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吃点药,再休息会儿就没事了。”魏后强压住内心的凄楚,竭力地笑着说。
“那我可不可以去进去看看他?”尹月不安地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得看他醒了没有。若是醒了,他便可以与我们一起用膳了。到时候你自然见到他了。”
“哦。好。那咱们等等罢。看沈嬷嬷出来怎么说。”
“嗯。也好。”魏后眼珠转了转,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昨天晚上去哪散步了?谈了很久么?最后是一起回来的?”
尹月笑着摇头,“没有。他让我先回来的。说是有要事需要去办呢!月儿也没多想,听话地回来了。月儿知道,女人太强,总不是好事。所以,月儿在试着做一个温柔贤慧的好女人呢!”
魏后听了,很有些失望,淡笑道:“难得你能这么想。怪不得你大皇兄喜欢上你了呢,你不但聪明如狐,更如此懂事乖巧,想不喜欢都不行呢!”
尹月脸一红,羞涩地低了头,“母后总喜欢开月儿的玩笑。”
“呵呵。好了好了!不开了。今天啊,你父皇心情不好,你父的事情暂时就先别跟父皇去说了,省得触了霉头。等过几天,你父皇的心情好些了之后,我亲自去跟你父皇说去。”
“我……不急……”尹月越发羞涩了,头几乎快要埋进了怀里。
魏后满意地看着她笑。
这时,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尹月与魏后一回头,却见沈嬷嬷搀着脸色腊黄的南宫瑾怀缓缓地走了出来。
尹月急忙起身去扶他,温柔地低声问道:“你还好么?”
南宫瑾怀回以温柔的笑,“已经不痛了。我没事,你别担心。”
“嗯嗯。”尹月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搀着他坐了下来,又急忙拿碗给他盛了一碗血燕粥,却并不递到他手上,而是拿着汤勺搅了搅,又吹了吹,觉得温度差不多了,这才问道,“你能自己吃么?若是不能,我喂你?”
南宫瑾怀的眼睛倏地如宝石般发出耀眼的光芒,脸上竟然飞过两朵红云,深情而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我能自己吃。可是我希望你能亲自喂我!”
“德性!”尹月娇瞪了他一眼,却红着脸勺了一口喂到他嘴边。
看着他们的模样,魏后的心颤悠悠的,她站了起来,笑道:“呀!方才你父皇着人来唤我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我怎么竟忘记了?沈嬷嬷,我们赶紧去罢。月儿,怀儿,你们好好呆着啊!母后去去就来!”
说着便和沈嬷嬷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尹月急忙站起来叫道:“母后,吃了早膳再去也不迟啊!”
魏后摆了摆手,“在不这儿吃了。我去与你父皇一起吃。”
南宫瑾怀伸手将尹月拉坐了下来,低声笑道:“别管她了。咱们吃咱们的。”
尹月这才转头认真地看他,郑重其事地问道:“你身体到底怎么样?可有让母后为你请太医?我跟你说,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不能马虎。”
南宫瑾怀苦笑,“如果我那方面不行了,你还愿意嫁我么?”
“若真是那样,你又愿意娶我么?”尹月挑眉反问。
南宫瑾怀低头,痛苦地说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对你的爱不会改变!”
“那不就结了么?既然你愿意娶,我便愿意嫁。”尹月温柔地说道。
“真的?”南宫瑾怀不敢置信地抬头。
“真的。”尹月用力地点点头。
看着南宫瑾怀那双又惊又喜的眼睛,不由很是感伤。
南宫瑾怀,真的是单纯得可以。
这个被宠坏了的皇子,注定要摔得很惨。
就算她不欺骗不算计他,也自有南宫景焕要欺骗他算计他……
而帐篷外,魏后听了他们的对话,眼眶不禁微微湿润。
沈嬷嬷看了,低声说道:“娘娘信她么?”
魏后点点头,“我想相信。因为我希望是真的。我希望我的儿子可以得到一份至真至纯的爱情。”
沈嬷嬷叹了口气,“奴婢也愿意相信。”
魏后举起手帕轻轻地擦拭了眼角的泪水,低叹道:“但愿一切顺利。”
“会的。奴婢相信会的。走罢。娘娘,让奴婢扶您走走罢。别再在这里站着了,若是不小心让公主发现了,只怕有其它的想法。”沈嬷嬷提醒道。
“嗯。说得是。那你陪我到那边走走罢。”魏后点点头。
接下来,连续十天,所有的人都被困在了猎场,完全不准人出去。
能够进出猎场的,只有各路追捕的人。
只是所有人反馈回来的,只有一个信息,那就是哪里都没有禄初元与黎夫人的踪迹。
他们完全没有在任何地方出现,就如同彻底人间蒸发了。
南宫坷又气又怒,下令将那些替禄初元做了不少坏事的太监一起给斩首,并将他们的尸首全都抛进了猛兽区。
一时之间,虎啸狼吟,人们仿佛能够听见野兽撕咬人肉的声音,不由个个胆战心惊。
大臣们尚且还好,可那些娇滴滴的女眷们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没几天便一个个病倒了。
没过多久,私下里便有了抱怨。
而已经多日未出帐篷的黎昌星终于在某天的大清早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他身着整洁的官服,戴着官帽,一步步地向南宫坷的帐篷走去。
乍一看他,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可是仔细一看的话,便不难发现他那露在官帽外的双鬓竟然已欺霜压雪,原本光滑的宽额,如今沟壑纵横,明亮的双眼也灰暗无神,挺拔的背微微佝偻,整个人就如一个垂垂老矣的老朽,再也找不到昔日半点意气风发的模样。
人们被他的外表惊到,呆呆地注视着他,竟无一人上前慰问。
黎昌星无视周遭人投射过来的各种含义的眼光,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南宫坷的帐篷前停下,对迎上前来的侍卫长淡淡地说道:“去禀告皇上,就说我黎昌星拜见皇上。”
侍卫长还未说话,听得动静的南宫坷快步迎了出来,叹道:“你不好好地歇着,急着跑来见朕做什么?”
字里言间皆是关切与担心。
黎昌星一跪到地,朗声说道:“臣黎昌星求皇上别再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追捕禄初元与搜寻臣之妻的行动上了。西周此时正处关键之际,还有许多大事等着皇上去处理。皇上能够为臣做到这种地步,臣已经心满意足了。如今就这样罢。再继续下去的话,只怕朝中要大乱了。这些日子,那些女眷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成天生活在恐惧里,已经有好些人卧病在床起不来了。照这样下去,只怕又要闹出几条人命来。到时候,即便那么大臣嘴上不说,难免心里会有看法的。所以,臣斗胆请皇上下令拔营启程回京罢。”
南宫坷走上前扶他,“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朕自有分寸。”
黎昌星推开了南宫坷,执拗地说道:“皇上若不答应,臣就跪死在这里!”
南宫坷叹,“这么多年了,你驴脾气是半点未改。好了!赶紧起来罢。朕答应你了。”
其实,做这一切,只是想平复黎昌星的心情。
黎昌星从年少时就一直追随着他,不仅与他一起征战沙场,更在政治上出谋划策,不仅是他的智囊,更与他情同手足。
他深深觉得自己离不开黎昌星。
更何况,南宫瑾怀未来也是需要他辅佐的。
所以,无论如何,他必须得让黎昌星自己想明白过来。
黎昌星站起,深深地鞠躬,低声说道:“臣多谢皇上。”
“你我之间,何必说那个字眼?昌星,你放心,朕会令人继续全国搜寻的,无论如何,朕都得替你将黎夫人找回来!”南宫坷发誓般说道。
“多谢皇上。不过,臣已经不抱希望了。臣想,或许该是时候向前看了。”黎昌星平静地说。
南宫坷点头,“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要过意在意。生活还是得继续。”
“臣理会得。”黎昌星又是一揖到底,“臣这就去张罗启程一事。”
“不用了。你去歇着罢。这些事,朕自会令其它人去做。”
“不了。臣歇了这么多天,早已经歇够了。就请皇上将这些事情都交给臣来做罢。臣一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快多了。”黎昌星平静地说道。
“好罢。那你就辛苦了,朕会令七皇子协助你的。原本太子也该帮帮忙的,只是前几日,皇后过来说他突然身染重疾,不宜劳累。所以你得多辛苦些了。”南宫坷叹了口气。
不过是一夜,便死的死,逃的逃,病的病。
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场瘟疫一般,扩散得太快太广,让人应接不暇。
这一切都让他莫名地不安,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黎昌星关心地问道:“太子病了?皇上可让御医看过?”
“皇后已经令御医去看过了。说是出天花。这些天一直被隔离着,一个人都不能见。便是御医每天进去诊治,也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朕原本是想亲自过去看看的,无奈皇后拦着朕。好在,御医说控制住了,想来性命应是无忧。”南宫坷无可奈何地叹气。
“竟是出天花!”黎昌星暗惊,“皇上身体要紧,自然是不能去的。”
南宫坷看出他的担心,便说道:“你也不用担心玉漱。皇后也不准她去探望。只是听说这几日她茶饭不思,整天沉溺在悲伤里。朕只好令月儿天天去陪陪她。有个人说说话,也能让她想开些。”
“多谢皇上想得周到。”黎昌星感激涕零。
相濡以沫陪伴多年的妻子失踪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他唯一的指望全都落在了黎玉漱的身上。
只要黎玉漱这辈子幸福安康,他便再无奢求。
“又客气了。撇开咱们的情份不说,玉漱还是朕的儿媳呢。于情于理,朕都该好好地关心关心她。”
“有皇上的照顾,臣没什么不放心的。臣这就告退,去着手准备离开这里。”
“好。”南宫坷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时分外佝偻的背影沉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