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满满的全是善意,可是尹月却假装没看到,转过身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尹月再无来时的不适,渐渐地习惯了这久违了的平静而有序的生活,身体渐渐在恢复,再加上每日都喝那种奇特的甲鱼汤,又每日晚上练武,内力也在慢慢增加。
她生性聪明,再加上先前就爱研究毒术医术,所以对于那些书籍可谓爱不释手。
这一天,尹月和老人一起吃过早饭,老人则去河边喂甲鱼并且晒太阳去了,尹月则像往常一样收拾好碗筷,便立即去了书房。
拿起昨天未看完的书正欲走到一旁的桌案前坐下,谁知一不小心撞到了书架,书架被撞得摇摇欲坠,她手忙脚乱去扶,书架倒是扶住了,只可惜书架上的书掉下来一小半。
看着一地的书籍,尹月苦笑摇头,只能认命地蹲下来一本本拾了起来。
就快要拾完的时候,突然一张泛黄破旧的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它被夹在一本书里,只因为从书架上掉下来,结果露出了一半。
尹月心想,这些古书本就是世间的宝物,藏于这古书里的纸张肯定比这些古书还有价值。
一时好奇,她将它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一看,却原来是一张描绘得极其细致的古地图。
画工精致细腻,每一座山脉每一条河流都栩栩如生。
在其中海拔最高的一座山峰的半腰上的一棵劲松上,有人用朱笔将它圈了起来。
尹月心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不由狂喜。
本能地就想将这地图好好记住,又或者索性照着它手绘一份,可是想到老人对她毫无保留,她若这样做的话,与偷鸡摸狗的行为如出一辙,实在太不光明磊落,也对不起老人的信任。
而且老人说过只允许她翻阅书籍,却并没有说允许她将书中的其它实物悄悄地占为己有。
想到这里,尹月不禁有些汗颜。
将地图塞回书里,决定不再理会它。
可是当把所有书籍都归整到书架上,然后正襟危坐在桌案前看书时,眼睛盯在书本之上,可是满脑子全是那张地图里所绘的山脉河流的走向,她甚至将这副地图与自己脑子里所熟悉的各个地方对比……
到最后,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再这样下去,她想只怕她真的会做出什么不光明的行为举止来。
这让她无法容忍,腾地站了起来,将那本书从书架上取了下来,取出地图,然后拿着它快步走了出去。
快到潭边的时候,她远远看到老人正躺在潭边一大块夹带光滑的石头上惬意地晒着太阳。
她快步走了过去,正欲说话,他却淡淡地问道:“怎么?终于改了主意,有问题想要请教我了么?”
“不是。我只是想把这张地图交到你手上。它很贵重,你应该好好收藏,而不是那样随随便便地就夹在一本书里。那本书积满灰尘,也不知道被您夹在里面有多少年了,只怕您都快忘记有它的存在了罢?”尹月从怀里掏出地图递到了老人的面前。
“什么地图?”老人迷茫地问,伸手接过地图展开一看,一向平静而欢喜的脸突然变得肃穆和凝重起来,眼睛里分明有回忆的痕迹。
这样的变化,让他与先前闲云野鹤的状态大不相同,对于这种表情,尹月再也熟悉不过,因为这两世,她几乎天天都看到这种相似的表情。
这是属于皇族的标志,霸气凌厉,充满王者之风。
这个老人,果然不简单。
正看着他胡思乱想之时,老人突然一挥手,就将地图扔向了她。
正好一阵风吹来,地图被吹得往潭里飞去。
尹月一惊,不管不顾地飞跃下潭,在地图落入潭内之时及时地接在了手里。
“这张地图,你知道得到它的人,可以拥有什么么?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轻飘飘地将它舍弃?”尹月莫名懊恼。
“呵呵。你很聪明,一眼看出这是一张宝藏图。老夫自然知道它代表着什么,可是对于那些东西,老夫早就拥有过,知道拥有它们的滋味是什么,并没有令老夫感觉到快乐安静,那老夫要来何用?”老人挑眉淡笑,“老夫觉得与其让它在老夫手里沉寂,倒不如交到你的手上。你完全可以利用它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尹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要将它赠送于我?”
“不错。给你了。”老夫淡淡地笑,说的云淡风轻,仿佛送出的不是一座金山,而是一块毫不值钱的石头而已。
“没有条件?”
“没有。唉!你能不能别老担心老夫要逼你为徒?跟你说话好没意思。”老人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罢。你如果愿意接受我的馈赠,那么便接受并且好好利用它罢。如果不愿意,那也由你处置,你可以把它撕碎让风吹远,也可以把它塞进灶里当柴火给烧了。总之不管如何处置都好,别再来扰我清净便行了。”
“既如此,那我却之不恭了。”尹月将地图小心翼翼地放下怀里,然后对着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
老人早已闭上了眼睛,双手枕在脑后,对于她的道谢无动于衷。
尹月也知趣地没有再烦他,自转身快步离去。
尹月在这边重新调整养精蓄锐的时候,西周的皇宫里正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一场选秀。
这场选秀是戚太后逼着南宫景焕举办的。
因为自从南宫景焕几个月前从边境之地回来之后,便变得沉默寡言,一门心思只扑在政事上,完全没有要纳妃嫔的意思。
戚太后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当初得知尹月抱着轩辕宇墨一起跳下悬崖一事,还因此很长时间不理南宫景焕,觉得他和南宫坷一样冷血,硬生生地把那么美丽温和的一个姑娘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只能用这么惨烈的方式自行了断。
她这一辈子甚是凄惨,知道身为女人有多可怜,就算在皇宫里混得风生水起,最终也不过是男人手里的玩物,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便不喜欢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儿子与她所知道的男人是不同的,她以为自己的儿子善良仁厚而又痴情,她亲眼看到过儿子凝视尹月时的眼神,那里面分明是满满的喜欢与爱意。
看到他对尹月的模样,她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其实爱情还是存在的。
这曾经让她的心里燃起过无限的希望。
可是明明爱着,却为何要如此伤害?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财富权力成就真的具有如此大的魔力,不仅可以令手足相残,就连相爱的男女也宁愿舍弃美好的爱情而去追逐么?
怎么那么傻啊!
爱情有多美好多珍贵啊!
如果可能,她宁愿付出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啊!
只可惜,那个人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他只不过是想在她身上寻找另一个女子的影子罢了。
可南宫景焕和尹月,分明是彼此爱着,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守护住他们的爱情呢?
由于她是财富权力成就的受害者,她自然而然将一切过错全都推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同情着尹月,痛恨着南宫景焕。
可是,有一次徐嬷嬷带她去御花园游玩的途中,碰到了南宫景焕。
当看到曾经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儿子变得如此消瘦如此憔悴的时候,心里又燃起了熊熊的母爱之火。
于是,她又主动地去关心南宫景焕,每天都带着滋补靓汤去给他喝。
戚太后态度的转变令南宫景焕心里百感交集,感动莫名,于是也刻意地讨好,只想将母子之情重新弥补好。
随后戚太后就提出选秀一说,南宫景焕虽然心里万般不愿,但一来不想戚太后担心,二来每天朝堂之上必有大臣一遍遍地提醒他该纳娶妃嫔,三来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想坐稳江山,把握住付出太多血的代价才得来的宝位的话,那么他就必须忘记尹月放手自己。
于是他答应了。
选秀的旨意一颁下去,整个西周便轰动了。
不仅全国由上而下的官员都想方设法地将适龄的闺女报上了名,就连普通百姓人家也想方设法地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
即便是可能直接分配到浣衣局做一个下等宫女,他们也甘之如饴。
因为南宫景焕在百姓的心里,不禁是个翩翩美男子,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美男子。
还有他特殊的出身,都让人们对自己的闺女充满信心,抱着有朝一日,乌鸦变凤凰的赌博心理。
几经筛选之后,终于选定了一百二十名秀女入宫候选。
这一日,是六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
一大早,戚后便早早地起来了,让嬷嬷们很是隆重地将她打扮整齐了,然后便乘坐着轿辇赶往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南宫景焕也刚刚才换上衣服,一见到戚太后,便急忙迎上前,伸手想抱她坐下。
戚太后急忙阻止了他,示意他别再耽误,随她一起前去祥云宫。
祥云宫,是历代西周皇帝甄选秀女的地方,从乾清宫过去,得花半柱香的时间。
如今离吉时已不远,所以戚太后硬是着急得很。
总觉得南宫景焕是在故意拖延,根本就没有心思前去甄选。
南宫景焕无奈地笑道:“好罢。那儿臣也不再耽搁了,这便动身与母后一起前往祥云宫。”
大太监一听,急忙笑着扬声叫道:“摆驾祥云宫!”
当下,南宫景焕戚太后一起出了乾清宫,浩浩荡荡地往祥云宫赶去。
抵达祥云宫之后,南宫景焕坐了下来,自己慢条斯理地喝了杯水,又让人服侍着戚太后喝了水,这才宣道:“就此开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