嫌弃,咱们先一起用过早膳后再说吧?”
“这……”齐静轩犹豫了一下他倒是觉得没什么,关键是顾清风与王圣两人,这朝鹤楼里光是一顿早饭也能抵得上寻常人家吃穿用度一月了。
“初次见面,就邬某做东吧,还请诸位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千易哪会不明白,她佯作无事的开口,一下子化解了尴尬。
“既是如此那就多谢邬兄了!”顾清风与王圣感激的朝她一笑,而霍帧与柳盛白则显得要淡定许多。
相邀他们落座以后,没多久早膳就被端了上来,廉贞他们在旁桌坐下,雪衣本要在旁边立着伺候却被千易直接叫到旁边坐下。席间,有两人稍稍变色。
“古圣人有言,长幼有次,贵贱有序,邬公子让婢女与我等同席,不觉此举不妥吗?”说话的是霍帧,他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雪衣闻言眼睫忽闪了一下,就要站起来,一只温柔的手忽然按在她局促的小手上。千易面色平静,不慌不忙的夹起一个小笼包放在雪衣的碗里,这才朝霍帧看去,笑着说道:“有一点霍公子恐怕不清楚,在我邬氏商行里从来都没有主仆贵贱之说,雪衣是我的妹妹,不止是她,与我同行的其他人也都是我的家人而非奴仆。”
霍帧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千易的话在他耳中听来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无规矩不成方圆!若照你这么说那这世上的礼仪纲常还不要乱了套了!”
“霍兄若是介意,在下这就让人在旁边令开一席。”千易也不和他计较,如霍帧这样迂腐顽固的人不在少数,她何必悉数理会。
齐静轩见场面失控,连忙起来规劝。
“霍兄,邬兄这也是至情至性,你就别小题大做了!”
霍帧闻言很是不愉的看了齐静轩一眼,齐静轩这么说不是摆明指责他鸡蛋里面挑骨头吗?霍帧本还想说什么,但看和他一道而来的其他人脸上都有几分不耐不色,他皱了皱眉也就坐了回去,沉着一张脸不再说话。
本是愉悦的气氛被霍帧这么一搅合变得尴尬无比,齐静轩几次都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但全程下来霍帧都是黑着张脸,反观千易不骄不躁,一举一动不减仪态风度,看着叫人赏心悦目。
一瞬间,差距就拉开了。
齐静轩暗觉惭愧,他本是好心想多叫上几个朋友与千易结识,那霍帧也是闻讯自己跑来的,原本在场几人与他的关系都算不得亲近。
千易也是看出了这点才没多做计较。
用过早膳以后,千易先是叫来廉贞在他耳边吩咐了句什么,就见廉贞眨了眨眼,一脸佩服的盯着千易,这便同破军一道带着几人下楼了。
席间依旧有些尴尬,齐静轩他们似想要开口但表情明显又有所顾虑。唯独那霍帧没有眼色,又露出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千易敛眸轻吹了口唇畔的茶盏,热气氤氲间,她不露痕迹的朝雪衣的方向扫了眼。
雪衣恭顺的退到后边去,没人注意到她将小厮叫了过来,没多久就叫她拎着一壶茶走了过来。
“公子喝茶。”她低眉顺眼的说着,率先走到那霍帧身边给其斟茶。
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哎哟喂--”霍桢涨红着脸,像一只蚂蚱似的蹦了起来,就叫他胸前濡湿了大片,还不断冒着热气,他双眼喷火,又痛又怒。
雪衣说是斟茶,但她手上的茶壶里装的却是刚烧开的沸水,那沸水不偏不倚全浇到了霍帧身上。
“雪衣,你怎如此不小心,还不快给霍公子赔礼道歉!”千易露出一脸惊讶,严肃的朝雪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