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特意跑来,不知有何事?”南宫景焕后退一步刻意与她拉开距离转身给她倒茶。
黎玉漱轻叹一声,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一大片耀眼的姹紫嫣红,低低地说道:“这一次你又准备不告而别么?”
南宫景焕淡笑道:“这一次不会了。皇嫂不是来了么?那景焕就此与皇嫂道个别。皇嫂多珍重,好好待皇兄罢。皇兄会懂你的好的。”
黎玉漱眼圈儿红了,“他懂不懂,好不好,谁又稀罕?”
南宫景焕听了,不知再如何接口,只好沉默下来。
黎玉漱转身慢慢向他走去,“记得当年过家家时,你我总是搭配的那一个。那时候的你会牵我的手,还会抱我。你可知道当年你是在玩过家家,而我却是全心全意地将一切当了真?”
“皇嫂,时移世移,你如今已为人妇,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南宫景焕淡笑道。
黎玉漱听了,久久在眼眶中打圈的泪水终于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而下,哽咽道:“道理我都懂。我知道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知道我们永不可能在一起,可是我不求在一起,只求你可以再抱抱我,哄我也好骗我也好,我只求你这一次,这一次之后我会放下会忘记会好好地死心塌地地跟着南宫谨怀过日子……”
她一脸忧伤一脸绝望,让南宫景焕的心莫名难过,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张开手臂将她搂在了怀里。
当他抱住她的那一刻,她放声嚎啕大哭,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喜悦还是悲伤。
南宫景焕心里复杂莫名,很是心疼她,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安慰她,只能沉默地轻轻地拍着她,希望自己的这一抱真的可以安慰到她可以令她真正开始她自己的生活。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玉漱停止了哭声,抬起头来迅速地在南宫景焕脸上重重地吻了一下,随后低头转身冲了出去。
看着那洞开的大门,看着她狼狈逃窜的背影,南宫景焕心情沉重无比,从她方才的行为来看,他知道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放下了。
而他明白,一个女人绝望之后会变得有多可怕。
或许下次等他再回来时,她已经不再是让他可以心疼的小妹妹了。
到时候会仇恨相对么?
想到这里,他的心充满了无奈与苦涩。
黎玉漱跑出宫门,久候在宫门外的紫玉急忙上前,看到她一眼的泪痕吓了一大跳,急忙递上丝帕,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不安地提醒,“小姐这副模样出来太不妥了,若是给有心人看见,不知道要掀起怎样的一场轩然大波呢!赶紧擦擦眼泪平静一下情绪离开这里罢。”
黎玉漱轻轻地点点头,狠狠地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作了几个深呼吸,最后平静地说道:“我们回宫罢。”
紫玉长松了口气,随她一起走。
一路上,黎玉漱都极其地沉默寡言,紫玉终于有些忍不住,低声说道:“小姐,原来这么多年来您喜欢的竟是七皇子殿下。早知如此,您为何不告诉宰相大人呢?”
黎玉漱苦涩地摇了摇头,“他的身份岂是爹爹能够瞧得上的?”
紫玉听了有些气馁,叹了口气,“这话说得倒是在理。七皇子殿下的身份真的让人很尴尬。”
黎玉漱咬牙,哑声说道:“我根本就不在乎。若是他爱我,当年我就是死也要嫁给他的。只可惜他心里没有我,不能给我勇气誓死相随。”
说到这些,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
“小姐,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与其老执着于此,小姐倒不如好好地经营与太子的关系才是啊!毕竟此后与小姐息息相关的是太子啊!”紫玉低声规劝。
黎玉漱冷哼一声,“我懒得理会他。”
说罢拂袖快步向前走去。
紫玉跺了跺脚,只好紧随在身后。
她们前脚刚走,南宫景焕后脚也走了出来,看着黎玉漱远去的背影,南宫景焕苦涩地笑了笑。
他自己的命运尚且还没有个定数,又岂能为他人命运做主?
想到接下来纷乱杂多的事情,南宫景焕皱了下眉头。
“七皇子殿下,老奴到底还是赶上了。”
身后传来沉重的喘气声,南宫景焕回头却见年岁已经不少的总管太监喘着气挥着汗站在了他身后。
“公公这么急赶来,可是父皇有要事寻我?”南宫景焕礼貌地作了一揖。
总管太监急忙回了一礼,笑道:“正是呢。皇上突然记起还有一事没说,特令奴才快马加鞭地赶过来请七皇子过去一叙。”
南宫景焕笑道:“原来如此。这么大热的天,公公吩咐其它人来就行了,何苦亲自跑一趟?”
总管太监笑着摇头,“皇上担心其它人办事不牢靠,特地令奴才亲自走一趟。”
“那真是辛苦了公公了。”
俩人一边说一边往御书房走,言谈甚欢。
这总管太监跟了南宫坷多年,一直以来对南宫景焕颇为照顾。
再加上南宫景焕也挺聪明的,但凡得了什么赏赐,总是会挑出最好的悄悄送给他,所以俩人关系一直挺亲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俩人便来到了御书房。
总管太监推开了门,轻声笑道:“赶紧进去罢。这一分别又不知道得多久了。”
“谢公公。”南宫景焕道过谢便举步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南宫坷正在案前聚精会神地作画,听得脚步声,他抬头淡然一笑,“你来了。”
“是。儿臣来了。父皇好兴致。”南宫景焕笑着走到他身边一看,心一跳,笑道,“父皇画的这女子是仙女么?怎的这般好看?”
画中的女子一袭粉色衣裳,肌肤若雪,眉若远黛,唇不点而朱,一双眼睛明亮机灵有神,就如天上的繁星煜煜生辉。
她婷婷袅袅地站在一荷塘旁,手执一朵碗大的白玉荷花温柔地笑着,有几绺乱发拂过她的脸颊,仿佛轻风温柔地亲吻过她的脸颊。
衣袂翩然,竟似天上仙女降落凡尘,美得令人窒息。
南宫坷将画笔搁下,叹道:“她是朕的一位故人。多年前失去了联系,本来已经早就遗忘了,今日早晨却莫名地又想起了她。”
“她这般美,名字一定也很美罢?”南宫景焕的眼睛凝视着画中女子久久不能转眸。
“嗯。她叫夜慕霜。”南宫坷轻轻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几眼,随后缓缓地将卷了起来,叹道,“事隔多年,也不知她是否安好?朕这辈子又是否还能与她再见一面?”
南宫景焕心情激荡,表面上却云淡风轻,“事在人为,父皇若愿意,儿臣愿意亲自去替父皇去寻访。”
南宫坷听了,眼睛里燃起一簇希望的火苗,但眨眼便灭,低声说道:“不用了。有时候不知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说着转了个话题,“你已经打点好了行李准备启程了么?”
“是。父皇。”南宫景焕恭敬地点头。
“你身体孱弱,到时候又必须得面临险境,为以防万一,朕赐你一枚宝剑,在必要关头,你便将它拿出来,一来防身,二来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凭它领军作战。”南宫坷将一枚宝剑递到他手上。
他凝目一看,正是伴随南宫坷西征东伐多年的琅琊剑。
此剑实属一上古宝剑,年代久远,身染千年鲜血,握在手中便明显地感觉到一股煞气,仿佛在时刻准备地脱离剑鞘饱尝敌人鲜血。
南宫坷一直视若宝物,总是随身带着,十分珍爱,每日清晨或是临睡前都必得亲自擦拭,容不得任何人沾手,此次将此剑赐予他,由此可见南宫坷确实极其担心他的安危。
南宫景焕原本有些不愉的心因此再度变得明朗。
不管南宫坷与他母亲情起何处,心里仍然是有着他这个儿子的。
他强抑心中的激动,捧着宝剑对着南宫坷跪拜了下去,低声说道:“儿臣多谢父皇。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完好如初的归来。父皇想来的东西,儿臣也一定会帮父皇取来。”
“好好好。朕知道你总是令朕最放心的好孩子。”南宫坷点头,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一路保重。朕在这里等你凯旋而归。”
“是。儿臣会的!”南宫景焕重重点头。
与南宫坷作别之后,南宫景焕便动身匆匆地离开了宫殿。
一路坐着马车出了京城,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后确定无人跟踪,这才换乘了马快马加鞭地朝目的地狂驰而去。
连着近半个月的不休不眠,终于在黄昏时间抵达了西周边境有不夜城之称的坊塶。
住进客栈,才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听到叩门声,铁首的声音轻轻响起,“七殿下?”
“进来罢。”南宫景焕换上一身洁净的白袍转身在桌前坐了下来,执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铁首推门而入,恭敬地行过礼后便说道:“殿下,人已经捕获,也已经重新喂过药了,此刻就在隔壁,殿下可要去看看?”
南宫景焕摆了摆手,兴趣缺缺地说道:“不用了。待明日天一亮便启程罢。”
“是。”铁首点头,迟疑地问道,“殿下明日与属下一起么?”
南宫景焕摇头,“你带着个人行程比我要慢上很多,就不必同行了。”
铁首放了心,转身匆匆离去。
南宫景焕转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让凉爽的夜风吹了进来。
时间如流沙,总是匆匆而逝,回来的时候是初夏,回到尹月身边的时候只怕已经是初秋了。
也不知她近日可安好?
自从离开她后,他每隔几天便会飞鸽传去问候,只是她却从来没有回过一封信。
这般的冷漠令他着实有些懊恼,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