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淳拳头紧握,直到李广走远他才满脸愤懑的朝柳盛白说道:“表哥,这种恶奴你干嘛对他低声下气的,实在有辱文人身份!”
柳盛白笑着摇了摇头,看柳宁淳的目光有些无奈与宠溺。
“明知他是小人,同他计较岂不更落下乘。”千易在旁说道,“盛白兄这么做是对的,宁淳兄,你要以大局为重才是!”
柳宁淳咬了咬牙,他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到李广那狐假虎威的样子他实难低头。
没过多久,柳公瑾与风伯送完李广回来。
一见柳宁淳,柳公瑾压不住怒意朝他斥责道:“愚蠢,那李广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为争一口之气险些把整个家族陷入不利之地。”
柳宁淳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也知自己莽撞了。
“家主,淳儿也是少年心性见不得那些豺狼之辈,你就不要怪罪他了。”风伯在旁规劝道。
“是啊,爹爹你就别怪大哥了,都是那李广太可恶了!”柳萱萱也说起好话来。
柳公瑾摇了摇头,怒气去了一些,不再教训柳宁淳,他目光一转,朝千易看去,“这位是?”
刚才送李广离开时,他就注意到千易的存在,心觉这少年虽看着嬴弱但气质非凡,不似普通人,只是那会儿不便询问罢了。
“家主,这位就是邬峡邬公子啊!”风伯笑着说道。
柳公瑾眼睛猛地一亮,“原来是邬公子!”
“见过柳家主。”千易上前略一施礼,又朝他旁边看去。“风伯,好久不见。”
“淳儿,邬公子来了你怎不早些让人通报!”柳公瑾怪罪的看向自己儿子。
柳宁淳一脸委屈,怎么又是他挨训?再说他不是没叫人通报,当时那讨人厌的李广在场,那些下人怎好上前禀报。
“好了,咱们还是先回内堂说吧,老夫一早就吩咐了下人准备酒菜,家主就放心吧。”风伯笑着说道。
柳公瑾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柳家对千易的态度可谓热情不已,风伯一早就吩咐下人准备,盘盘珍馐端上桌来不可谓不丰盛。柳夫人也出来与千易见礼,她年逾四十,面目慈祥眉眼间可见年轻时也是一位秀丽家人,她一出来,柳萱萱便如一只幼雀般腻在她身边,不断撒娇。
千易见状难免想起自己母后,一时间有些感伤。
柳夫人看出她眼里的伤怀,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臂,示意她莫再小女儿家性子,笑着对千易说道:“平日里我们对萱萱多有溺爱,让邬公子见笑了。”
“是啊,听说归来这一路小女行事莽撞屡次冒犯了邬公子,是你大量才不和她计较。”柳公瑾也附和着说道。
“哪里,柳姑娘天真可爱,叫人喜欢也来不及。”
柳萱萱闻言俏脸飞霞,害羞不已的看了千易一眼,席间柳家的人见状都笑了起来。反倒是千易哑然,不知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柳夫人看着自己女儿娇羞的模样哪会不懂她的心事,她见席上气氛活络,便又问了一句:“不知邬公子家中还有何人?”
此话一出,席上突然安静了下来,视线都落到了千易身上。
千易举杯正放在唇畔,闻言将酒杯放了下去,心里一下明白柳夫人在想些什么,心里哑然失笑,面上却还不动声色。
“家母在晚辈幼时就已仙去,家父也在前些年离世。家中还有一名弟弟,只可惜中途出了些变故晚辈与他失散。”
“原来如此。”柳夫人有些惊讶,见千易神色有些感伤,正逢自己丈夫投来一记怪罪的目光,她低下头心里也有些愧疚。
席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局促,风伯见状连忙将话题移开。
“之前我们柳家遭劫,多亏邬公子巧出妙计才让我们渡过难关,这一杯老朽敬你!”风伯说着,仰头饮下一杯酒。
千易紧随饮下一杯,道:“风伯言重了。”她将酒杯放在一旁,笑道:“风伯这般叫我我可不习惯,还是像以前那样吧!”
风伯闻言也笑了起来,道:“贤侄说的是,是老朽太拘这些俗礼了。”
饭桌上喝酒吃菜,千易与他们谈天说地不觉间时间过去。用过午膳后,千易他们便转去了庭院里,柳萱萱依言在院中抚琴,柳宁淳在旁边弄萧相伴,千易也和他们在亭子里聊起了正事。
“说起来在边关老朽与淳儿他们能脱难还多亏了邬贤侄,回来的路上战事的消息就传了过来,这一月下来我也屡次派人去打探贤侄的消息,可惜都一无所获!”风伯叹息的说道,“现在见贤侄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当时战事忽起,晚辈一行人逃出来也多有狼狈,所以来赤金城这一路都刻意低调,免得再生事端。”
风伯闻言点了点头,与旁边的柳公瑾对视了一眼。千易看在眼中却不说什么,她看着院子里柳家兄妹的琴箫合奏,微微笑着,似沉浸在乐声之中。饭后,柳公瑾刻意支开自己一对儿女只留下柳盛白,她便猜出,这位柳家主有些话想说。
犹豫了片刻,柳公瑾终于开了口。
“柳家投靠步氏逃脱一劫,但这一月来步氏的虎狼胃口越来越大,就说今日那李广过来一口气便要我柳家让出东城外的百亩良田,这已是这月下来第三次了,唉……长此下去我柳家也支撑不了多久。”柳公瑾顿了顿,看千易的目光期待中又不乏几许试探,“我听说邬贤侄乃奇人,此话说来唐突,不知贤侄可有妙计能救我柳家出水火?”
千易看着庭中柳家兄妹天真无邪的笑颜,黑眸微眯,似才反应过来一般,朝柳公瑾看去。
对上那双亮如星辰却又深邃难测的黑眸时,柳公瑾心头没由来的咯噔了一声,只觉自己的心思已被眼前这少年看透了一般。
“柳家主言重了,不过晚辈人微力薄,此次怕是帮不了柳家什么了。”
柳公瑾和风伯都听出她声音里的冷淡,甚至连称呼也由之前的柳世伯变成了柳家主,他二人诧异的同时略微失色。风伯略一沉吟,示意千易借一步说话。
“贤侄,此事关系我柳家举族性命,若非处境艰难,家主也不会贸然开口,还请贤侄想想办法。”风伯诚恳的说道,眼下他们唯一能寄希望的也只有千易了。
“柳家主想必已知道无暇军的事了吧?”千易轻笑了声,眼中光芒莫逆。柳公瑾的那句试探,让她明白了过来。
风伯呼吸窒了一下,面上闪过一抹惭愧,低声说道:“此事的确是老朽告诉了家主,不过,贤侄你放心,我柳家绝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无暇军的事情!”
“我自然是相信风伯你的。”千易轻叹了声,“不过……偌大家族难免斗争,要说柳家现在上下一心怕是不可能吧!”
“这……”风伯额上起了一层薄汗,目光有些晃动。
千易见时机已差不多了,回头朝柳公瑾他们看去,方才她和风伯说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她那一番话柳公瑾自然是听得到的,而看柳盛白那一脸惊讶,想来是刚刚才知晓。
院中,柳家兄妹也察觉到气氛不对,琴箫声都停了下来。
“淳儿,萱萱你们先回房去。”柳公瑾说道。
柳宁淳见自己父亲神色严肃,心头虽然疑惑但还是拖着不大情愿的柳萱萱退了下去。
柳公瑾看着自动走到庭外守着的青鸾青凤,视线落回千易身上,目光与之前已截然不同。
“无暇军的事情整个柳家也只有在场这三人知道。”柳公瑾声音沉了下去,也不再兜圈子,“方才多有试探,请邬贤侄见谅,只是邬贤侄明明是夏人又与无暇军扯上关系,我身为一家之主,不得不慎重以对。这话恐怕冒昧,但我不得不问,贤侄此番来大楚是否也同步氏有关?”
千易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柳公瑾到底是偌大商贾世家的家主,若他始终什么都不问就全然相信了她,这才叫人奇怪。
柳公瑾见状哪还会不明白,如今想来只怕他柳家投靠步氏也是眼前少年计划中的一笔,他苦笑了一下,心头沉闷,但转念也明白,当时那个情况他们也只有投靠步氏这一条路可走,只是机缘巧合落入了棋局中。
现在摆在他们柳家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全心投靠步氏成其走狗,但结果绝对悲惨,要么就是同眼前这名少年合作,虽不清楚他的背景到底是什么,但柳公瑾混迹商界多年,今日虽才见千易第一面,但还是从中看出了几丝不寻常。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唉……邬公子想要我柳家做什么?”柳公瑾叹息着说道,话末他声音一正,态度极为坚决,“若是要行通敌卖国之事,我柳家纵使覆灭也绝不当卖国贼。”
千易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朗声道:“若是要套取消息,我也绝不会找上柳家。这点柳世伯大可放心!”
柳公瑾点头,一旁的风伯也松了口气。
“柳家目前的困境不日就会有人出手相助,我只要柳家做到一件事。”千易轻声说着,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拿下慕氏第一商贾世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