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景焕和铁首回避到一旁,并没有随众人一起前去。
和他们一样没有前去的,则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们蜷缩在墙角,虽然知趣地没有跟随众人,却瞪着一双饥饿的眼睛紧紧地随在了他们身后,仿佛这样光看着,就可以分得一杯羹一般。
南宫景焕看看无热闹可瞧,正欲转身离开,却突然看到秦温文举步朝墙角根的乞丐走去。
不过一会儿,乞丐们便欢呼着随在了他身后,与他一起进了方府。
南宫景焕探眼望去,只见方府偌大的庭院里早就摆满了桌子,浓烈的酒香味肉味扑鼻而来。
那些乞丐们便坐在那里肆无忌惮地大快朵颐,而其中一个白衣女子则捧着一坛酒如蝴蝶般蹁跹于那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乞丐之间,时不时地帮他们加着酒。
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南宫景焕始终只看到她的背影,却看不到她的正面。
可是这个似曾相识的背影让他看得心像被猫抓了般难受。
南宫景焕立在原地看了良久,最终按捺不住一探究竟的心情禁不住往方府走去。
只是还没踏上台阶,便被家丁拦住了,“公子请留步。私人处所,非请勿近,请公子自重。”
铁首懊恼,走上前便欲厉喝,却被南宫景焕淡淡的一瞥给制止了。
南宫景焕淡笑着说道:“那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南子棋也想进去讨一杯水酒喝。”
家丁疑惑地看他,“你认识我家小姐?”
南宫景焕半真半假地说道:“我不认识你家小姐,可是或许你家小姐认识我也不一定。”
家丁皱眉,想想尹月交往的人确实是鱼龙混杂,连县城里的乞丐都愿意结识,更不用提这个一眼看去就身份尊贵的贵公子了,当下便点头说道:“好。小的这便去通知一声,请公子稍候。”
“多谢。”南宫景焕作了一揖。
家丁急忙回了一礼,转身匆匆跑了进去。
南宫景焕看到他跑到白衣女子面前说了些什么,心莫名地紧张,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敢眨,只盼着女子能够回头,让他好看清楚她的模样。
可是,最后他彻底失败了。
直到那家丁返回,那方家小姐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家丁恭恭敬敬地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客气地说道:“我家小姐说了,虽然不认识公子,但来者皆为客,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请随小的往那边走,那边还留有一桌酒席,专门为像公子这等身份尊贵的客人留的,还请公子别客气。”
南宫景焕听了,不由万分失望,但并没有表露声色,只淡笑着回了一礼,“既如此,那我就叨扰了。”
说着便领着铁首一起随家丁去了。
这一场酒宴是流水席,一拔人用完,另一拔人再上,酒菜重新换上新的。
每样菜皆精致而美味,可谓极其的大手笔。
众人一般吃喝着,一边议论着方家的财力魄力,以及方小姐的相貌与性情。
到最后,南宫景焕的心里已经有了方小姐的一个基本轮廓。
那是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还豪气冲天的女子,身上有着很重的江湖气,在她眼里,仿佛众生平等,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就如这个世界的异类,既让人心动,又让人害怕。
而这一点,可不与当初的尹月一模一样么?
想起她那令他魂牵梦萦的背影,再想想昨晚的女劫匪,他突然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那就是她们会是同一人么?会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么?
如果是的,那么这一场招亲盛宴是为他而举行的罢?
这分明是一个充满诱惑的陷阱,他知道自己聪明的话,该早早地避开,可是他不愿意不舍得,甚至已经按捺不住冲动,想要迫不及待地往下跳。
尹月,只要是你,无论多么危险多么可怕的陷阱,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往下跳!
想到明天就有可能重新将心爱的女子搂在怀里,听她的轻声耳语,感受她的温柔抚摸,南宫景焕的心里又渴望又恐惧。
渴望的是美梦成真,害怕的是,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酒宴一直到深夜才结束,南宫景焕恋恋不舍地起身,随着众人一起离去。
回到客栈,他毫无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最终起身离开了客栈。
很快,他便坐在了方府的高墙之上,静静地看着那夜色中的高高矮矮的房屋,猜测着究竟哪一间房间才是她的闺房。
只有这样近距离地想着她,他才感觉自己的心是充实的满足的安详的幸福的。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心一喜,本能地想回头,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能自由转动之外都动不了了。
她竟然又在不知不觉中点了他的穴道。
一切快得让人毫不察觉,但凡是个人,都会禁不住恐惧。
可是南宫景焕却不仅不恐惧,心里满满的只是喜悦,只觉得整个人都徜徉在幸福的海洋里。
他微微笑道:“这方家小姐比武招亲,我也来凑凑热闹。”
“凑凑热闹?”尹月挑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转头狠狠地咬在了他肩膀上,“你想娶她么?”
南宫景焕的肩膀痛如刀割,可是心却甜得像喝了满满一整罐蜜,口是心非地说道:“如果她看上了我,我不介意入赘。听说她不仅家财万贯,而且貌如天仙。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渴望娶这个的女子为妻,我自然也不例外!”
尹月冷哼,“你这个臭男人,你早就名草有主了,竟然还想娶别的女子为妻?”
“名草有主?”南宫景焕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我占有了你,你现在可是我的!你若给我胡来,我这便杀了你!”尹月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威胁。
南宫景焕只感觉脖子上一阵冰凉,知道她将一把匕首架在了他脖子上,也不惊慌,只淡淡地说道:“你占有了我?你知道占有的真正意思么?”
“当然!我看了你,你看了我,这就是彼此占有了!哼哼!你别想抵赖!”尹月哼哼。
“这不是真正的占有!真正的占有不仅是你我身体坦诚相见,更是身体的彼此契合。”南宫景焕耐着心陪她玩。
“契合?怎么样才算契合?”尹月挑眉。
“你坐上来。”他眼珠转了转,示意她跨坐在他身上。
尹月脸一红,呸了他一口,“呸!我才懒得理你!”
南宫景焕淡笑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怪我与别的女人契合了。”
尹月手中的匕首一转,在他脖子上划下一道血口,头一低就凑了上去,大口大口喝起他的血来。
她喝得那般畅快,他心酸莫名,一动不动,静静地由着她喝。
他知道她早就对他恨得想要喝他的血剥他的皮抽他的筯!
如果这样做,可以让她舒服点释然点,他愿意。
良久,尹月离开了他,热艳艳地对他笑,“你的血真好喝!我想喝一辈子!明天不准你来这比武招亲,听到没有?”
南宫景焕抬眼看她,“想要我不来,除非你现在占有我!”
尹月猛啐了他一口,伸手在他身上一拂,紧接着转身离开,迅速消失在黑色里,清脆婉转的声音远远传来,“美男子,我会占有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南宫景焕闻言,微微一笑,缓缓站起身来,转身跃下高墙,慢慢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行走着。
破天荒的,他竟然不再觉得孤单,更不觉得这个世界荒芜一人,因为他知道,就在他的身边的黑暗之处,有一个人,有一双眼睛与他如影随形。
尹月,你来罢。哪怕是带着复仇的火焰,也请赶紧来罢!我要拥抱你亲吻你抚摸你,哪怕下一刻便要入黄泉……
翌日一早,南宫景焕便早早地起来了,简单地用过早餐,便随着铁首径直前往方府。
一路上,看到不少人都往方府方向奔去,就连小贩们也挑着各种杂货跑去凑热闹。
这样的一番情景,倒像一年一度的庙会般热闹。
抵达方府之时,一眼望去,只见人潮汹涌,将方府挤了个水泄不通。
南宫景焕和铁首凭借一身功夫在人群中游走,很轻易地就抵达了离高台最近的位置。
只见那高台两侧摆放着各种武器,中央则摆放着两张椅子,椅子之上坐着一名年青英俊的男子,他一脸肃穆,冷冷地看着众人,一双虎目隐隐含着怒气,正是人们口中的方雨阳。
而在他一旁,则坐着一身藕色的女子,她发髻高挽,一张脸仅露出饱满的额头,还有一双水汽氲氤的水眸。
此时,这双水眸正碌碌碌地转动着,最后视线停留在南宫景焕的脸上。
南宫景焕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的视线比其它人都长,而且还隐含着微微的笑意。
南宫景焕深吸一口气,缓缓对她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意。
她挑了挑眉,却将视线离开了,转头对一旁的秦温文点了点头。
秦温文会意,走上前对众人拱手作揖,朗声说道:“今日是我家小姐比武招亲的大好日子,多谢各位前来捧场。我家小姐说了,此次招亲,只以武功论高低,不讲究门第、年纪、相貌,所以凡是觉得自己的武功有所造诣的才俊们,都可上台一试。最后胜出者,与小姐再进行比试,若是能够胜出小姐,那么小姐便会带着丰厚的嫁妆嫁与他。现在,比武招亲正式开始,请!”
话音未落,一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壮汉跃上台来,冲着尹月深深地鞠了一躬,朗声说道:“我樊虎不才,前来一试!”
尹月点头,淡笑道:“英雄请。”
她的声音又轻又脆,仿佛雨打清瓷般动听悦耳,听在别人耳里,只觉得酥到心里头,听在南宫景焕与铁首的耳里却百感交集。
这个声音分明与昨日的那个女子不同,可是却与尹月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一时之间,南宫景焕禁不住迷茫起来,竟然分不清到底她们是否是一人,自己的猜测又是否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