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医治及时,生命是无忧的。方才臣给太子爷服用了药物,如今他已经睡过去了。”
“好。很好。”魏后强作镇定,手撑住桌沿慢慢站了起来,冷冰冰地说道:“太医,从现在开始,太子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你都得替本宫将太子的病治好!要不然,你也不用活了!还有,这件事你知我知,绝不能再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但凡透露出一点点风声,不仅你活到头了,你一家老小上百人口也活到头了。本宫这样说,你可听明白了?”
太医苦笑,“臣听明白了。臣一定想尽办法来医治太子爷的。”
“很好很好。本宫等待你创造奇迹。”魏后疲惫不堪地挥了挥手,“去罢。”
“臣告退。”太医拖着沉重的脚步退了出去。
他一走,魏后便伏在桌上低声哭泣起来。
这一辈子,她与南宫坷只在新婚的头一年里在一起过,日子稀少得屈指可数。
能够怀上南宫瑾怀,已经是万幸。
正因为膝下子嗣单薄,所以她将自己所有的爱与精力全都贯注在他的身上。
从小到大,她便像老母鸡一般紧紧地将他护在自己的翅膀之下,舍不得让他受一点点苦。
如果西周不是一个尚武的国家,如果不是担心南宫坷会看不上他,她连武功都舍不得让他去学,更别说让他带兵打战了。
她恨不得他一直躲在她的身后,由她一手一脚地将他的未来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可惜的是,当他长到十二岁时,他便不愿意躲在她身后了。
南宫坷对南宫景焕的欣赏、重用与宠爱,让他迫不及待地要表现自己。
可是他一直被她保护得太好,所以有些不懂人情事故,每次与南宫景焕抢风头的时候,总是频频闹出笑话。
反倒越来越让南宫坷看不上。
她这才急了,于是主动出击。
她的插手让他极为不满,曾经因此跟她闹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别扭。
直到最近一两年,他才慢慢地成熟起来。
渐渐的,他开始学会了倾听,渐渐的,他们之间甚至有商有量。
他越来越世故圆滑,越来越有心机。
虽然有时候他还是有些执拗、简单与粗暴,但大体来说,他在朝着她希望的方向一点点进步。
她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曙光,以为只要母子齐心协力就一定会有他们想要的未来。
只可惜,这个梦刚刚起航,命运却又残酷地判了他们的死刑。
如果他的身体不能好,如果南宫坷知道了他的状况,那么只怕会立即立南宫景焕为皇储。
毕竟西周绝对不能没有继承人!
但愿会出现奇迹,她的儿子还有康复的可能。
但愿儿子对黎玉漱的那一次侵犯,已经令黎玉漱的腹中有了他的骨肉!
但愿!但愿!
魏后头痛欲裂,推开窗户,跪了下来,对着月亮双手合什,痛苦地恳求道:“老天有眼,求求您可怜可怜我的孩子,让他好起来罢。我知道我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坏事,可是这后果不应该由我的孩子来承担。您要惩罚我,就尽情地罚我罢。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她从来不信鬼神,不怕遭报应,所以治理后宫一向狠辣无情,在皇宫里呆了近二十年,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
可现在,绝望痛苦的她第一次希望有鬼神的存在,因为那是她目前唯一的指望……
而此时此刻,南宫景焕却行走了幽暗凄冷的牢房里狭窄通道。
最后在一间独立的牢房停了下来,从腰上取下钥匙从容不迫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听得动静的禄初元立即警惕地爬了起来,一看到不过是看管自己的狱卒,这才放下心来,打着哈哈笑道:“小哥进来,可是找我有事?”
南宫景焕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看着禄初元轻轻叹息,“禄公公,是我。”
”七皇子殿下?”禄初元一惊,往后连退几步,整个人完全呈戒备态势,一边转头朝外探望一边低声叫道,“您进来做什么?是皇后娘娘让你来的么?”
”禄公公真的是太了解母后了。”南宫景焕再叹一声,“禄公公不该与母后联手,你该知道当你身陷牢狱之时,你便是母后第一次想要铲除的对象。”
禄初元苦笑,“我早料到她有这一招,不过我万万想不到的是来杀我的人会是你!七皇子殿下,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南宫景焕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你一直待我不错,是你多次提醒我注意收敛锋芒,我不在的时候,我母妃那你偷偷帮着照顾不少。我欠你大大的人情!我这一躬,你完全受得起!”
”就这样?”禄初元不甘地问道。
南宫景焕挑眉,“你还想怎样?希望我帮你越狱?”
”可以么?”禄初元的眼睛猛然迸射出希望之光。
南宫景焕缓缓摇头,“不可以。在现在这种时候,我若帮了你,你觉得魏后会容我有活路么?退一万步说,就算魏后不计较,我也不想让你活下去了!因为你得罪了尹月欺负了尹月!我就算是只为她,也得让你不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语气平和,依然优雅从容,可是字里行间却透着冷酷的杀机。
禄初元听了,不由心灰意冷,冷冷地嘲笑道:“可惜你一心为她,她却只不过把你当作工具在利用着。而且,我敢打赌,她现在一定还在想着如何要了你的命!今日我的下场,有可能便是你的下场!”
”那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你不必替我操这份闲心。”南宫景焕淡笑着在一旁的桌前坐了下来,手指曲起轻轻地敲击桌面,“来罢。自我了结罢。”
”我不会束手就擒的!”禄初元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原本还寄希望于魏后,希望她能够因顾及她的自身安危来想法救自己,却没想到她第一个要杀的便是自己。
他又悲又怒,低声嘶叫一声,突然双掌一扬就向南宫景焕迅猛地扑去。
南宫景焕却不慌不忙,手指一弹,隐藏在指甲盖里的毒粉便化成一道粉色气体将禄初元层层笼罩。
立即惨叫声连连响起,南宫景焕闲散地站了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当然他没有忘记锁上牢门。
南宫景焕回到帐篷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
火红的烛火驱赶了黑暗,照亮了坐在桌前尹霜的脸。
看着她身上斑斑血迹,南宫景焕一惊,疾步上前,眼睛上下扫视着她,不安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受了伤?”
尹月扬起了头,露出脖子上那明显的勒痕,冷笑,“我有没有受伤你不知道么?”
南宫景焕看了,莫名心悸,伸手就欲抱住她细看。
她冷冷地伸手挡住了他,低声说道:“别跟我作戏,更别碰我,你让我很恶心!”
她脸上眼睛里写满了愤怒、憎恨、厌恶,令南宫景焕原本的担忧瞬间化为乌有。
他退后一步,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如今是看不上我了。不过我还真不明白你弄成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认不认都不重要了。我只是来告诉你,你的计划失败了。而我们之间的合作彻底结束。你好自为之!”尹月冷冷一笑,站了起来,举步匆匆离开。
南宫景焕皱眉,伸手轻轻地拍了两下掌。
铁首应声而进。
南宫景焕问道:“怎么回事?”
铁首说道:“轩辕宇墨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
当下将自己跟踪南宫瑾怀与尹月时看到的事情过程细细地跟南宫景焕说了一遍。
南宫景焕淡淡笑了,“很有意思啊!轩辕宇墨果然是按捺不住了。他还真是个狠角色,不动就不动,一动就要了黎夫人的命啊!不过,他对尹月到底还是下不去狠手啊!今天若是要了尹月的命,明天一大早再故意引人去事发现场的话,那么南宫瑾怀此次真的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不倒虽然事情没做彻底,但我相信接下来他还将会有继续的动作。他若动手了,我倒省事不少。”
铁首点头,问道:“接下来,殿下想怎么做?”
南宫景焕笑道:“什么都不用做。如今,不动是最安全的。看样子,尹月是误会我是那个栽赃嫁祸的人了。很好。这样她与南宫瑾怀的距离又大大地缩小了。看来,咱们很快就要喝上俩人的喜酒了。”
铁首抬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您就真的愿意她嫁过去?”
“这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不过这样的选择正合我意罢了。”南宫景焕淡笑。
铁首皱眉,“您不担心南宫瑾怀会对她……”
“放心罢。尹月岂是轻易地能让人轻薄的女子。原来在北溟的时候,她与轩辕宇墨朝夕相处一年多,硬是没让轩辕宇墨真正碰过她。所以,在这方面,你我完全不必为她担心。”
可她让你给轻薄了……
铁首抿紧了唇,默默地在心里说着。
南宫景焕注意到他突然的沉默,认真地看了他几眼,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对她有些太残忍?”
“属下并没有这样说。”铁首眉眼也不曾抬一下。
南宫景焕叹了口气,“你从六岁开始便做我的暗卫,一起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名义上,我们虽为主仆,但实际上我早已当作了我的亲兄弟。你也知道,在那么多暗卫之中,我只对你有着兄弟的感情。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不曾也瞒过你,更是放心地将我的性命交到你手里。我很在乎你的感受与想法。所以,如果你心里如果有什么,一定要不加隐晦地说出来。无论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商量着来解决。”
“属下知道。属下不及殿下聪明,所以对于殿下的任何决定都是无条件支持的,并没有任何不同意。殿下不必多虑。”铁首依然低垂着眉眼。
“呵呵。你能这样理解我相信我支持我,我很高兴。”南宫景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殿下可还有其它的事情?如果没有,属下这便告退。”铁首双手毕恭毕敬地抱拳。
“嗯。去罢。”南宫景焕点头。
铁首转身匆匆离去,南宫景焕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不由轻轻蹙起。
心中浮起一抹无力的叹息,“尹月,你就是一千年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