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阴狠了!”南宫瑾怀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
尹月闭了闭眼睛,转身慢慢地往外走。
这一切都怪她,是她再度轻信了……
南宫瑾怀急忙追上她,“月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尹月低声说道:“不能就这样将我师父他们扔在这里。我要好好安葬他们。”
南宫瑾怀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这里已经暴露,舅舅是绝对不会再启用这里了。不如就让他们留在石室里罢。这洞里温度极低,空气又极流通,可以让尸体百年不腐。”
“真的?”尹月听了,黯淡的眼睛终于有了一抹光亮。
“是。这里地形险峻,舅舅每半年才让人送一次补给,所有的食物都是由于这里特殊的地理条件而可以长期储存。”
尹月缓缓地点头,“虽然他们都不会想留在这异国的土地之上,但目前来说,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最少,我可以经常来看看他们……”
南宫瑾怀伸手搂住她的腰,“走罢。我帮你给他们换一身衣服。”
尹月摇摇头,“不。这些事情我想亲自做。你也有事情要做,我怕轩辕澈的身体里还有虫卵没有烧死,为防万一,你得再放把火将现场彻底清理干净才行。要不然,你舅舅若是派人前来查看,只怕又会被害到。”
南宫瑾怀听了,当下不敢怠慢,急忙点头,“那你一个人真的可以。”
“我可以。我是他们的亲人,我想他们也希望我能够亲自为他们做这最后的事情。”尹月坚定地说道。
“小心。”南宫瑾怀关心地叮嘱。
尹月应了,快步离开。
一个时辰后,尹月将无尘尹浩天尹桓阳身上的血污都清理干净了,都换过了干净的衣服,还在他们有着深深血口的脖子上细心地绑上了一条白色的丝巾,然后又把他们聚集到了一间石室里,让他们肩并肩保持坐姿靠在墙壁上。
他们的眼睛皆被她用手轻轻地阖上了,此时这样盘膝而坐,远远看去,就像平日里练功一般。
栩栩如生,仿佛死亡根本就不曾降临到他们身上。
整理好一切,她浑身出了一身大汗,早就已经精疲力尽。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退后几步,然后对着他们跪了下去,重重地磕头,沉声说道:“师父,爹爹,大哥,你们安心地走罢。他日我必将凶手的头颅亲手奉到你们面前来!”
此时此刻,她早已流不出眼泪了。
在方才亲手装敛他们尸首的时候,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已经流尽了。
从此以后,她与南宫景焕彻底决裂!
她再也不会同情他体谅他原谅他!
给他机会,就是让死亡的阴影重重地将她笼罩。
南宫景焕,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她缓缓地退了出去,将石门关好,转过身看到漫天的烟火。
南宫瑾怀站在下方,正仰头看她。
她纵身跃下,握紧了他的手,低声说道:“闹成这样,你怎么跟母后和国舅爷解释?”
“你不用管了。这些事情都让我来操心。”他摇头,紧紧地将她拥在了怀里,“天还没亮,我们等天亮再走罢。”
尹月看了看四周,缓缓摇头,“不。我不想留在这里。这里快让我喘不过气来了。”
说话间,心再度痛了起来,让她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那我们走!”南宫瑾怀将她搂得愈发地紧,带着她快步往洞口奔去……
七天之后,他们回到了京城。
刚到宫门口,南宫瑾怀便一眼看到在宫门口徘徊的追风。
他眉头一皱,低声对尹月说道:“月儿,你好好回玉清宫休息一会儿罢。我先去见过母后。”
正陷入沉思中的尹月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恍惚地点头,“好。”
南宫瑾怀用力地搂住她,在她额头轻轻印上一吻,“别担心,一切有我。”
“嗯。”尹月轻轻点头。
“照顾好自己。”南宫瑾怀不放心地交待。
“好。”尹月再度点头。
南宫瑾怀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路回来,尹月都像是个木偶,极少说话,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只是以一个字简单地回应他。
他知道她还沉浸在痛苦中没走出来,他很心疼她,却感觉到很有些无力。
因为她人为地用一道屏障将她和这个世界隔开来了,无论他多努力,他都再也走不进去。
他没办法,唯一能做的,是尽可能地让一切危机远离她。
就像现在。
他绝不会让魏后的怒火殃及到她身上。
想到这里,他不再迟疑,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对车夫说道:“直驶玉清宫,路上无论有谁阻拦都不得停下。”
车夫是魏天成在他五岁生日时就派给他的暗卫,武功了得,甚得他信任,他甚至可以将命交到他的手上。
车夫点头,没有多余的话,马鞭一甩用力地抽在了马背之上,驾着马车往前驶去。
南宫瑾怀看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对侍立一旁的追风说道:“走罢!”
半盏茶后,南宫瑾怀便坐在了仁寿宫的偏殿里慢条斯理地饮茶吃点心。
魏后看到他时,见他这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时,不由越发地懊恼。
她快步地走上前,皱着眉头嘲讽地说道:“你是越发地长进了。为了一个女子,硬是将你舅舅辛苦置下的基业毁之一旦!最厉害的是,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竟然还这般淡定。这份淡定和你父皇是越发地像了。”
南宫瑾怀放下茶杯,接过宫女递上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这才淡淡地说道:“别把舅舅说得那般不堪。若那么小小的一个地方就称得上是舅舅的基业的话,那您也未免太小瞧舅舅了。舅舅听了,可不太高兴。显得他似乎很没本事似的。至于你说我越来越像父皇,这不是很好么?你不是一向说我冲动么?怎么?这回淡定从容了,你反倒又不喜欢了?母后,你是越来越难侍候了。”
魏后咬牙,伸手用力戳了一下南宫瑾怀的脑门,恨恨地说道:“你不把我气吐血就不甘心么?”
“儿臣只是实事求是而已。母后不喜欢,儿臣也没办法。”南宫瑾怀依然淡定得很,伸手摸了摸脑门,“还有,以后别再动不动戳我脑门了,那样显得您有失教养。我也早过了让您随便乱骂乱打的年纪了。请您尊重我。”
魏后气得脸色铁青,恨恨地瞪他,“这件事,你就不想给我解释么?”
南宫瑾怀冷笑,“该先给我解释的,难道不是母后您么?”
“你什么意思?”魏后忍无可忍,‘啪’地一掌重重地击在桌上。
“母后可知道,您派人刺杀月儿的那个晚上,父皇和月儿在一起?”
魏后听了,惊得站了起来,怒声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尹月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了,竟然让你在这里红口血牙地栽赃陷害于我?”
“有没有栽赃有什么陷害,母后心里自是明白得很。”南宫瑾怀冷笑,“这件事父皇没跟您计较,儿臣我也不想跟您计较,月儿看在儿臣的面子之上,也不想跟您计较。希望母后以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再不可鲁莽从事,若不然,就算父皇与月儿不计较,儿臣只怕也得跟母后好好计较一番了!”
这番话着实气得魏后不轻,她一把抓过桌上的茶杯朝着南宫瑾怀的身上狠狠地掷了过去,“你这混帐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后!”
南宫瑾怀轻巧巧地接过茶盏,放在了桌上,平静地说道:“我眼里有没有母后,取决于母后懂不懂得自重!”
说完之后,他拂袖转身离去。
看着他绝决的背影,魏后气苦,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之上,抚着额头掉泪。
沈嬷嬷奉上一杯茶,轻声说道:“娘娘别太生气了,太子也是一时糊涂。现在您说什么都进不到他心里,反而会让他反感,倒不如缓缓再说罢。”
魏后摆手,痛苦地说道:“一生的心血都在他身上,为他操碎了心,他却什么都不在乎!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连句交待都不屑给我,一味地来向我问罪!他……他还真的是越来越能了!只不过他的能不是为我为魏氏为他自己,全都是为了那个尹月!这样下去,如果那天尹月要他毁了魏氏,只怕他也不会犹豫的!你说,就算我为他筹谋搞定一切把他送上皇位又如何?我还有什么指望?魏氏还有什么指望?”
“事在人为!娘娘一定不能灰心。慢慢来罢。终有一天,太子会明白一切的。”
魏后苦笑,“怕只怕,等到他看清尹月的真面目幡然醒悟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娘娘,太子不是傻子。他会明白了。只要咱们不放弃,一定可以找到机会让太子看清楚一切。”沈嬷嬷苦心劝慰,“您一定不能放弃太子啊!您若放弃了他,那一切可真的完了……”
“是。本宫命苦。这一生只得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从一开始便没有选择……”魏后心灰意冷。
“娘娘一直不信命,正因为如此,娘娘才一直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地。现在更加不能信命!娘娘,不管是为了您自己为了魏氏,还是为了太子,您都要继续!”
魏后叹了口气,“不过左右是一条不归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就这样罢!”
“是。不能想太多。想太多,不过是人为地给自己制造阻碍而已。娘娘,不管如何,奴婢始终陪在您身边。”
魏后垂泪,伸手握住了沈嬷嬷的手,“也只有你能明白我了。”
沈嬷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别再伤心了。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罢。”
魏后点头,接过茶放到唇边,还未曾喝一口,突然胃里一阵反胃,急忙转过脸对着地上难受地干呕起来。