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西周边境密林里的山谷中,清风冉冉,一片鸟语花香。
杜俊良睁开眼时,发现窗外阳光灿烂,才知道自己已经一觉到正午。
他不由羞愧至极,急忙翻身坐起,捂着微微有些疼痛的胸口走到窗前,推开窗舒了舒手臂,看到尹月正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高高地挽了起来,露出雪白而优美的颈脖,两缕黑发慵懒地垂在脸颊两旁,脸颊微红,有几颗汗珠从鼻尖滚落,虽然距离遥远,可是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却看得清楚。
与昨日的冷艳不同,今日的她让他有种天仙落入凡尘的感觉。
仿佛感觉到他的视线,她抬眼朝窗口望来。
杜俊良的心莫名一慌,本能地就想回避,可是已然来不及,便索性大方地朝她笑道:“姑娘早。”
尹月淡然一笑,“已经不早了。现在是正午了。赶紧出来洗漱一下用饭罢。”
“是。”杜俊良汗颜,急忙走了出去。
来到厨房,尹月已经为他打好了热水,并且递上毛巾。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自然而亲密,让他莫名想起自己故去的娇妻。
心有些难过,低声谢过,接过毛巾匆匆地洗漱干净了,这才走了出去。
尹月已经坐在石桌前,看他出来便招呼他坐下,递上一碗香气扑鼻的甲鱼汤,淡笑着说道:“先喝碗汤罢。这甲鱼是我师父用珍贵的草药喂养的,不仅可以疗伤,而且可以提升内力。你多喝几碗。”
“多谢姑娘。”杜俊良也不疑它,接过碗便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这顿饭,尹月没有再问他什么,也没有悄悄地打量他。
这样让杜俊良心安许多,食量大增。
吃过饭后,杜俊良帮着她一起收拾干净了,正想问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尹月却抢先说道:“你等我一下,有件礼物我想送给你。”
“姑娘不必客气……”杜俊良话还没说完,尹月已经如一道风般消逝不见。
再出来时,却见她手里提着一个满是血迹的包裹。
他不由一惊,腾地站了起来。
尹月手一扬,笑道:“接住!”
杜俊良手一伸,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散发着呛鼻血腥味的包裹,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尹月挑眉,“何不打开看看呢?”
杜俊良心一动,快速地打开了包裹,当看到包裹里那个血淋淋的人头时,不由激动得浑身直颤,“这是?”
“他是谁你不认识么?”尹月轻笑。
杜俊良咬咬牙,愤恨地说道:“他即便是化成灰,我也能够认出来。这几年来,我一直想要的便是他的性命。只是没想到他的人头竟然这么快就落在我的手上。”
说到这里,他低头再细细地看了看,最后深吸了口气,对着尹月跪了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更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快起来罢。你掉到这里碰到我,也算有缘了。救你及帮你报仇只是一时兴起,你别太放在心上。换成其它人,我也会这样做。你不必向我行这么大的礼。”尹月笑着将他扶了起来。
杜俊良看着手上的人头,低声说道:“或许这件事对于姑娘来说是一时兴起,可对于杜某却意义非凡。而且,他之死,对于南宫公子来说,九泉之下也可得些慰籍了……”
想起几年前的那场变故,他的心再度沉重无比。
尹月听他提起南宫瑾怀,心也微微抽痛,但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别再沉迷于往事了。现在你最该做的,是如何调养好自己的身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虑罢。”
杜俊良点点头,厌恶地看了一下手里的人头,正琢磨着该如何处置时,突然听得头顶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叫声。
一抬头,却是几只秃鹫在空中盘旋着久久不肯离去。
尹月笑道:“看来,它们闻到血腥味了。”
“正好,那就让它们美食一顿罢!”杜俊良手一抬,将何劲松的人头高高托在手上,并且打了一声唿哨。
那些秃鹫本就不惧人,一听到这叫声,立即俯冲而下。
一只最为强健的秃鹫成功地用利爪将人头抓到了,嘶鸣一声,一飞冲天。
其它几只秃鹫很不甘心,转身追逐而去,不过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尹月长松口气,笑道:“这样处理极为妥当,也省得咱们麻烦了。”
杜俊良深吸口气,转头深深地凝视着尹月,低声说道:“敢问姑娘,其它人呢?”
尹月淡笑,“放心。那些人都随着他一起下了黄泉。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在这里休养,不用再担心了。”
杜俊良叹道:“这群人不仅狡诈,更阴狠毒辣。当日不仅布下陷阱,更用各种毒物来招呼我,若不是有幸遇见姑娘,杜某此时只怕早就死了。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看到何劲松那狗贼的下场?姑娘的功夫之高,真的令杜某佩服不已。姑娘尚且如此,只怕姑娘的师父武功更是高不可测。只可惜杜某无福,要不然杜某也能拜见他老人家一面。运气好的话,或许他老人家也能收杜某为徒也不一定呢!”
“我师父倒收过那么几个弟子,不过可惜的是,那几个弟子最后都死在了我师父手下。我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也是他唯一幸存的弟子。所以,你该庆幸你没见到他,没让他收你为徒。”尹月淡笑着说。
杜俊良一惊,“为什么?”
“他怪呗。”尹月随口说道。
她不想跟他过多谈论老人的事情,因为害怕不小心便会说出些什么秘密来。
而这些秘密,在报仇血恨之前,她只准备藏在自己的心里。
虽说一切迹象都表明杜俊良的身份是可靠的,他所说的话也是真实得有据可查的,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想将秘密告知于他。
哪怕她有心与他合作,也不意味着要将她所有的秘密告知于杜俊良。
通过南宫景焕一事,她已经受够了教训。
她明白一个人的野心有多可怕,更明白要信任一个人有多难。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轻信一个人了,要想成功,首先她要将自己的心冻起来。
杜俊良叹了口气,“高人总是孤独的寂寞的古怪的。能够得你师父喜欢,是你幸运。”
“嗯。这话不错。”尹月点头,转头看了看四周,“不过,虽然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但我已经在这里守孝两年了,也该是时候出谷闯闯了。我可不想像师父一样白白地让一生就在这寂寞的谷底度过。”
“的确。姑娘正值青春年少,自然是不能将一生荒废在这僻静无人的山谷之中,多出去看看闯闯是必须的。”杜俊良笑着说,“不知姑娘可有计划了?比如说第一站去哪里?”
尹月回头看他,“这要看你了。”
“我?”杜俊良一愣,“在下不明白。”
尹月笑道:“我在这里十几年,对外面全然不熟习,所以还得拜托你帮我想想我第一站该去哪里?或许你可以当我向导?”
杜俊良苦笑,“外面天大地大,好玩有趣的地方多不胜数。若是在前几年,姑娘有此请求,杜某一定万死不辞。只可惜,如今杜某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但凡杜某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掀起一翻血海腥波。杜某跟姑娘在一起,只会给姑娘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请恕杜某不能陪姑娘一起游玩,还请姑娘别见怪。”
尹月皱眉点头,“嗯。你说得的确有道理。看来南宫景焕一天不死,你就不天不得自由和快活。要不然,我帮你想办法杀了他?”
杜俊良苦笑,“姑娘别说笑了。”
尹月冷哼,“你觉得我杀不了他?”
杜俊良对着尹月深深地鞠了一躬,“姑娘的好意,杜某心领。不过这南宫景焕深居深宫,听说几万禁军都是他少年时亲自培养的万里挑一的好手。自他继位以来,每年都有人想要他的性命,可惜的是全都有去无回。杜某虽然恨他,但并不希望姑娘为杜某涉险。更何况,此事杜某想亲自解决,还请姑娘见谅。”
尹月笑了,“果然不愧是武林盟主,很有担当。不过你越这样说,我倒越对他感兴趣了。咱们不妨立个赌约,看谁先杀他可好?谁输了任谁差遣!”
她话一说完便转身便走。
杜俊良大惊失色,急忙随在了她身后,叫道:“姑娘万万不可!即便要去,也得等过些时候啊!您不能把我一人扔在这里!否则的话,我永远都别走出这里了!”
尹月‘扑哧’一声笑了,立住身形转过身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即便要走,也不是现在走。我得等你伤好了再作决定。要不然,你还真的走不出这里了。我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顺便将阵法改了一下。不管你上次是误打乱撞冲进来,还是会解阵法,我敢保证这次我布下的阵法你不会解。因为那是早就失传了几百年的阵法,除了我,无人能解。我不是吓唬你,你若不信,可以去看看。”
杜俊良苦笑,“能够在这里遇到姑娘,姑娘又能以一人之力将何劲松那一伙人歼灭,杜某又岂会不相信姑娘的能力。所以杜某才恳请姑娘暂时留几天,待杜某功力恢复之后再一起出谷。到时候,杜某会易容带着姑娘四下游玩一番的。至于去刺杀南宫景焕一事,那就别提了罢。姑娘是世外高人,不必沾染上这凡尘的血腥。总之杜某在此郑重承诺,一定会陪着姑娘您游好玩好,待到您厌倦了尘世想回这里的时候,杜某再行离开。这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