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二十人为一组,分成八组,按照‘春夏秋冬兰荷菊梅’为命,依次一一进见。
这些秀女各各打扮得花枝招展,又值最美好的年华,所以一眼望去,一个个水灵灵粉嫩嫩的,只觉得百花盛开,煞是美丽醉人。
七月的天气,异常酷热,秀女们穿着甚是轻盈,盈盈举步间,衣袂飘拂,不仅若弱柳扶风般楚楚动人,更如仙女降临。
香风阵阵扑面,引得一旁的侍卫们都不禁暗暗地吸气,只想将这迷人的香气更久一点停留在鼻端之上。
南宫景焕却兴趣缺缺,只觉得一眼望去,全是长一个模样,没有一个人可以叩响他的心弦。
一开始,他还强打起精神假装很兴奋,时不时地侧身与戚太后交流,说这个不错那个也不错,可是到最后,却终究没有留下一个。
戚太后渐渐觉得不对劲,不由皱紧了眉头,正欲劝说,他却已经起身站起,说道:“太后,朕突然想起还有一件要务必须得及时处理,朕先行一步,这里就交给太后了。太后的眼光一向不错,太后就作主帮朕挑选罢。”
说着也不待戚太后作出反应,便转身匆匆离开。
他的这一离开,当即令不少秀女碎了心,失落与遗憾就那样明明白白地显现于脸上。
戚太后低声咳嗽几声,转头看了徐嬷嬷一眼,徐嬷嬷立即凑上前去,用身子挡住了众人的眼光,好一阵之后,她直起身来,对一旁负责选秀一事的太监陈宝路说道:“陈公公,太后娘娘说了,让所有的秀女都聚集在殿上来,由太后娘娘亲自替皇上甄选。”
陈宝路正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听了这话,也不敢耽误,急忙令人将所有的秀女都带了进来。
秀女们按照次序排列整齐之后,徐嬷嬷便抱着戚太后站了起来往秀女们走去。
随在她们身后的,还有一位江姓嬷嬷,她手里拿着一根短竹棍,每当徐嬷嬷停下,并用下巴示意的时候,她的小竹棍便轻触秀女的宫女,说道:“你暂且到一旁候着。”
这样一来,速度倒快了许多,约莫一柱香之后,便选出了三十余位秀女。
其余未被选中的便被带出了大殿。
陈宝路细看那留下的宫女之中,大多数衣着朴素,气质典雅,眉目之间却不乏轻灵活泼,看着看着,他心里莫名不安,只觉得这些人都有一些特征与当初那个不仅将北溟弄得亡国,更将西周皇宫也搅得甚不安宁的尹月有着相似之处。
有关尹月,他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有关她和南宫景焕南宫瑾怀两兄弟之间的瓜葛却听得不少。
尤其是有关于南宫景焕在监狱石牢里狠狠羞辱尹月一事,尤为记忆深刻。
他觉得南宫景焕是厌恶着尹月的,恨不得她死,所以最后才活生生地将她逼着跳下了悬崖。
他想南宫景焕大概是一辈子都不愿意想起尹月,更不愿意再看到尹月那张脸,很自然的,与她相似的人更是不愿意看到的。
想要一个替代品,往往必须是自己刻骨铭心地深爱着的才是。
而南宫景焕对于尹月,似乎除了利用之外,还是利用。
所以,戚太后的这一举动着实令他捏了一把汗。
为了不至于让南宫景焕牵怒到他,他急忙几步走到戚太后面前深深地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太后娘娘,您确定您已经看清楚了么?不会作出更改了么?”
戚太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徐嬷嬷问道:“你想说什么?”
陈宝路低声说道:“太后娘娘,您选的这些人,大多数皆让奴才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个人。不仅奴才会想起,相信连皇上也会想起。您这样做,只怕会惹得皇上大不愉快啊!”
徐嬷嬷说道:“这一点太后娘娘很清楚。太后娘娘已经决定这样做,你勿需置疑。若皇上问起,你便如实禀告好了。”
陈宝路也不好再多说,当下急忙应了,转身令其余人退下,然后候在一旁等候戚太后给那三十余位秀女定等级。
戚太后倒爽快简单的很,自己指定的三十余位全都一律定为五品才人,剩下未指定的也全都留下,定为六品宝林、七品女御、八品缓女等。
这实在是历史上最不严谨的一次选秀,着实令陈宝路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无力感。
不过,这倒也省了很多繁文缛节。
基本确定了之后,戚太后指着一个牌子低低地说了什么。
徐嬷嬷道:“太后娘娘说,今夜由这位陆幻菱侍寝,请陈公公提前禀告给皇上知晓,不得有误。”
陈宝路听了,更是叫苦不迭。
这位陆幻菱不过是边境某个小县城县官的女儿,因家境清贫,所以打扮是这些秀女之中最为简朴的一个,却长得甚为美貌。
明眸皓齿,肤白貌美,身姿婀娜。
身着一袭浅紫色的衣裙,衣领袖口和裙摆都以更深的紫色乡线绣着零星的紫罗兰。
一眼望去,明明典雅素静,却那双明亮澄净的黑眸中却透着一股子神秘,顾盼之间,有着不易让人察觉的傲气,却又不失狐狸般的狡黠,莫名地就引得看客心生一股幽幽的欲火,有种要将她这种紫罗兰采摘在手的冲动。
她五官与尹月不太相似,可眼睛里不轻易流露出的那种傲气与狡黠,却与尹月极为神似。
戚太后这是下决心要触怒南宫景焕啊!
一时之间,陈宝路无法揣测到戚太后的真实意图,也没有办法劝说她,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只能暗自在心里求菩萨保佑南宫景焕在发怒的时候莫要牵怒他。
陈宝路应了,当下令人将封为才人的秀女们带到才人宫,其它的宝林御女们则安排在更为简陋一些的宫殿住下。
忙忙碌碌地给他们分配好宫殿,又分配好服侍的宫女之后,陈宝路这才来得及喘口气。
想起戚太后的旨意,便又急忙令人通知了内廷姑姑,由她接手接下来的事情。
处理完了一切,他才又去找了太监总管,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太监总管又将此事禀告了正专心看奏章的南宫景焕,南宫景焕一听,不由苦笑,“罢了罢了。既然太后硬要帮朕作主,那朕便从她一次罢。”
太监总管笑道:“皇上真孝顺。太后娘娘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呢!”
南宫景焕叹道:“朕只怕以后这种事情没完没了了。”
“皇上若是有了龙裔,或许太后娘娘也就不逼皇上了罢。”
“嗯。看来朕这段时间还真的得努力了。”南宫景焕无可奈何地说。
此时,才人宫里的倚兰别宛里,陆幻菱正站在浴池边上,身边三四个宫女将她团团围住,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衣服全都褪尽,露出她白皙而曼妙的身材来。
陆幻菱在进宫前就经过了礼教姑姑的教导,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如此一身不挂地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让她又尴尬又狼狈,只恨不得抱住自己的身体缩成一个球,又或者直接变成蚂蚁钻入地缝才好。
可是她不能,她知道不管如何都不能露怯,不然很快便会被厉害的宫女顺竿子往上爬,然后从此以后便会受欺负。
所以,她虽然双颊绯红,一脸娇羞,可是却仍然傲然地挺起身体。
直到掌事姑姑说道:“陆才人请入浴罢。”这才由宫女扶着两边手慢慢地步入了水面上浮满玫瑰花瓣的温泉水里。
水的温度正好,有汩汩的气泡不断地在她四周炸开,水流一阵又一阵地轻抚着她光祼的肌肤,仿佛有无数只温柔的手在抚摸着她拥抱着她。
当她想到他们把她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是要送到皇上的床上时,她的心既害怕又期待。
只盼着这一去便会得他宠爱,从此以后乌鸦变凤凰,帮助在清水衙门奋斗了半辈子的爹爹一步青云,让自己的母亲在府里的地位渐渐提升。
只是恐怕有些难度,因为她听过有关南宫景焕与尹月的传说,今日里更当场看到了南宫景焕在选秀时意兴阑珊,根本就未真正在她们任何一个秀女脸上身上停留过的冷漠。
尽管她有幸得到了太后的宠爱,但只怕要让南宫景焕喜欢上她专宠她,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那又如何,从小到大,她的路从来就没有好走过。
想起与母亲在府中受的欺压,陆幻菱深吸了口气,将身体全都舒展开来,大方地任宫女拿着帕子将她身体每一寸肌肤都清洗得干干净净。
好一番仔细的清洗之后,掌事姑姑又说道:“陆才人请起来更衣罢。”
陆幻菱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岸,双臂伸张,任何宫女们将身上的水珠一一探干,为她穿上准备好的华服,在她们的簇拥下,来到梳妆台前坐下。
宫女阿芝拿起梳子正欲为她梳妆,却突然听到外面有宫女禀告,“芳姑姑,徐嬷嬷来了。”
掌事姑姑一听,急忙迎了出去,不过一会儿便与徐嬷嬷一起进来了。
陆幻菱见过徐嬷嬷,知道她是太后身边最亲密的人,当即不敢怠慢,急忙主动起身迎上前去行了一礼,说道:“徐嬷嬷有礼。”
徐嬷嬷急忙回了一礼,笑道:“陆才人不必跟奴婢多礼,您可是主子呢!”
陆幻菱急忙笑道:“在嬷嬷面前,幻菱不敢自称主子。幻菱初次入宫,一切礼数都不太懂,但凡有做得不够的地方,还请嬷嬷不吝赐教。”
黎嬷嬷笑道:“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难怪太后娘娘一眼就相中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