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南宫瑾怀出事的时候,他就在京城,他身边还跟着一支人数不下千人的精锐部队,一直暗中藏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山谷之中。那天南宫瑾怀被围困于宰相府,我事后得知他是发过求救信号的,可是何劲松却并没有带着部队去解困,任由他束手就擒。显然,何劲松早就被南宫景焕收买,并且一直在替南宫景焕办事。”
尹月听得心尖儿都颤抖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南宫景焕能够从天而降,能够将南宫瑾怀的一举一动弄得如此清楚,原来他竟然有奸细就在南宫瑾怀的身边啊!
一时之间,又悲又怒。
杜俊良也愤怒无比,稍微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这才又继续说道:“当我匆匆赶到那里质问他的时候,他解释是被人暗算,全体人员皆被人下了蒙汗药,早在南宫瑾怀被困之前便被一群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斩杀。他因当晚肚子不舒服,没有吃晚饭而因此躲过一劫。”
“他当时身受重伤,很是狼狈不堪,再加上我与他多年的手足之情,所以并没有怀疑到他。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去找他商量,想要去京城想办法悄悄地将南宫瑾怀的人头从城门取下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他鬼鬼祟祟地从房间出来。我一时好奇,便没有惊动他,一路跟随他去了树林,没想到他竟是去与南宫瑾怀碰面。更没想到,他本来就是故意要引我去那的。当我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身边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若不是当时南宫景焕有心要收我于麾下,并不想真的要我的性命的话,那天晚上我武功再高,只怕也逃不出南宫景焕的魔爪!”
想起当天晚上的惊心动魄,还有发现被背叛被出卖的情景,杜俊良双目赤血,眼眶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他虽然没有详说当时的情况,但是尹月能够想像有多么险峻,他一定是浴血冲出了包围圈,接下来的几年里一定东躲西藏,再无往日的意气风发。
杜俊良苦笑道:“我虽然逃出来了,可是逃不掉的是我的家我的妻室。因为我拒绝为南宫景焕所用,南宫景焕勃然大怒,以我助南宫瑾怀害死南宫坷为由,对我不仅下了通缉令,更下了九族株杀令……”
说到这里,他满脸痛苦,热泪盈眶,“我的父母叔伯我的舅舅我的兄弟姊妹我的妻室,我刚刚才出生不足一个月的孩子,甚至我家的远房亲戚,无论大小老小,皆被屠戮在大刀之下……”
他说不下去了,捂住了脸。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但从他指缝里渗透而出的泪水,让尹月知道他有多痛苦。
而她明白这种痛究竟有多痛,因为她失去过太多太多亲人……
她没有劝慰他,只是给他斟了杯热茶放到了他面前,低声说道:“喝杯茶罢。”
“对不起。”杜俊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胡乱地擦了一把泪。
“你失去这么多亲人,心里难掩伤痛,这也在所难免。”尹月叹了口气,“若是觉得难过,那便放声一哭又如何?我可以回避一下。”
杜俊良摆了摆手,“不必了。让我将事情讲完罢。”
“别急。慢慢讲。时间还很长。”
杜俊良点点头,这才又缓缓说道:“我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又身受重伤,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通缉犯,不得不隐姓埋名寻了一个无人的山野之地住了下来,过着野人般的生活,只想着将自己的伤养好,武功练得更精湛一些之后,再出去杀了南宫景焕和何劲松,为南宫瑾怀为我自己为因我而无辜死去的亲人们报仇血恨。”
尹月疑惑地问:“你隐居在那里?”
杜俊良说道:“离这里并不算太远,翻过两座山便是了。那里森林茂密,野兽众多,可以算得上是个人烟罕至的地方。虽然条件艰苦,却不得不说是个隐藏的好去处。而且那里还生长着很多种药材,正因为如此,我才有机会令自己的身体慢慢复原。”
“是不是往这里往北走两座山?”尹月又问道。
杜俊良摇头,“不是往北,而是往西。”
“原来是向西啊!那里是不是很多棕熊?”
“没有。这就是令我特别奇怪的地方。那里可谓各种野兽都有,却独独不见棕熊的影子。”杜俊良一脸迷惑地摇头。
尹月心一松,笑道:“呵呵。我知道了,那里是有名的药王谷。里面生长着许多罕见的草药,是采药者向往的圣地。只是苦于那里地势险峻,再加上各种天然的屏障,令要进入那里几乎不可能。而其中一种药尤其是漫山遍野地疯长,能够治愈很多疑难杂症,可是却是棕熊的天敌,棕熊一旦碰到它,便会四肢溃烂。正因为如此,棕熊从不敢在那里出现。”
杜俊良深深地凝视着她,怀疑的眸光隐隐闪烁,“你那么熟悉那里?难道你去过?”
尹月心里不由呵呵一笑,看来他也有些怀疑她了。
“我没去过。不过我师父去过,由于那里有些特别,所以跟我说过。你看到了那外面的花草罢?那里有很多草药都是从那边移植过来的。”尹月指了指外面。
杜俊良暗松了口气,笑道:“我过来的时候的确有注意来着,还以为它们也长在这里,原来竟是从那里移植过来的啊!对了,你师父能够进到那里采药,一定是个世外高人罢?他现在在么?可否帮我引见一下?我想让他帮我看看这伤他是否能在短时间内帮我治好。”
“你来晚了。一年多前,我师父就过世了。”尹月摇了摇头。
“啊!这么不巧!”杜俊良难掩失望之色,但随即充满希望地看着尹月,“那你呢?你能帮我治愈么?”
“我倒跟我师父学了点皮毛,我会试试看的,不过可不能给你打保票。”尹月故意没将话说得太满。
尽管杜俊良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极大程度上很有可能是真的,可是在没有经过自己的确定之后,她并不打算就出手救他。
她受的教训太多,要她再相信谁真的需要一个过程。
杜俊良点头,“姑娘尽力就行了,若是不行,也万万不能勉强。大不了我再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慢慢养着就行了。”
慢慢养?他五脏六腑都受重伤,若没有特殊的药材好好调养,只怕三年五载是根本不可能再出去了。
但她没有提醒他,只说道:“这事先放一边罢,交给我去操心好了。现在你还是赶紧把故事说完罢。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瞧我只担心自己的伤势,倒忘记了这事了。”杜俊良苦笑一声,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经过在药王谷躲藏两年之后,我的伤势慢慢恢复了,于是便打算出去先找何劲松。却没想到这才出谷到外面的小镇上,还没来得及找个地方喝上一口茶便被撞上了何劲松!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武功一直不如我,而且当时正一个人在街上闲逛,我当时很冲动,也没多考虑,便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施展轻功将他引到镇外。俩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两年不见,他的武功激飞猛进,这给我增加了难度,没有办法将他立毙手掌下。而他故意在拖延时间,打打跑跑,将我引进一片树林,随后两年前同样的事情发生了,那里埋伏了很多人,他们一拥而上,而这一次不再手下留情,一个个凶神恶煞,全都是使的杀招。我自知双拳难敌四手,便想着要迅速离开,便杀出一条血路到了这里,一脚踏空便掉了下来,然后便人事不知了,再醒来时便看到了你。整个事情的过程便是这样。”杜俊良苦笑。
尹月皱眉,“你误打误撞能进来,那只怕那些人也找到这个地方了罢?”
杜俊良摇头,“应该不会。这悬崖之上的阵法是你师父设的罢?这阵法是古阵法,早已失传,我小时候有幸得了一把阵法书,看到过这种阵法,细心研究了数年,都不得其门,还是这两年在药王谷闲得实在无聊便天天钻研,这才找出了破解之法。更没想到能够在这里遇到这种阵法,真正是我命不该绝啊!”
尹月不由叹道:“你还真的是命大。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也够稀奇古怪的。当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有意思?你觉得有意思?”杜俊良突然有些愤怒,“这些惨剧若是发生在你身上,你会仅仅只是觉得有意思么?”
尹月急忙道歉,“呀。对不起,我失言了。你别介意,主要是我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事情,而且呆在这里这么多年,是真的枯燥得很,原来师父在,还经常跟我说说他年轻时的故事,还算不错。如今他老人家去了,我真的觉得很无聊,结果听你说了这么一大通,心情还真的因你的故事此起彼伏不已。我已经很久没有情绪上的变化了,这一激动就胡说八道了,你千万别见怪。我很同情你,同情你家人。真的。”
杜俊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这样说真的只是一时口误。我不会真的介意的。就算你不同情我的遭遇,我也不会怪你。不管如何,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尹月站了起来,“往事已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接下来最重要的是,如何将你的伤势在最短的时间内养好,至于复仇什么的,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