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月见了他双眼红红的湿湿的,脸色苍白难看,而嘴角那抹努力挤出来的微笑是那般的脆弱,莫名地,眼睛也红了,心一软,再也顾不得什么,举步奔了过去,扑入他的怀里,紧紧地与他拥抱在一起。
“月儿,对不起。”他低声在她耳边呢喃。
尹月的泪水汹涌而出,落在他的肩上,打湿了一大片衣襟。
不去想他究竟是不是真心了,她只知道现在的他脆弱如婴儿,她无法拒绝他。
不管如何,他曾经是用炙热滚烫的赤子之心深深地爱过她维护过她。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一点温暖,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算作答他从前的真心……
正紧紧相拥着,突然听到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黎玉漱的声音响起,“爷,你回来了!”
南宫瑾怀身体一僵,侧过脸拭去眼中泪水,推开尹月,转头对黎玉漱淡笑,“我回来了。”
黎玉漱急忙奔上前,握住他的手,不安地问道:“情况怎么样?赶紧说给妾身听。妾身方才想出宫找父亲,谁知守卫拦着妾身不让妾身出去,说是父皇下的旨意。爷,对不起,妾身实在帮不了您……”
说到最后,泪水扑簌而下。
“我没事。走罢。进去坐下再细说。”南宫瑾怀牵着黎玉漱的手走了进去。
走到一半,记起尹月,便停了下来,温柔地说道,“站在那发什么愣?快过来。”
尹月举袖胡乱地擦擦眼睛,快步走了上去,将手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的手冰冷彻骨,冻得她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用力握了握,转头温柔地笑。
三人并肩走了进去坐了下来,尹月令人送上热茶与点心,南宫瑾怀喝了口热茶,这才将事情淡淡地说了。
当然,只是拣紧要的说了,该隐瞒的自然是只字不提。
黎玉漱听了,愣了半天,呆呆地说道:“母后不过是不小心冲撞了父皇,父皇就要发这么大的脾气么?”
话说出口,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愚蠢,在这宫里,女子地位再尊贵又如何,不小心惹恼了君王,被打入冷宫要去性命可不是常事么?
尹月长呼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南宫瑾怀点点头,“最近非常时期,大家都别出宫了,好好地在宫里呆着罢。以防无事生非。我们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玉漱你没事也不要去找黎大人,我不想让父皇觉得我们在试图挽回什么。”
黎玉清乖乖地点头,“妾身明白了。”
南宫瑾怀又吩咐道:“你让人准备几床被子几件衣物送过去罢。”
黎玉漱不安地问:“这样做可以么?”
“父皇说过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便说明不会亏待她,那送几床被子和几件衣物又怎么不可以?”南宫瑾怀挑眉,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凌厉。
黎玉漱不敢多说,急忙应了,“臣妾会立即令人准备好送过去的。”
“嗯。”南宫瑾怀点点头,又说道,“再派个聪明一点的丫头过去好生侍候着。”
“是。”黎玉漱又乖乖地应了。
南宫瑾怀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再说了了,便站起来往内走,“我累了。”
黎玉清也急忙站了起来,“那爷就好好安息罢。妾身先告退。”
说着转身匆匆退下。
尹月犹豫了一会儿,正也想悄悄离开,南宫瑾怀却转身看着她淡淡地说道:“我一身痛得很,要不你帮我捏捏?”
尹月自然没有拒绝,快步走了过去。
南宫瑾怀却进了浴室,一边脱衣服一边皱着眉头说道:“这些衣物都沾染上了血污,呆会都令人烧了罢。”
尹月低头细看,果然看到衣角鞋底皆沾着斑斑血迹,当下不由心悸莫名,弯腰将所有衣物都抱起放进了篮子里提了出去交待宫女拿去处理了,这才又返回了浴室。
南宫瑾怀已经下了浴池,正仰面躺着,背靠浴池。
尹月走过去蹲了下来,正欲伸手替他按捏肩膀,谁知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用力,便将她拽入了手里。
她猝不及防,猛喝了几口水,再浮于水面时,却已经被他紧紧圈在了怀里。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手轻轻地将她脸上凌乱的黑发一绺绺抚向耳后,温柔地说道:“替我生个孩子罢。”
她怔然,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觉得不可能么?你没有想过可能和我会有孩子么?”脸上的温柔突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层层阴霾。
原本消失不见的仇恨突然再次涌现,内心无法忽视的卑微更是汹涌而来,让他失控地吻住了她。
她无力挣扎,任由他惩罚般地又吻又咬。
他又开始了。
他在折磨她……
半个时辰后,他起身跃上岸,像上次一样低声说对不起。
她浑身软弱无力地浮在水面,眼睛闭着,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泉水,还是泪水。
他匆匆穿上衣服,转身蹲下,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累么?累的话就再泡会儿罢。我不打扰你了,先行一步。”
说完起身离去。
尹月突然睁开了眼睛,问道:“这样折磨我有意思么?”
南宫瑾怀闻言,身形一顿,缓缓地转过身子来,眼睛灼热而锐利地瞪视着她,“你把方才的事情看作折磨,而我却看作是夫妻间正常的运动,是为了拥有孩子的必要行径,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不过,为了孩子,你暂且忍着罢。一次不成,二次,二次不成,三次。终有一天,我会真正拥有你!终有一天,我们会拥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很长,我们可以慢慢来……”
再不看她一眼,他转身匆匆离去。
看着他狼狈而去的背影,惨然一笑。
信任一旦失去,爱便被仇恨所代替。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从今以后,南宫瑾怀再也不会爱她疼她护她,剩下的只有折磨只有仇恨。
她失去他了,永远找不回他了。
所以,沉溺于他过去的好,已经没有了意义。
尹月低头,掬起一掌心的手轻轻地浇到了身上,一点一点清理着斑痕驳驳的肌肤。
半盏香过后,她还在细细地清理。
薄帐飘动,南宫瑾怀的脸若隐若现,她知道那是因为她呆的时间太长,他担心她会出事,终于是忍不住前来察看。
她假装不知,继续慢条斯理地清理着自己。
一柱香后,她终于起身,拿帕子怜惜地擦拭着湿漉漉的身体。
这具身体越来越丰满,越来越美丽,只可惜,已经没有人在乎她,所以从今以后,她自己在乎自己。
她为全身每一个角落涂满了香脂,这才穿上衣服款款走了出去。
床榻止,南宫瑾怀背身而卧,平静的轻鼾声时断时续地传到她的耳中。
她听着,嘴角勾着一抹嘲讽而了然的笑意。
他并没有睡着,他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紧地绷着,恨不得生出无数触角来窥探她触摸她。
她很清楚。
不管是爱是恨,他仍然是在意着她的一切。
尹月没有走过去,而是走到窗边的湘妃榻上坐下,推开窗,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竟然阴了下来,大风肆虐,吹得她长发四下乱舞,衣袂乱飞。
风卷起落叶在空中盘旋飞舞再落下,再飞起再落下,不断反复。
她趴在窗台上痴痴地看着,只觉得这风中的落叶就如她的人生,即便只想安静地在树脚下静静地化为尘土,也会被风骚扰,被风主宰。
主宰戏弄她的是老天,可是她不会认命的!
永远不会!
尹月的拳头不自禁地紧攥在了一起。
“风大,就不怕感染风寒么?”男人温柔的声音在了一旁响起,紧接着她的头顶多出一双手将窗户关上了。
他坐了下来,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低声说道:“一身吹得冰冷,你得让我好好抱抱暖暖身子。”
尹月温驯地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嘴角却嘲讽地挑起,“如今的你,还能有力量给我温暖的怀抱么?”
他身子一僵,伸手扯过狐裘盖在了他们的身上,“我不能的话,那不妨借助外力。”
“身子暖了,心呢?”尹月的声音格外的清冷。
南宫瑾怀沉默下来,只是用手更紧地搂住了她。
沉默良久,才哑声说道:“你从未给过我的你的心,我又何必去在乎你的心是否温暖如身?我能把控的,如今也只有你的身体而已。所以,我也只用在乎它就行。”
“说得好。”尹月点头,冰凉尖锐的指甲轻轻地划过他的脸庞,“但愿你不要早早地就把它弄坏了。”
“放心。”他低头,浅浅地吻住了她的唇。
她抱住他的颈脖,温柔回吻。
呵呵。做戏而已,有谁不会?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都显得极其平静。
尹月和黎玉漱都不再出宫,南宫瑾怀也不例外。
白天里,他花大把大把的时间窝在书房里看书,史册兵书杂记等无不涉猎。
常常因看书连一日三餐都不无法正常进食。
黎玉漱不得不常常亲自送进去。
每次出来,都又喜又悲,感慨万千地对尹月说道:“爷若是从前这般用功就好了,那么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尹月听了,只淡然一笑,不置一词。
南宫瑾怀隔三岔五地会前去仁寿宫探望魏后,每次去总是带去大批东西。
吃的穿的用的,恨不得将整个东宫里的东西都搬过去。
见到魏后,也没话说,就那样默默地与她相对而坐,陪她喝杯酒品杯茶吃顿饭。
仅此而已。
每次离开的时候,魏后始终是那句话,“怀儿,别来了。常来这里对你不好。别惹你父皇猜忌。”
可话是这样说,她的眼睛里却分明闪烁着贪恋、不舍与渴望。
他轻易地看了出来,所以每每只是淡然一笑,仍然隔三岔五地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