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未来得及直起腰来,几把雪亮锋利的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只要他稍动得一动,立即便会人首分离。
追风懊恼莫名,却无可奈何,知道这天终究还是要变了。
被人缷了身上的刀剑,点了穴道再无法施展武力的追风很快便被押到了南宫坷的身边。
此时,寝殿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他看到宫女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倒掉,又换一盆盆热水进去,透过薄薄的纱幔,他隐约可以看到忙碌的御医们的身影。
他脸如死灰,心里陷入绝望。
南宫坷冷冷地看着他,一声不吭,直到看到他的眼神与脸色都一点点黯淡下来之后,这才淡淡地说道:“你有什么话想对朕说么?”
追风跪伏在地,低声说道:“卑职不过是护卫仁寿宫和娘娘的安全,其它的事情,卑职一概不知,不知皇上想要听卑职什么?”
“一概不知!好个一概不知!”南宫坷不禁冷笑起来,“你既然不知,那为何想要逃走?”
“皇上误会了。卑职并不曾想逃走。方才卑职不过是听到了东南角有异动,担心刺客来袭,所以这才前往查看,不想偷袭卑职的却是皇上的御林军。卑职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还请皇上不吝告知。”追风不卑不亢不慌不乱。
“好个追风,平日里朕看你闷声不吭的,还以为你不过是个莽汉,没想到竟如此伶牙利齿。呵呵。朕倒小觑了你。不过朕告诉你,不管你如何狡辩,不管你背后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他们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你若聪明,老老实实地交待你知道的。朕不仅不会罚你,还会给你万两黄金奖赏,另再封你为朕的御林军副统领一职。别急着回答朕,天亮之前,你都可以慢慢考虑。”南宫坷恩威并施。
“不用等天亮了。追风现在就可以告诉皇上。追风只是个孤儿,因机缘巧合,习得了一身好武艺,通过自己的本事当上了侍卫,有幸被皇后娘娘赏识,留到了身边服侍。这些年,皇后娘娘待卑职一直亲如一家人,从不用权威压人,卑职实在敬佩娘娘,早就暗暗发誓这一辈子都要服侍在娘娘的身边。所以,皇上所说的主子,除了皇后娘娘,再无旁人。皇上若不信,自可以去查。”
南宫坷听得怒火中烧,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冷笑道:“追风,朕给你机会,你不知道珍惜,那就别怕朕心狠手辣了!来人!拖出去凌迟处死!”
此话一出,众人皆暗暗惊心,其中一个正端着一盆血水出去的宫女更是惊得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南宫坷更是火起,厉声喝道,“把这该死的宫婢也拖出去乱棍打死!”
侍卫们气势汹汹地上前,分别将追风和那晕倒在地上宫女拖了出去。
整个仁寿宫笼罩在阴霾重重之下。
当没有宫女再端出血水之后,一众御医如释重负地走了出来跪在了南宫坷的面前。
头发花白德高望重的史太医拱手禀告道:“启禀皇上……”
话还未说完,却被南宫坷一个手势给叫停了。
南宫坷端起桌上蔡健刚沏好的热茶,慢条斯理地拿起茶盖轻轻地刮去浮在水面上的茶沫,浅抿了一下,放下,接过蔡健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拭了嘴角,这才不咸不淡地看了史太医一眼,“继续。”
史太医暗暗惊心,不敢有任何隐瞒,当下说道:“皇后娘娘突然大崩血,是因为刚刚怀孕两月有余,受不住皇上的雄风……”
南宫坷冷冷地笑了,“很好很好。朕知道了。不过皇后怀孕之事,不准任何人传出去,若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小心你们的脑袋!这件事情,你们就是死了也得给朕带进棺材里去!可都听明白了?”
众人听了,心惊胆战,已然明白是什么事了,当下皆不敢怠慢,齐齐应了。
南宫坷摆了摆手,“都退下罢!”
御医们战战兢兢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刚走出仁寿宫,便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显然一场血腥的屠戮开始了。
所有人都吓得浑身发抖,可是没有人敢回头看一眼,更没有人舍得停下脚下因害怕而踉跄的脚步。
而此时此刻的南宫景焕正盘腿坐在床榻之上,头顶上冒着腾腾白雾,身后一个须发皆白却面如孩童般娇嫩光滑的男子正双手抵在他的后背正一阵阵地将内力输送到他体内,用内力将暗藏在他身体里的毒液一点一点自指尖逼了出来。
当毒液逼近,男子收回了掌,闭目调和了一下内息,这才缓缓睁开眼,下了床,取出一颗赤色药丸送到南宫景焕的嘴里,淡淡地说道:“殿下,毒已尽,可以睁开眼了。”
南宫景焕闻言,这才全身放松,缓缓睁开了眼,接过铁首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这才下床对着男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老先生。”
男子摆了摆手,皱着眉头说道:“接下来的时间,需要老夫陪在你身边么?”
南宫景焕摆了摆手,“不必了。这次请老先生出谷,已是叨扰了老先生的清修,若不是逼到绝境,在下根本不舍得请老先生出山。好在接下来,不会有人对在下使毒了,所以老先生可以安心回去继续您的清修。这次真的是多谢老先生了。”
男子也不多说,只对南宫景焕拱了拱手,随后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他离开,铁首不放心地问道:“主上,在这种特殊时期,难得他肯陪您走一趟,您为何要拒绝他的好意呢?”
南宫景焕苦笑,“他是什么人?你以为欠他的这般容易么?若不是当年阴差阳错,我救了他一命,你以为今天他会无条件救我?浮屠救人害人,皆需要以命相抵。”
铁首大惊失色,“难道他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医圣手浮屠!”
毒医圣手浮屠,令人闻风丧胆。
不仅是因为他稀奇古怪的毒药,还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高超医技而出名,还有他那不问是非不重金钱,只在乎人命相抵的悖论而闻名天下。
凡有人找他出山治人,必须供献一名他指定人员的性命作为诊金。
而向他寻求毒药的人,更是得亲自以身体作为他的试验品,受尽各种毒物的噬咬供他研究为代价。
这两个条件苛刻无情,求他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活得下来。
可即便是这样,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向他求助。
他几乎从不出山,可是却闻名天下。
“不错。此次若不是实在无法,我是断然不会向他开口的。你知道,我浪费了多么好的一次机会?”南宫景焕拿起桌上的那个玉碗慨然叹息。
这个玉碗,正是魏后给他喝醒酒汤的那个碗,他趁魏后与南宫坷说话之际,悄悄地将它收入了袖中带了回来。
他早就猜到在他走之前,魏后一定会下毒手,所以早早地飞鸽传书求了毒医圣手过来。
等他将这个碗拿给浮屠看时,浮屠脸色严肃而凝重,一句话不说,只示意他盘腿坐下,然后立即动手驱毒。
他看浮屠这般严肃,心里不由暗暗惊心,还一直担心连浮屠也无法将毒性驱尽,几次心神不宁,直到浮屠威胁他再不静心便要弃他而去,他这才勉强自己定下心神。
好在有惊有险,浮屠到底是浮屠。
铁首说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您母妃,还有谁的命比您自己的更重要?”
南宫景焕听了,脑海里突然闪过尹月的影子,他皱了皱眉,极其不喜欢她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出现。
他生生地把她挤出脑海,转身问道:“我交待你的事情可都办好了?”
铁首点头,“是。一切准备妥当。”
南宫景焕眯着眼睛,低声说道:“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硬战。一点都不可马虎。闯了这一关,咱们便有了活路。若是闯不过……”
他神情凝重,没有说下去。
铁首躬身说道:“属下必定誓死捍卫主子!”
南宫景焕点点头,并没有立即让他离去,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最后下定决心说道:“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把我们全部的力量都使出来。一切都必须等我命令,你可明白?”
“是。属下明白。”铁首用力地点了点头。
南宫景焕长舒一口气,看着天空那轮苍白的月亮叹道:“终于是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刻了。”
铁首不语。
南宫景焕回过神来,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罢。好生休息。”
“属下遵命。主上也早些休息罢。”铁首隐入黑暗。
南宫景焕却倚在窗口,眼睛里寒芒闪烁。
尹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到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而自己的身体仍然被身后的男人拥得紧紧的。
看着那只强健有力的胳膊,还有那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尹月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悄悄地掰开了南宫瑾怀的手,起身悄悄下了床,拿起衣服蹑手蹑脚地正欲地走出去,却听到身后传来南宫瑾怀慵懒无比的声音,“新婚的第二天一大早,你就打算撇下为夫一个人悄悄溜走么?”
尹月困窘无比,回过头来朝着床上慵懒性感的男人干笑,“你醒了?我没打算溜走,只是看你睡得很香,不想吵醒你。”
南宫瑾怀伸手拍了拍床沿,“过来坐罢。”
尹月看看窗外明亮的天色,不安地说道:“不好罢?我现在是新媳妇了,照规矩,我理应早些起来去给父皇母后敬茶的。若去晚了,只怕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