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福听了,慨然长叹,“由着去罢!一国之君用情太深总是不太好。更何况以月贵妃的个性确实也不适合呆在这宫里。太后这样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苏嬷嬷听了,眼睛湿湿的,“在月贵妃出现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皇上如此快乐。月贵妃若是走了,皇上又该不快乐了。”
“有时候,快乐未必是一件好事。总比没了性命强罢?”江德福摇头,“皇上若是真的令太后失望了,保不准会出什么事呢?”
苏嬷嬷心惊胆战,“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若是皇上执意而为,太后会做出什么不利于皇上的行为来?”
“若真有,也不稀奇。历史上这种事情还少么?皇上虽然子嗣稀薄,但好歹也还有小殿下呢!”江德福意味深长地说道。
苏嬷嬷听了,生生地打了个冷战,转头看外面,却见侍卫林立,竟是将他们所处的大殿团团围了起来。
栖凤宫的正殿内,尹月和碧沁互相帮衬着终于将孩子喂饱了,逗着他玩了会儿,再将他哄睡了,正欲将孩子抱到床上安置之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有嬷嬷霸道的嗓音朗声响起,“太后驾到!”
“太后金安!”外面的宫女太监心慌慌地跪了一地。
也没听到太后让免礼的声音,只听得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正殿。
碧沁惊慌失措,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太后怎么会来?小姐,瞧这来势汹汹的架式不对啊!咱们该怎么应对才行?”
尹月低声说:“你赶紧去通知皇上,告诉他再不来就见不到我了!”
碧沁脸色苍白,不敢有任何迟疑,转身就冲进温泉池室。
温泉池的龙首下的水底下有一条密道直通轩辕宇墨居住的华昌宫,原是轩辕宇墨为了方便与她幽会而设置的密道。
当初的轩辕宇墨将这条密道在告诉尹月之后俩人还因此置了一回气,因为尹月当时说要来就光明正大的来,不跟他搞这偷偷摸摸的一套,所以这条密道几乎从未使用过。
没想到昔日并不健康的设想,却成了今日救命稻草。
碧沁在龙首的左眼一摁,水底立即波涛汹涌,不过一会儿便在龙首下方的池壁上露出一个仅容一人身体穿过的黑洞。
碧沁毫不迟疑地跳下水,一头扎进了水里缓缓游进了洞里……
好不容易走到尽头,终于看到了明亮的天色,她精神不由为之一振,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一股寒风扑来,吹走身上余温,尹月冻得上下牙齿直打颤,急忙跺了跺脚伸手呵了呵气,正欲往不远处的正殿跑,谁知一把亮闪闪的剑从横里伸了过来挡在了她面前。
她一惊,转头去看,一道白光闪过,她眼前一黑就此晕倒在地上。
太后步入正殿的时候,看到尹月正抱着孩子立在殿中,不由冷哼一声。
尹月抱着孩子急忙跪下行礼,“月儿给太后请安。”
太后的一双凤目淡淡扫向她怀里的孩子,“那是哀家的皇孙么?”
“正是。”尹月点头,不由自主地将孩子抱紧。
“抱过来给哀家仔细瞧瞧!”太后向一旁的康嬷嬷使了个眼色。
康嬷嬷立即上前伸手,“娘娘。”
尹月虽知这一送出去必定难再抱回,却还是老老实实地送上前去。
不管如何,孩子最无辜,她绝不会令孩子处于极其危险的争夺之中。
康嬷嬷抱了孩子送至太后手上,太后细细检查过后,看到孩子无恙,一颗原本愤怒的心因此而慢慢变得平和。
“带孩子回宫,令人好生照顾,切不可马虎了!”太后将孩子递回到康嬷嬷的手里。
康嬷嬷应了,抱着孩子转身便走。
看康嬷嬷离开了,太后这才转头看向尹月,低叹道:“你进宫半年有余,哀家和你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半年不见,你真的是变化不小。”
尹月垂目,低声道:“月儿没变。变了的是太后的心境。月儿想如果没进宫,太后是否仍然会喜欢月儿的直率简单,甚至粗鲁呢?”
太后挑眉,冷冷一笑,“能让你说出这番话,可见你依然还是变了。”
尹月深吸一口气,苦涩地道:“如果真的变了,那也是这深宫让月儿变的。不过再变,也无法让月儿改变想要喜欢亲近太后的心。而且月儿也没太后想得复杂,月儿的愿望很简单,只是想牵着皇上的手走一辈子而已!”
太后摇头,“一辈子?一心人?你可知道你的想法是天下所有女子想要的?只是她们聪明理智,她们知道这不切实际,所以她们不强求。”
“月儿没强求。因为皇上已经给了月儿他的心,月儿很满足。”
“你还年轻,看不透男人的心。帝王的心和情,是最相信不得的。”太后摇头。
“月儿不信。”尹月咬唇。
“信不信都由你。”太后淡笑,“你若是聪明的,倒不如主动地离开这里,省得见他对你忘情而伤心。哀家始终觉得,外面那广袤的天地才是最适合你呆的地方。你好好想想罢!”
太后不欲再多话,起身站了起来。
尹月咬唇,低声问道:“敢问太后皇上何在?”
原本以为太后这次来,必定存了毁灭之心,自己的心一直紧提着,随时准备应付着突发的状况,这才急急地令碧沁去告知轩辕宇墨,谁知太后竟然如此温和,完全没有斩杀之意,所使的全是软绵绵的招数,看似无力,却比直接杀戮来得有力得多。
促使太后这样的,唯有一点,那就是她已经有了令轩辕宇墨乖乖听话的法宝!
太后淡笑,“他为你跪了一夜,此时累极了,此时正在哀家那里好好歇息着呢!你若愿意,随哀家去瞧瞧也无不可。”
此话正好遂了尹月的意,尹月立即伏身称谢,“谢太后成全。”
“起来罢!”太后摆了摆手,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转身向外走去。
尹月匆匆跟在身后,在出门的时候,碰到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碧沁。
碧沁看到他们,急忙跪地请安,同时向尹月缓缓摇了摇头。
尹月心一沉,自是知道碧沁根本没见到轩辕宇墨的面。
没过多久,尹月便坐在了轩辕宇墨的身旁。
他睡得极沉极香,一向紧蹙的眉头此时却舒展着,嘴角还勾着一抹笑,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一切看起来是那般的平静安然,唯有苍白的脸色让人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她握了他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眼中的热泪一颗颗砸到他的手背。
他却毫无感觉,一动不动。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太后叹了口气,“他实在累极了。这是他从大到小做过的唯一一件拂逆哀家的事。看到他这样,哀家真的是又心疼又恼怒。”
“太后恨月儿罢?”尹月低声说道。
“嗯。无法不恨呢!你看到的只有儿女情长,哀家看到的却是他的安危,国家的安危。你自己好好想想,自从你进宫以来,因你起了多少纷争?三千佳丽,皇上却只宠你一人。这份专宠引得多少女子嫉恨皇上嫉恨你?皇上本就子嗣稀薄,如此一来形势更是严峻。昨日里武昭仪流产,你可以说是尹秀芸蓄意陷害,可此事又岂不是因你而起?还有,你仗着皇上对你的喜欢,无论臣前人后,都始终不肯对皇上使唤尊称。或许这在你眼里看起来没什么,只是你喜欢的亲近的一种方式,却不知道这在大臣们的眼里,真的是狂妄无礼至极!他们不喜欢你,间接也不喜欢皇上,因为皇上对你无限度的宠溺让他越变越像个昏君!”
太后说到这里悲哀地长叹一声,“他的确是越来越像个昏君了!为了一个妃子,竟然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与身份做出一件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试问如何叫大臣信服,让百姓誉赞?而缺少了大臣与百姓的支持与拥护,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你可曾为他设身处地地考虑过?”
尹月低头,“月儿从来只把他当作自己的夫君,没把他当作皇上。这或许是月儿错了。如果太后肯给月儿机会,月儿一定愿意谨遵太后的教诲。”
太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哀家不能冒险。哀家不能拿他的性命,还有大好的北溟江山去赌你的改变。更何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你今天勉强为他改变了,心里肯定会积压怨气的,等到某一天终究会爆发出来的。哀家不想看到那一天。所以,如果你是真的爱你,你也不想与哀家为敌,那么理智一点离开他罢!别说离不开,因为时间永远是疗伤的良药。你会发现,随着时间的流失,你对他的感情也会越来越淡,最后甚至遗忘……”
尹月的泪越发地汹涌,无助地说道:“离开了他,月儿能去哪?月儿又还完整吗?”
“相信我,你不属于这深宫。你属于外面五彩世界。而这深宫的怨气太深戾气太重,它会一点点侵蚀你,把你变成一个连你自己都厌恶的人。好好想想,在外面你可以是个自由自在快乐充满激情的女孩,而在这里,光是女人之间的各种算计就会令你疲惫,将你的善良与单纯一点点磨去,到最后,你会发现其实你再也没有办法拥有一份纯粹的爱情了。甚至,你会遗忘当初你爱上这个男人的初衷了。你愿意让你们的爱情你的心千疮百孔吗?还是情愿现在就分开,永远保留这一分甜蜜而炽热的爱情在心里?”太后是在劝她,可是说着说着自己的心就难过得痉挛起来。
如果当初她可以勇敢地跟着那个人离开这深宫,那么是不是每天夜晚睡得更甜蜜更踏实了呢?
可惜现在黑发变白发,她永远无法再次找到当初那份青涩而甜蜜的感情了。
而那个人,也越来越变得陌生了……
尹月沉默,良久才伸手用力摸了一把眼泪,低声问道:“为什么我们在这里说这么久的话,他还没醒?”
“他很累。而且哀家给他服用了含有安睡成份的忘忧茶。”太后淡淡地挑眉,“月儿,不管他愿不愿意,你愿不愿意,他醒来之后都不会再记得你了!而你也没有机会再让他爱上你了,因为这一次哀家不会再让你接近他。”
尹月苦笑,“如此说来,月儿根本没有选择了。”
“嗯。”太后点头。
“既然如此,月儿有个不情之请,求太后成全。”尹月起身跪在了太后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